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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轿中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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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妇人心。”
“婆婆妈妈。”
“娘们儿。”
”破鞋。”
“女人太强没人要。”
“女人感情用事。”
“慈母多败儿。”
“妇人之见。”
“荡/妇。”
“妇道人家。”
“嫉妒两个字果然没错。”
“男人婆。”
“女人味。”
“狐媚子。”
…………
“你个娘娘腔。”
…………
“父亲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想从府中逃走!”
杨怜一声厉喝,那少女站在房外,她背着双手回过头,面无惧色。
“想拦我怎么不叫上一群小厮拿着刀来砍我项上人头?”她挑着眉。
少女冲过来推开了她的身躯,头也不回地奔向远处。
热烈的阳光下,沾满灰尘血污的囚车微微摇晃着,驶向未知的黄泉路。
春棠颈间铁枷压着昨夜还没来得及愈合的鞭伤。
那些暗中议论的围观者好像看得见染血的囚衣所代表的罪恶滔天,却看不见她脊背上层层叠叠的烫痕。那男人在洞房外喝了酒,进来扒了她的衣服对她说:"你背上烙着杨府火漆,就算死也是我家的鬼。"
那些站在更远处的人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渐行渐远,沉默不语却是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一个孩子朝她脸上丢来石头,她看着脚上的铁链,却说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话。
他们知道她此身造了莫大的罪业,此刻越是辩解越是罪恶。
她艰难地抬起头,闭着眼朝着天,将来照在她们身上吧,这阳光如此明媚。
高台之上,杨怜攥着父亲出钱让书院先生仔细写下的"罪妇春棠十恶状",她的绸缎袖口里藏着半块碎裂的玉镯——那是春棠成亲那日她亲手赠予的。父亲正用审视犯人般的眼神盯着她,如同当年温柔而坚定地逼她将贴身丫鬟春棠许配给铁匠铺那个中年男人。
“怜儿,等会儿可要好好读仔细,让大家都听清楚她的所作所为。”
府主对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让一下!让一下!”
路上行人慌忙向着两边闪避开来,绿衣少女发疯了一样在大街上奔跑着。
那顶黑漆大轿转过街口,轿帘上绣的兽首在日光下衬得夺目刺眼。
她头发散乱地冲过人群向前扑去,直挺挺跪在了那顶神秘车轿的面前。
“大胆!还不退下!”开道的骑卒一鞭子打在她身上,小红一声不吭。
她弯下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那顶轿子里的人磕头。
"《昭律》卷七第三条,拦轿鸣冤者当如何?"他嗓音像砂纸磨过青瓷。
"奴婢谷小红,为同在杨府的姐妹沈春棠而来,甘愿受杖三十。"小红把头磕在地上。
"但若大人肯听民女说完,三十杖后民女还能爬着去击登闻鼓。”
“他人之难,你不在府中做工挣钱,跑来好心救人?”轿中人有些戏谑的意味。
“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是自幼认识的玩伴,也是相处数载的知心朋友,也都是别人家的奴婢,再不救人还能靠谁来救?”
“如果说男女之间尚有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我亦当与她同生死共患难。”小红弯着腰不起身。
轿中人冷笑一声,“既是叙事,就别煽情误人心智。”
话音刚落,身边的围观人群中就传出了不少人咒骂议论她的声音。
……“小姑娘,你爹娘知道你竟为杀人犯辩驳吗?”
……“为杀人者喊冤,你也有脸给这位大人说话?”
……“你怕是不知道像你一样的奴婢卖身契就是等于你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
“哪有物件可以伤害主人的道理?你们与阿猫阿狗一样,敢杀了人不管原因就是死路一条。”
“若只是以此人受害之深却无路可走而反杀为理由判她死罪难逃…”
“今朝河东,明日河西。”
“有谁知道将来?今后凡是受他人伤害而反杀的人,便是只有一起下黄泉这条路!不冤枉吗?”
小红跪在地上,声音嘹亮,
“能一辈子不被人呼来喝去的人能有几个?我们是下人是奴婢、阿猫阿狗是为了一口吃的,做工是为了挣钱度日,谁不是累死累活为生计?”
“被打成重伤,对比杀人为了自救的理由确实过分。”
“对比宫墙、富贵人家就不是人,对比富贵人家、平凡者就不是人,对比平凡者、奴婢就不是人,受委屈受苦受累受伤要命背锅都是分内之事,要打要骂都随人,对上、都是一样被人支使的下贱货色,一旦在主人面前身为下贱哪怕受苦送命,向来如此、那以后人人是否都该说一声谢主恩赐!”
……“蛊惑人心,妖言惑众!来人杖责二十!”轿中人冷冷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