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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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
燕安然抬眼看着面露惊慌的司机，夺下他手中一直处于拍摄状态的手机，一边删视频一边往烘焙店走：“记着，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你什么都不知道。”
司机咽了口口水，用力点了点头。
再次检查手机中是否有漏网之鱼后，燕安然把手机拍回司机怀里：“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嘴巴严实一点，机灵的孩子有糖吃。”
燕安然说罢便再次拿起手机，给池温拨了个电话：“池温——你在哪呀？我在校门口没看到你诶……昂，好嘛，我在烘焙店门口，你赶得及吗？……”
“赶得及……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我马上到。”池温挂断了电话，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Alplha，“医药费我……”
Alpha大惊失色：“我自己出！自己出！”
池温差点脱口而出的“抱歉”卡在了嗓子眼，半晌后仓促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便急匆匆跑走了。
“这边~”燕安然对着匆匆赶来的池温招手，“帮我拎一下这个蛋糕……OK！剩下的我自己拿就可以！”
她把一个12寸的双层大蛋糕塞给池温，提走了旁边的纸袋，解释道：“今天沈娘子生日，我们打算给沈娘子庆生——刚好下午第一节课是她的，还能翘掉一节课，嘿嘿。”
池温点了点头，沉默地提着蛋糕，手有些抖——刚刚挥棍子好像太用力了，现在有点脱力。
沈丽娟生日……好像三年前自己待过的那个班也喜欢给沈丽娟过生日。
这是什么“学生必做的100件事”之一吗？怎么每届都这样。
池温垂着眸子想，她今年又没有给老师准备礼物。
“……喂，喂！池温！”
“嗯？”
池温回过神来，少女正在向她挥手，只是头顶的光线太刺眼，让本该明丽的画面看上去像是曝光过度的废相片。
“发什么呆呢，给你留的，记得送去给沈老师……我们班每个人都要送的！你肯定没拿，”燕安然扬了扬手里的明信片，“班里讨论庆生会的时候你早溜了，幸好我给你留了一张，还不谢谢我？”
池温看着过曝的少女相片，却突然不是很想说谢谢。
可是不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对不起吗？
“嗯……谢谢。”
燕安然收到了那声“谢谢”，却不是滋味起来，有些局促地转过身去，马尾在脑后甩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哪儿不对呢？难道是自己心虚了？不对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要心虚也是池温心虚吧？
两人难得安静地走回教室——主要是燕安然同学难得安静一回。
不过池温显然也心不在焉，不然绝不会忘记提醒燕安然吃午饭。
教室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一个午休的功夫气球彩旗就都挂好了，还有人在多媒体上找古早土味动画，想给沈丽娟做个充满年代感的庆生视频。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Beta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可能是文艺委员，也可能是语文课代表，池温记不清了。
“够不到啊，哪个个子高点的来帮个忙？最上面那里要画个蝴蝶结……胡杨一你走开，你画的丑死了。”
一个满头炸毛的男Alpha在一片哄笑声中揉了揉脑袋，然后一把把住另一个男Alpha的肩膀：“老冯可以啊，上次那板报儿还是他画的呢。”
被把住肩膀的男Alpha慢吞吞地扭过身来，接过了低马尾女Beta手里的粉笔：“画哪？……等等，我有个新想法……”
“老冯你先别想，你先照着白姐说的做！沈娘子待会就来了，没时间给你一展宏图了！”
不知道哪个男生的声音响起，又引发出一阵哄笑。
教室里的氛围那么融洽那么温暖，几乎让池温感到一丝窒息——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域的窒息感。
“啊然然，你终于回来了！快来帮我看看，这个立体字的阴影用什么颜色好？”一个短发女Omega把燕安然拽进教室，好像是燕安然的同桌，池温只记得她姓方。
“明信片都交了吗？快快快快快花呢？赶紧把明信片插花里边儿，不行啊白姐，好像插不下啊……”
“蛋糕呢蛋糕呢？蛋糕送来了吗？诶那谁——”
看清楚拿着蛋糕的人之后，闹哄哄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慢吞吞地续上，却明显“中气不足”起来：“哈，哈哈，那什么，蛋糕放这里就好……”
池温把蛋糕盒子放在讲台正中央，然后退开两步，手里还捏着那张空白的明信片——燕安然塞到她手里的。
教室里的空气这才渐渐流动起来，仿佛方才的凝滞只是幻觉。被称为“白姐”的女Beta一边指挥着“老冯”在黑板上画画，一边利落地把明信片清点了一遍，重新拿出一个铁皮盒子：“还少两张呢……安然？你的呢？还有池温——”
方沫拿胳膊肘杵了一下燕安然，咬耳朵：“你的明信片不是早写好了吗？”
燕安然垂着眼摆弄明信片，看上去心不在焉的，随口扯皮道：“我当然是和我的大手办一起交啊，这叫‘战术性制造接触机会’，懂否？”
方沫看着燕安然明显走神的表情，皱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想什么呢？……怎么，看论坛吓到了？终于要知难而退了？我早说过害怕就别接触池……那个谁。”
燕安然瞪了方沫一眼：“别瞎说，那个帖子都被删了，说明内容肯定是谣传的啊。再乱说下次零食不带你的份儿了。”
说罢，还不等方沫回嘴，就从桌上抓了把柔绘笔向池温走去：“你们理科生肯定没有好用的画笔……用这个用这个，方便还速度快，我们待会一起交上去……”
池温被强行塞了一手的柔绘笔，在几乎要让人迷花了眼的颜色中艰难抉择了一下，挑出几支绿色的笔在明信片上写上祝福语，然后飞快地落款，递给了燕安然。
燕安然把两张明信片拿给“白姐”，顺手把被一群粗手笨脚的Alpha弄乱的花束重新理了理，又转身笑嘻嘻地和几个池温不认识的同学聊了两句。
片刻后，一个高个子Alpha突然向池温走来……手里拿着一把伞。
一把透明的长柄伞，可以看到里面装满了粉色的花瓣。
Alpha把伞塞进了池温手里：“你站在门口那里，等沈娘子进来，你就把伞举起来打开……”
池温突然被“委以重任”，整个人看上去几乎有些僵硬。
那不知道名字的Alpha爽朗地笑了一下，拍了拍池温的肩膀：“别紧张，还有什么问题吗？”
池温咬了咬腮帮子，然后严肃道：“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Alpha：“……”
不远处悄悄竖起耳朵偷听的燕安然：“……”
池温的脸看上去还是冰冷冷的，直直地看进Alpha的眼睛里，看得Alpha自己都尴尬起来：“呃，我叫杨凯。”
“好。”
杨凯总觉得哪不对劲，但怎么想都觉得没问题，遂只能挠挠脑袋又转回去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努力记住了一堆人名的池温站在教室前门，一手抓着长柄伞伞柄，一手抓着伞身，直到教室门被推开——
“生日快乐沈娘子！”
“Happy Birthday~”
粉红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飘到沈丽娟的发顶、肩头，然后又晃悠着飘落，几乎像一场春天。
沈丽娟笑眯眯地看着被布置得乱七八糟的教室，无奈地摇摇头：“不上课啦？”
“开生日party！”
“就一次，沈娘子，一年就一次机会啊！就四十分钟！”
“来吧沈娘子~”
“来吧来吧老师，就一节课耽误不了什么的——”
沈丽娟把教案塞进了讲桌里面：“那谁打扫卫生？”
“胡杨一！”
“胡杨一！！”
“安排得这么周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好诶！！！”
然后是俗套的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送礼物……几个学生摸出手机来拍照，还有几个闹腾的Alpha把奶油抹到对方脸上。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上了一层暖色的滤镜。
……唯一破坏氛围的，就是沈丽娟趁机收缴了两个打火机，外带三包烟。
被收了烟的两人强行凑在沈丽娟身边求情，试图趁沈娘子心情好把烟要回来。
然而沈丽娟已经习惯了学生的撒娇，完全不为所动，只是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那两个人，便又转回去切蛋糕了。
唉，得意忘形要不得啊。
哪家的学生会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帮老师点蜡烛啊。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双层大蛋糕被分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小半个蛋糕被端去了沈丽娟办公室，留给办公室的老师们。
教室里弥漫着奶油的甜腻气息，气球彩带被胡杨一为首的几个Alpha和Beta扯到一边集中处理。杨凯从外面拎了抹布来擦黑板，边擦边絮叨：“白姐你手劲儿真不比Alpha小，黑板上都留印儿了，下下周运动会你要不报个铅球呗……”
“羊哥你从哪听来的消息？下周有研学，下下周又有运动会？假的吧，我怎么记得下下周期中考呢。”
“骗你们干什么，我在学生会，我的消息还能错？还信不信你们羊哥我了。”
“那可难说，上次你还说五四晚会我们能进内场呢……”
燕安然听着同学的闲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
一只手机突然被塞到眼前，燕安然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看向罪魁祸首：“……干嘛，吓我一跳。”
方沫一脸严肃，又把手机往燕安然眼前怼了怼：“看这个。”
……手机上是一段视频，像素不算好，镜头甚至有些摇晃，但完全不影响观看。
是池温。
她穿着背心热裤，赤脚站在八角笼内，一个旋踢把对面的人踹出三四米远。
然后又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血液迸溅到地上，触目惊心。
视频没有声音，但燕安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血肉撞击地面的闷响，听到了不知名的人的痛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抢手机，直到方沫把手机收回才勉强回神。
方沫皱着眉看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单纯喜欢那张脸还是真要追她？给我个准话。别说什么色令智昏，你不是那种人。”
燕安然咽了口口水，勉强道：“哪来的？”
“你先回答我。”
“……”燕安然深吸一口气，然后闷闷道，“我不知道。”
燕安然是真的不知道。
池温给她的感觉太割裂了。
她会温柔地照顾年幼失明的妹妹，会耐心教她不会的数学题，会接受她所有堪称无理取闹的要求。
她在最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打工，在小巷里用暴力解决问题，在八角笼里殴打没有已经反抗能力的对手。
她的温柔，她的暴力，她的懵懂无措，她的成熟自立。
怎么会有这么割裂的人？
燕安然不明白。人都是这样复杂的吗？
……或者换个问题想，她为什么要赖在池温身边？
是因为喜欢那张脸吗？
漂亮的脸蛋到处都有，池温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
是因为池温欠她的那几千块钱吗？
得了吧，她都记不清池温欠了多少了。
是因为池温做饭特别好吃吗？
家里的阿姨做得也不比池温差。
是因为池温会教她题目吗？
如果她真想学，有的是人来教她。
她什么都不缺，不需要池温来填补什么空缺。
她对池温也称不上喜欢，顶天了也就是好奇罢了。
燕安然试着剖析自己，想条分缕析地列出一二三点来，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赖在这么个危险人物身边。
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数学题，对对错错纠缠在一起，复杂到根本没办法用数字构建模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道费解的语文阅读理解，连标准答案都没有。套模板或许能拿到那么一两分，但总归还是不理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