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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墨影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如铁,所有的疲惫与伤痛都被这细微的动静驱散。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萧凛那根微微颤动的手指上,仿佛要将全部意志灌注过去,催动那冰凉的躯体苏醒。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被拉长的丝线,紧绷欲断。

      终于,萧凛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挣扎于沉重梦魇的蝴蝶。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王爷!”墨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快牵动内伤,眼前一阵发黑,他强行稳住身形,单膝跪倒在床前,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激动与担忧,“您醒了?”

      萧凛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试图睁开眼,但眼皮却沉重无比。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般冲击着他的脑海——凌厉的刀光,飞溅的鲜血,青黛决绝而苍白的脸……还有那碗药!

      他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未被墨影放入锦盒、依旧放在床边小几上的那只白瓷药碗骤然闯入他勉强睁开的模糊视线中!

      “呃……”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鸣,受伤的手臂无法动弹,另一只放在玉簪旁的手却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那双终于睁开的眼睛里,初时的迷茫涣散迅速被惊怒、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所取代!那是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脆弱!

      “药……青黛……”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去触碰软榻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却因为剧烈的动作扯动了胸前的伤口,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重重跌回枕上,额际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王爷!不可动怒!伤口会崩裂!”墨影急忙上前,小心地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急迫而沉痛,“王妃无恙!她只是失血过多,尚未醒来!那药……那药王妃并未饮尽!”

      墨影快速而清晰地禀报,深知此刻任何一点模糊都可能加剧王爷的激动:“陛下刚刚来过了,那碗药……陛下亲赐,属下……属下未能完全阻拦,但王妃以玉簪刺颈明志,只强行灌入少许!御驾已撤,王府暂安!”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萧凛的心上。

      陛下来过了?亲赐毒药?青黛……刺颈明志?

      一幅幅画面随着墨影的话语在他脑中疯狂拼凑,几乎要将他撕裂。滔天的怒火与彻骨的冰寒交织着席卷而来,帝王的猜忌与绝情,竟至如此!而青黛……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软榻,看到沈青黛颈间包裹的白布和那苍白如雪的容颜,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温柔的眼眸此刻紧闭着,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

      剧烈的情绪冲击着他重伤未愈的身体,气血翻涌,他猛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带来钻心的疼痛,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王爷!息怒!保重身体!”墨影心急如焚,连忙取来温水,小心地想要喂他喝下。

      萧凛却猛地偏开头,避开了水杯。他的咳嗽渐渐止息,胸膛剧烈起伏,但眼中的惊怒与脆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漆黑。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入了无底深渊,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视线,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边。

      那支羊脂白玉竹叶簪静静地躺在那里,簪身上那抹已经变为暗褐色的血迹,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那只可以活动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用指尖触碰那冰冷的玉簪,触碰那干涸的血迹。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指尖的颤抖却泄露了内心滔天的巨浪。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而那抹血色,却带着灼烧灵魂的滚烫。

      “冰魄……无声……”萧凛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重复着墨影方才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锋芒……犹在……”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所有外泄的情绪都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深寒的死寂,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封湖面。唯有眼底最深处,跳跃着一簇冰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幽暗火焰。

      “墨影。”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已然带上了属于璃亲王的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冷静。

      “属下在。”

      “外面……现在如何?”他问,目光已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隐藏其下的无数暗流与杀机。

      “禁军明面已撤,但皇城司的暗桩增加了三倍,围如铁桶。王府内,人心惶惶,内鬼未清。属下已布置下去,严加防范。”墨影言简意赅地回禀。

      “好。”萧凛低应一声,目光再次落回那支玉簪上,久久凝视。

      内室陷入一种极致的寂静,比之前的死寂更多了几分冰冷的算计和压抑的风暴前兆。

      许久,萧凛极其缓慢地,用指尖将那只染血的玉簪推向墨影。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收好它。”萧凛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今夜之后,璃亲王府……‘病’得更重了。”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寒的眸子看向墨影,一字一句道:

      “而这笔血债……本王,会亲手讨回来。”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映照着萧凛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明明灭灭。

      渊底暗流,终于找到了它们涌动归附的核心。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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