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酒红色 ...

  •   黑雾像无数根烧红的针,钻进阿弥兒的骨缝里。她扶着宴会厅的立柱跪倒在地,指节抠进雕花的大理石里,视线里最后剩下的,是一抹酒红色的裙摆在晃动——像暗夜里游弋的蛇。

      “唔……”剧痛让她闷哼出声,意识正被抽离,直到一个人影带着冷香的气息笼罩下来,不是香水,更像雪后松林的味道,清冽得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

      “别动。”

      陌生的女声贴着耳畔,低得像叹息。阿弥兒的后颈突然一凉,细针没入皮肤的触感几乎可以忽略,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去,那些啃噬她的灼痛瞬间退潮,像被按下暂停键的野火。她想抬头,却被对方用指尖按住后颈,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睡一会儿。”

      这是阿弥兒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伴随着对方拇指轻轻蹭过她耳垂的触感,凉得像冰,又烫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回廊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铅。阿棘攥着爆破器的手在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全是火药味:“让开!否则我现在就炸了你们这群铁壳子!”

      “小棘!”老磊死死抱住她的腰,脸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别冲动!他们是天法会的亲卫,硬闯我们讨不到好!”他的防御能量场在掌心若隐若现,却不敢真的展开——怕刺激到对方。

      风砚靠在廊柱上,指尖转着枚从侍者那摸来的银质餐叉,眼角扫过保镖们纹丝不动的背影。他们肩甲上的鹰徽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呼吸频率整齐得像机器,显然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精锐。可他注意到,刚才阿棘踹向守卫小腿时,对方的反应慢了半秒,像是刻意收了力。

      “老磊,借你的能量盾挡三秒。”风砚突然站直身体,餐叉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阿棘,炸通风管格栅。”

      “你疯了?!”阿棘瞪圆了眼,“那玩意儿够谁钻——”

      “够我们三个。”风砚已经冲了出去,老磊的能量盾应声展开,淡蓝色的光壁堪堪挡住保镖们下意识的格挡。几乎同时,阿棘按下爆破器,通风管的金属格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风砚第一个钻进去,管道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快点,他们的通讯器好像坏了。”

      阿棘被老磊托着塞进管道时,果然听见下面传来保镖们低声的交谈,似乎在抱怨通讯信号突然中断。她心里疑窦丛生,却被前方风砚的身影拽回注意力——管道里有几处明显被人拧松过的接口,刚好能让他们顺利转向。

      休息区的光线调得很暗,只有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阿弥兒躺在天鹅绒沙发上,后颈的凉意还在缓慢扩散,她睁开眼,看见那个穿酒红色礼裙的女人正坐在沙发扶手上,俯身看着她。

      对方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清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和垂落在阿弥兒脸颊旁的卷发,发梢带着点自然的卷。“醒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像羽毛搔过心尖,“灵核的反噬比我想的更厉害。”

      阿弥兒没说话,只是盯着她。身体里的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酥麻,从后颈蔓延到四肢,让她提不起力气。

      女人忽然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发。“很可爱。”她的指腹擦过阿弥兒的眉骨,带着点戏谑的意味,“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阿弥兒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下巴。那只手的虎口处有淡淡的薄茧,按在她下颌骨上,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别怕。”女人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侵略性,“我对你没恶意。”

      呼吸交缠在一起,阿弥兒能闻到她身上的松木冷香,混合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的心跳得像擂鼓,那些向来冰封的情绪突然开始融化,在对方指尖的触碰下,烫得她耳根发红。

      “你是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人笑了笑,没回答,反而俯身更近了些。她的卷发落在阿弥兒的颈侧,带来微痒的触感,“天法会的人想利用你体内的灵,”她的气息拂过阿弥兒的锁骨,“但他们留不住你。”

      阿弥兒的喉结滚了滚,刚想说什么,对方突然抬手,用指腹按住了她的嘴唇。“嘘——”女人的眼神往门口偏了偏,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有人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阿弥兒!”阿棘的声音炸响,她举着爆破器冲进来,身后跟着老磊和风砚,三人身上还沾着通风管里的灰尘。

      阿弥兒猛地转头,沙发扶手上已经空无一人。酒红色的裙摆、松木冷香、带着薄茧的指尖……全都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只有她唇角还残留着对方指腹的凉意,提醒她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你怎么样?!”阿棘扑到沙发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身体,“有没有受伤?我们刚才在外面听见动静,硬闯进来的——说起来那些保镖真奇怪,刚才突然像傻了一样,居然让我们摸到了通风管。”

      老磊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疑惑:“是啊,他们的防御明明密不透风,可刚才好像突然松了劲,连通讯器都没响……”

      风砚靠在门框上,指尖敲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着空荡的沙发扶手:“何止是松了劲。我刚才在管道里看见,有个保镖故意往反方向巡逻,刚好给我们让了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阿弥兒泛红的耳根上,忽然嗤笑一声,“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阿弥兒没接话。她抬手摸向后颈,那里的针孔已经消失了,可皮肤下那股清冽的凉意,却像生了根似的,缓慢地、一寸寸地渗进心脏里。

      离开休息室时,夜风正顺着宴会厅敞开的大门灌进来,卷起地上散落的花瓣。阿棘还在絮絮叨叨骂天法会的人装腔作势,老磊跟在后面唉声叹气,风砚则时不时往阿弥兒这边瞥,眼神里的探究藏不住。

      阿弥兒走在最后,脚步有些虚浮。经过二楼旋转楼梯时,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栏杆后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壁灯在风里轻轻摇晃,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有人刚从那里离开。

      回到舰队接驳口时,苏晚已经站在舷梯旁等了。她穿着熨帖的白色制服,手里捧着件厚外套,看见阿弥兒下车就快步迎上来,把外套披在她肩上:“阿弥兒小姐,舰长发来消息问您是否安全抵达。医疗官已经在医疗室待命,需要现在过去吗?”

      “不用。”阿弥兒拢了拢外套,布料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却压不住后颈那点若有似无的凉意。

      苏晚还想说什么,风砚像是看出什么,已经勾着阿棘的脖子往舰内冲:“走走走,回去喝两杯压惊!老磊,今晚我请,把你藏的那瓶果酒拿出来!”老磊被拽着跟上去,临走前还回头冲阿弥兒摆手:“有事喊我啊!”

      走廊里很快只剩下阿弥兒和苏晚。苏晚看着她苍白的侧脸,轻声道:“舰长在指挥室处理公务,说等您回来,让您过去一趟。”

      阿弥兒点点头,转身往指挥室的方向走。

      指挥室的门是感应式的,在她面前缓缓滑开。舰长正站在巨大的星图前,手指在虚拟屏幕上滑动,深灰色常服的肩章在冷光下泛着沉光。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眉头微蹙着,是惯有的严肃模样,手里还捏着份刚传过来的电子报告。

      “回来了。”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些,目光落在她脸上,“医疗官的初步扫描结果我看了,灵核波动峰值比上次高了三成。”

      阿弥兒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的纽扣。

      舰长把报告往操作台上一放,金属台面发出轻响。“三天前我就说过,天法会这场‘庆功宴’没安好心。”她的语气带着点无奈,“他们明着是给你授勋,暗地里就是想逼你动用灵核,看看你的极限在哪——。”

      阿弥兒垂着眼帘,喉咙动了动:“推不掉。”

      “我知道。”舰长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天法会的命令,我们不能硬抗。但下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后颈上,那里的皮肤光洁,什么痕迹都没有,才继续道,“下次提前告诉我,我安排人跟着。”

      “风砚他们已经跟着了。”

      “特战组?”舰长哼了声,嘴角却难得带了点笑意,“风砚滑头,阿棘冲动,老磊太实诚,能护着你就不错了。”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递给她,“喝点水。灵核反噬不是小事,别硬撑。”

      水杯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开,阿弥兒握着杯子,指尖终于不那么凉了。“我没事。”

      “没事?”舰长挑眉,指了指她泛白的唇,“脸白得像纸,还说没事?今晚别去训练室了,苏晚给你炖了安神汤,回去喝了早点休息。医疗官凌晨会再给你做次详细扫描,有问题立刻喊我。”

      她的语气依旧严厉,却藏着掩不住的关心。

      阿弥兒点点头,捧着水杯转身往外走。

      “阿弥兒。”舰长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天法会……”舰长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别信他们说的任何话。你不是‘容器’,也不是他们的‘武器’。”

      阿弥兒的心猛地一颤,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这句话,和休息区那个女人说的“他们留不住你”,像两簇火苗,在她心底轻轻撞了一下。

      “知道了。”她应了声,推门离开。

      走廊里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阿弥兒捧着温水慢慢走,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她想起那个酒红色的身影,想起对方按在她下巴上的手,想起那句带着松木冷香的“我对你没恶意”。

      舰长说别信天法会的人,可那个女人……算天法会的人吗?

      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地知道,从那个女人的拇指蹭过她下唇的瞬间起,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碎了道缝,透进了一点光。

      一点让她忍不住想去抓住的光。

      而此时,酒店的最高层,西芮卡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逐渐远去的舰队光点。

      “抑制剂的副作用处理干净了?”她头也没回,声音平淡无波。

      阴影里走出一个黑衣人,躬身道:“是,代谢周期控制在七十二小时内,不会留下长期影响。”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的薄茧,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触碰过细腻皮肤的触感,“她的灵核……。”

      黑衣人没敢接话,默默退了下去。

      落地窗外,星海浩瀚。西芮卡望着舰队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笑,眼尾的弧度像淬了蜜糖的钩子。

      “阿弥兒……”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卷过音节,像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甜点,“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不能跑太远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