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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人皮的魔鬼 ...

  •   诺威根——E国的首都,德晦人兴,沉纸醉金,21岁的瑞希·拉纳的新乐园。

      在诺威根,每一寸土地都随主人姓,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脑门上长出吊牌标榜身价,连路边野狗都懂得嗅皮鞋的贵味讨食。

      瑞希进了诺威根,正好似下了树的猴子进化成人,旱地上的丑小鸭回归母亲怀抱。他太享受这里的一切了。钱——诺威根的通用书面语言,似蝌蚪寻母一般源源不断地朝他涌来。而他只需要——穿上得体的服装,上下牙一碰,微笑,自信地微笑,幸会幸会,握手握手,再双双签下大名。

      来诺威根大学读法律,和参加律师职业资格考试,当真是他贫瘠的学术经历里“含金量”最高的两个决定。

      如今,每早起床他都忍不住感慨:太阳真红,天真蓝,草真绿。路上的行人就跟那拇指姑娘似的小。

      诺威根还有另一位“拉纳”,大名鼎鼎。人们常在听闻瑞希的姓氏后,调侃:梅尔茨·拉纳是不是你哥哥?

      小地方的常见姓氏,此地罕闻。单一个拉纳就出尽了所有风头。

      瑞希就笑:

      “或许其实我才是哥哥呢?”先来后到,理应如此。

      刚到诺威根时,瑞希就联系上了梅尔茨,并相约周六晚上在高级餐厅见面。——具体几点见,故意不说,为了报复魔鬼的不辞而别。

      结果,天黑前梅尔茨就进了餐厅,到打烊后被赶出来,还没见那人来。他看一眼表,已过晚上十点,街上闲散着的寻欢作乐的绅士小姐和平民乞人,皆向仍亮着煤气灯的剧院酒馆涌去,仿若扑火的飞蛾。

      梅尔茨伶仃一人在街头,背靠硬墙,暖黄的路灯照着他,但深夜的风更冷,就这么风吹灯晒地又等了近两个小时。街上几乎不见人。

      直到午夜前一分,瑞希才姗姗来迟,对此一笑而过:

      “还没到第二天,我也不算迟到吧?”

      他本指望能在那人脸上看到懊丧,气愤最好,但梅尔茨就跟目睹天主下凡似的,颓态一扫而空,眼睛闪着亮,受宠若惊:

      “你真的来找我了……”

      瑞希准备好的后三招,一招都没用上。

      冷风中,交握双手,问他:“去哪?”梅尔茨说:“……都可以。”瑞希说:“你大声点?”梅尔茨说:“只要你在,哪里都可以。”

      没忍住发了善心,带这个老老实实饿了六个多小时的家伙进了仍在开张的一家餐厅。但这里的氛围诡异得很,灯光红得像处子的血,光顾的男男女女都穿着暴露,吃着吃着餐就开始吃对桌人、甚至邻桌人的嘴子。瑞希待不下去了,问梅尔茨:

      “你真的那么饿吗?”

      梅尔茨说:“不饿。”肚子却叫了。

      瑞希喊着,上菜!上菜!侍者来了,说了一句:

      “您们当真是来用餐的?”

      最终给他俩的餐盘里的菜,又多又满,像是怜悯。

      周围人恃宠而“噪”。瑞希一口菜都没动,脸被灯光照得灿红,抖着抖着腿就叹一声气。而梅尔茨,持刀叉用餐,手稳得像聋子,沉默得像哑巴。

      瑞希干脆装睡过去,不闻不问。等对面的刀叉相碰声止了,他睁开眼睛恍然大悟状:

      “吃完了?这么快?那就走吧。”

      离开了那满屋的污浊空气后,如获新生。

      走在夜的街头,手牵着手,瑞希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紧急任务?车马不等人?突发疾病急需就医?

      梅尔茨沉默,像是溶进了黑夜里。

      “你就说吧,我怎么会怪你呢?”

      那人变成了涂墙的影,声音像被逼挤出来地念着:

      “对不起……我用罪亵渎了你……”

      和:

      “但你回报给我的,却是爱。”

      和:

      “我感到幸福,继而是恐惧……不幸会因我而来,却伤害了你。”

      恐惧幸福,因其面目陌生,因其转瞬即逝,从无结果。甜的后调是苦。

      瑞希说: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会被幸福刺伤,还是把痛苦当愈疗。瑞希·拉纳抛给阿卡西的问题,又回到了瑞希·拉纳手里。

      “但我和你不一样,”瑞希说,“不过好日子我就难受。看见别人过得比我好我更难受。但最让我难受的是——”

      瑞希抽回相握的手,抱臂盯着梅尔茨,愤愤不平:

      “世上那么多人都幸福着,凭什么咱俩就不行?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瑞希……”刚燃起来的双眸,刚抬起来的手,终与定在原地的脚步同调,归于死寂。

      瑞希看得一股无名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的‘好日子’里没有你吗?还是觉得我没能力给你幸福?”

      争吵声吸引了过路人,瑞希不惧,紧揪住梅尔茨的脖领子,发狠道:

      “别想着自己承担一切,那样会显得我很没用——根本不是我,明白吗?”

      如命令般的话,点燃了梅尔茨的双眼。他揽过眼前人的腰,向对方的唇微微俯首,又被心驳斥而犹豫。看生气了的瑞希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咬上去,冰凉但腥甜的相贴,唤醒了共同堕落的那一晚的记忆。月亮冷眼旁观这一对共犯的再会,不知廉耻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拥吻得热烈——比那一晚更笃定,更缠绵,更非彼此莫属地深入身和心。

      双手似手铐般合扣的是彼此且仅会是彼此。在昏暗的街角,他们分赃着爱——犯罪所得,被窝藏隐瞒。

      “叮。叮。”两声脆响落地。瑞希终于得出机会推开压身的人,给了他胸口一拳,红着脸骂道:

      “你他妈真能装。”

      梅尔茨也红着脸,闻言低下头,轻声说:

      “对不起。”

      瑞希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捡起掉地的——两枚银戒指,被他捏在手里。他说:

      “咳……我在家找铁匠打的,送你的。”

      月光下,一对素戒闪着银色的辉光,镌刻其上的是“R.L”和“M.L”——“瑞希·拉纳”和“梅尔茨·拉纳”。

      梅尔茨心咚咚跳着,去拿自己的名,却被瑞希拍掉手挨了骂:

      “大傻子,想什么呢?这个才是你的。”

      递过来的一枚“R.L”,锢紧了右手无名指。

      凌晨,沉蓝的夜空下,街景郁静,两人相立。瑞希向梅尔茨递出翘起无名指的右手手背,刻有“M.L”的银戒躺在他摊开的左手里,他笑得张扬恣意:

      “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

      被心音指引着,梅尔茨单膝跪地,伸出那只被主的名禁锢了的手,用自己的名禁锢了主。虔诚如受膏。

      这一夜,合扣的双手,合拷了彼此。

      没有人会逃走。反倒是躯体沦为桎梏,阻碍着血的合溶。于是他们咬破,从伤口进入,饮血入腹,仍泵着血的心,像是成了定情信物。

      月光是第三人。

      ……

      那一年,19岁的瑞希·拉纳还是一个大学生,日子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白纸黑字的校规就是他的行动指南——以休退学为底线,一切“不应当”都是“建议您”。连那些“应当”他也一并遵守,课课都拿1分满分,导师评价……只看那些“但是”之前的就行。

      这样的作风难免树敌。但他若是恨上谁,只须寻一处无人空旷地,大大方方咬牙切齿地捋着那人的家谱骂到底,然后等,等路过的风吹散这些话,便对那人绝口不再提。也不再在意。

      阳光下的日子大体如此,好的,坏的,一并受晒。

      但有只魔鬼,总是把瑞希拉进黑暗的角落里:避人的小巷,房角屋后,枯树底下。每次都急匆匆地赶来,带来莫名其妙的小礼物——昂贵的胸针,一枝艳红的玫瑰,猫科“蛀虫”似剑的尾骨,皆有。像一只乱捡东西的流浪狗,也跟流浪狗似的黏人,抱上人的身子就不松手。

      但这样的梅尔茨待不了多久。最长的一次,一直抱了半个小时,却也还是得离去。瑞希说:

      “两三天就见一回,一刻钟待不上就得走,怎么搞得跟地下情人似的。”

      梅尔茨笑着却沉默,伸手抚平为了见面被迫早起的瑞希的乱发。

      这是瑞希第一次感到不安的古怪。

      至少,梅尔茨确实从未对他提起工作上的事。尽管梅尔茨总被工作逼得不得不离去,而每次赶来,都难掩疲态。

      最怪异的一次是梅尔茨说漏了嘴。大风天,阴夜,将要下雨。站在巷口能看见对街的招牌被吹得左摇右晃。瑞希紧着衣衫等了一个多小时,梅尔茨才匆忙赶至。跌跌撞撞,红大衣被穿得凌乱。他一头扑进瑞希怀里就再也不愿意松手。瑞希被勒得直埋怨:

      “你迟到了——不对……”瑞希同其相拥的手,摸上一大片潮湿,在红衣里浸透着的红,视之不显。

      “你受伤了?!”瑞希慌张地喊。

      耳边传来梅尔茨的笑声。他推远瑞希掀开大衣,让其看清自己——白衫溅了一衣红,红衣滴着血,他的额发滴着汗。眉眼哀伤,但他笑着呀:

      “瑞希,我的身上没有一滴血是我的。”

      瑞希怔了半晌,伸手脱下了那件血衣架在胳膊上,说:

      “我回去之后给你洗。”

      梅尔茨像是被褪去了盔甲的士兵,茫然无措。

      瑞希托着并用手帕擦拭起梅尔茨的脸,从额角擦起,捋顺湿黏的发缕,印净脸上的血点,拭至发青的嘴角,而见梅尔茨的蛇唇抿起。瑞希说:

      “还记得我们的契约吗?”

      梅尔茨点头。

      瑞希用劲碾住梅尔茨唇角的那块淤斑,对他说:

      “不要对我说谎。”

      手中人轻轻抖着。

      瑞希用语声诱导着:

      “在忙些什么?累吗?痛苦吗?有记恨的人吗?想要逃避或者放弃吗?……不用担心,全都告诉我吧。”

      “我……”

      手帕上落了泪。梅尔茨像做错了功课的学生一样,低了头,也逃避了视线,将自己本欲捂得严严实实的心,羞耻地露给那道俯视的视线。

      “……我不知道,”梅尔茨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做对了……先生说这是忠诚,但我不知道……”

      瑞希问:

      “他让你做了什么?”

      梅尔茨仰面迎上瑞希的目光,痴痴冷冷地说:

      “由我处决了唐纳德,他的妻子,已出世和未出世的孩子,和看家犬。一切挣扎皆平定。”

      他仍流着泪,掩己身进阴影,讲述自己时像在陈述第三人的判词。

      瑞希不曾目睹“处决”,日常中最大的事不过是上课睡觉被当众批评,但他将梅尔茨拥入怀,像长者、老师、牧师那样,安抚地拍上他的背,轻轻地说一句:

      “辛苦了。”

      ……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

      瑞希并不因梅尔茨是魔鬼,就对其他魔鬼感兴趣。甚至常常忘记梅尔茨是魔鬼,只记得他是梅尔茨。但如今,却一次次地被现实提醒:

      他们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无妨,人长了腿,纵使那人身在彼方,自己走过去就是。

      和梅尔茨的朝夕相处,让瑞希轻易就伪装成魔鬼,成功被放行进地狱人的酒馆。第一次来,毫无期待,仅为了一个目的——弄清现状。

      这里灯光昏暗,桌倒椅斜,各处享着各人的欢,笑声四响如鸡鸣狗吠。花费两银币,可以摸一把黑山羊的尾区——是的,这是一只驻场的魔鬼。

      瑞希扮作老爷模样,手握一杯红酒,沉默地穿行在此起彼伏的喧语骂笑声中。这帮兽的嘴里秃噜着:

      “枫草烟被管制……”

      “契约的税费又上涨……”

      “我们阿卡西真是越来越有奔头啦……”

      “还有梅尔茨……”

      瑞希止步,屏息聆听。一桌魔鬼举杯互碰,兽尾相衔,热火朝天。

      “……梅尔茨其实是努力型的,要我是老板,就喜欢这样的下属。”

      “给约翰努力,就等着一路努力到死吧,哈哈哈……”

      “啧啧,安卡又要舔赢了。”

      “人家那叫——以主之名。”

      “您们好?”红酒杯被瑞希伸手插放在拥挤的小桌上,他说:

      “要来打个赌吗?赌是梅尔茨赢,还是安卡赢。在下做庄,两银币起押,十倍奉还,多赢多放,上不封顶。”

      来人一副东家做派,面容隐藏在礼帽下,身穿丝绸马甲,与桌边布衫或赤膊的家伙们对比鲜明。

      有人当即举杯呼喊:

      “那还用说,肯定是安卡——老赢家,换汤不换药!”

      “去死吧你,我赌梅尔茨,”说话间,一把银币狠拍桌,“就图个良心!人家真办实事!”

      “得了,你输了,”冷静地跟上一把银币,“梅尔茨现在都不接外人的忏悔了,还弄死了老实人唐纳德——人家做错什么了?站着把钱挣了也算有罪吗?约翰就是看不得别人见了他不跪。总之,梅尔茨明显将式微。但安卡,连自己的打手都遣散了,却跟没事人似的,明显打算不战而胜。”

      “唉,但据我所知……”

      燃起的胜负欲,把这群魔鬼肚子里的消息,亲眼所见或道听途说,真真或假假,都竹筒倒豆子似的泄了个干净。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话歇时,才想起来一旁的瑞希,而问他:

      “这位老爷,您贵称?”

      瑞希·拉纳,既然是“亚当”·拉纳的孩子,那么——

      “嗯?我叫该隐。”

      趁势而上:

      “还请各位,随手帮我一个小忙……”

      ……

      弯月瘦削,钩着夜幕。天上月阴缺,地上人欢聚。

      被烛光暖照着的露台上,徐徐的晚风拂面。瑞希,身穿晚礼服,手捏一杯酒,和梅尔茨同靠在栏杆旁眺远。喷泉声不噪不闹,像绵顺的小溪流淌。瑞希笑着说:

      “这回终于不是在小巷子里私会了。”

      偌大的厅堂内,餐菜丰盈,却空无一人——这是一次对瑞希的弥补。两人间的悄悄话,要说得光明正大。

      梅尔茨叹道:

      “抱歉,瑞希,你来诺威根这么久,我却一次都没好好招待过你……”

      “好啊,”瑞希用酒杯指着梅尔茨,对他说,“你,自罚六杯。”

      梅尔茨笑:

      “瑞希,我会醉。”

      “那可不行,”瑞希逼他,“债务人,要绝对服从于债权人——”

      “好。”梅尔茨说,接过了瑞希递来的酒,一饮而下。未等他撂杯,又递过来一杯,同样被他饮下。一杯杯接着一杯杯,似乎早就过了六杯,但梅尔茨未曾拒绝。

      于是被灌醉。尾巴也耷拉着,蔫醉。

      瑞希笑眯眯地说:

      “最近过得怎么样?”

      梅尔茨瘫靠着栏杆,闷声说:

      “……想你。”

      “工作还是那么忙吗?”

      “不……不那么忙了。”

      “同僚还是让人讨厌吗?”

      “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安卡·乌列尔最近怎么样?”

      梅尔茨怔了片刻,吞吞吐吐:“他不怎么样……”说完,又愣住,思考着:

      “瑞希,你为什么问起他?”也说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瑞希和声诘问。

      梅尔茨的尾巴警觉地翘起,撑着栏杆的身子仍打蔫。他看看瑞希的脸,又望向远方的海,对大海说:

      “……对不起。”

      这可把瑞希气坏了,一拳把梅尔茨打得差点翻落栏杆。跌坐地上捂着脑袋的梅尔茨被瑞希一把拽起,靠锢在栏杆上,上半身摇摇欲坠。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瑞希喊道,狠揪住梅尔茨衣领的手发紧又生痛,“当初要死要活追过来的不是你吗?你现在又是凭什么逃避我?”

      梅尔茨被勒得直咳嗽,因为醉酒或窒息,面色潮红。栏杆外的身子像残烛飘摇,尾巴却余有力气爬上瑞希的小臂。“瑞希——”他将内心的声音喊进风里,于是这句话在风中震颤:

      “我爱你。”

      第一次说出,因情动至深处。

      瑞希给了他一耳光,不满地:

      “我知道。别答非所问。”

      传来梅尔茨的笑声,“我会死——”他说,声音飘摇,“或许在今天,或许是明天……我会突然消失不见,但值得拥有一切的人,是你。”

      听了这话,瑞希也盈盈地笑,梅尔茨被他揪在手里,仅靠脖前腰后的两处支着,一松手便会坠空。瑞希对他说: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在这杀了你,反正结局没什么两样,还总比死在安卡和约翰手里强。”

      “瑞希……”一句呢喃,像生于阴湿的蛾子见了野火,扑向它,扑向它,焚亡于朝圣,却温暖安宁。

      “瑞希……”满怀感激。

      瑞希拉过梅尔茨入怀,他的脸同梅尔茨的一样红。他们相望,他说:

      “得了吧,你根本就舍不得我。”

      梅尔茨用身体回答。于是他们相拥。耳鬓厮磨,风也湿黏,但并不分开。没什么道理可言。瑞希调笑:

      “你装什么装?真想分开,干嘛三天两头就见一次不伦不类的面?就算死了,你的那份罪,不也有我背着一半吗?”

      瑞希的话勾引着梅尔茨的心为其献上一切,除了自己。因自己的背后跟着威胁:

      “安卡在找你……我怕你受伤。”

      “嗯?”瑞希疑惑,“他最近不应该被举报信搞得焦头烂额吗?”

      回想起安卡近日的低迷,梅尔茨恍然间明白了:

      “是你写了……”

      瑞希说:

      “有人写,有人递,有人演,但都不是我。”

      该隐做的事,和他瑞希有什么关系?

      瑞希看着梅尔茨,笑道:

      “不过论辈分,你只能叫亚伯了。”

      瑞希的话,让梅尔茨感到幸福。与常人的幸福不同,这是掺了苦痛,因而能覆写过去的苦痛的幸福。

      自己的脸被带来这一切的那人托抚着,而听他轻语言说:

      “不必再迷茫,仅忠诚于我吧,这样就够了。”

      心难抑激动,念想着,诉说着:

      “我的荣幸,我的使命……我生命的意义。”

      一高一低的食指相抵,似上帝创造亚当。今夜,有魔鬼迎来新生,也有人蜕变似魔鬼。

      随风舞动的纯白纱帘上,烛光映出一对难辨人鬼的痴乱皮影。

      那一年,瑞希·拉纳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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