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后前男友变成了猫猫》北流去

37、黑昼（三）

　　随即白藏跟着梅走出去，原本狭小的空间开始延伸、扩展，就像加载中的游戏地图，一点点将整个场景的全貌勾勒出来。

　　原先白藏脑补的是岳莲池随便找了个山头在上面落地生根，将岳家也扎在这了，估计附近不会太有人烟。即便有，也只是寥寥几个。
　　但即刻映入眼帘的环境否定了他的猜测。

　　这是一整座小城。屋檐齐整，街道纵横，娱乐、饮食，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再往远一些的地方眺望，甚至能在山下看见城门。
　　——依山建造的城市，吃着山长大的人，怎么会倾颓到销声匿迹，只留下大片的林木，和一到冬日就化不开的雪？

　　梅在白藏的眼中穿着格格不入的公主裙，在他人眼里就只是一个披着破麻布不太起眼的小女孩。
　　偶然有马车极速行过，扑了梅一脸灰尘，她也没什么反应。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唯有她是一直低着头的，完全没有要抬眼的意思。
　　方才岳莲池叫她杀出门见到的第一个人……
　　路人都看不见自己了，白藏反而能心安理得审视起行人来。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了，她却始终没动静。

　　白藏跟着梅从话本铺子、糖水铺子里穿过。摊主们本该见了小孩就跟饿狼见了食物，乐呵唤着要她来看看。这条不约而同的、法则般的小摊条例，在梅身上却栽了跟头。
　　那群铺子老板见了她跟见了瘟神似的，巴不得连人带摊往后缩。
　　一个瘦得很麻杆似的小女孩从角落里窜出来，利落地将钱拍在摊主手里，像是蹲守了梅很久，捧着两碗糖水就挤到了梅的身边。

　　“你家大人终于又放你出来啦？”小女孩凑到梅耳边，笑得一副找回了心爱玩具的样子。
　　梅目不斜视，对身边吱哇乱叫的人全当空气。

　　直到实在被惹得不耐烦，梅才阴恻恻开了口：“不怕死就多说几句。”
　　几岁的小孩压根听不出好赖话，只当这个叫家里大人都瘆得慌但自己非常喜欢的朋友心里又不舒坦了。小女孩遗憾地将两碗糖水都装进自己肚子里，拉着人转头进了一家宅子里。

　　白藏略显惊讶。
　　这孩子手劲这么大，还是梅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乐意？

　　小女孩没看见自己“朋友”的小动作，大摇大摆跟在她们身后的白藏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梅紧攥着芸果的右手一张一合，像是在衡量着要不要将手里的东西直直插进朋友的脑袋。

　　而小姑娘无察无觉，冲着家里喊：“阿娘，我回来啦！”
　　她的母亲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孩子出门捡了个麻烦回来，要是知道，多半赶紧得将孩子和麻烦一并扫地出门。
　　“小七月回来了，来给你爹沏壶茶，再擦擦背，别为了功名熬坏了身子……
　　“……你这又是做什么？”

　　梅两指一伸，将手掌里的芸果抵回了袖口：
　　大约是藏进了那麻布衣裳的窄袖，但在白藏眼里，那东西正悬空着。
　　紊乱像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无语，还颇为贴心地将公主裙的衣料延伸上来，视觉上托住了外表怪诞恶心的芸果。

　　纯白色的布料缠绕着，洇出来深色的痕迹，带着些许腐烂的质地。
　　幸而这家人也并不富贵，屋前走着鸡鸭，腐臭味并不显。

　　梅站在小七月前面，迎上妇人惊惧又厌恶的目光，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后者。

　　与此同时，砂辰叉着双臂，在院前转了好几个来回。
　　实际上它是喜欢维持人形的，毕竟，它有一部分人类的记忆。但它这副人形，行走在现实里，准要把行人吓得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活见天上世界了。
　　不过在这里它没必要伪装了。

　　砂辰在温岚时的注视下抓耳挠腮，后者也不恼，只是眼神跟着它。
　　高大的圣人叹了口气又叹一口，满嘴市井俚语：“哎哟，不是我说您嘞，这个事儿吧，我懂你意思，我陪你去，但是人都结盟了，你好歹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你现在会哪些成不？”

　　温岚时觉得好笑：“你们不是早查明了？”
　　砂辰金瞳闪烁，狡辩道：“是月界偷看的，不是我看的！我又不知道……”
　　咕咕哝哝了一番，它又叹了一口气。这人高马大的，气也格外长，好悬没把地上的灰都扬起来：“它现在侵蚀到哪儿了？”

　　“没哪儿，”温岚时摊了摊手，向它展示自个一圈，“恢复能力的提升，算是侵蚀吗？”
　　早在白藏替他上药的时候，他的伤就有了要转好的踪迹。但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也乐得享受对方兵荒马乱的模样。
　　毕竟早些时候，对方是个常年人形冰碴子，怎么戳都没反应的。故而他动了些歪点子，跟他刻意将记忆恢复隐瞒不报一样——他就是这么个潜藏的恶劣性子。

　　砂辰这会整个沙漏，哦不，整个人透出来一股无语劲儿。
　　它没心思陪他四两拨千斤地转移话题：“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光身体，你的意识也迟早会被三……同化，那时候你就真的不存在了。
　　“我倒不介意你死不死，说实话，”砂辰从鼻腔里长长地呼了口气，巴不得自己变成喷气飞机似的，“但我脑子里有东西，叫我照顾好小白。所以你的命我也得一并扛着。”

　　“虽然我找上小白的时间不及你，但也绝不算短。我看着他这么多年长大，了却了……那人一半的愿望，但还有一半，是要他得偿所愿。”
　　这会的砂辰移开目光，注视着不知是哪的方向。

　　温岚时没附和它的感叹，跟砂辰一前一后站着，一块门神般杵在人门口：“你和梅认识多久了？”
　　砂辰转头看向他：“不久，几百年而已。”

　　几年就足够天翻地覆，几百年更是无需辩证的岁月更迭。唯有细雪飘零的时刻，能让人看出几分相近的寂寥来。
　　近些年的甜食足够沁人心脾动人肺腑，但几百年前的糖水铺子甜度不够，以至于小七月挨揍的时候还是疼出了眼泪。

　　梅理所当然被拒之门外了。
　　她算得上半个海捕对象，毕竟走过的地方多半都要死人，其余的不是死就是失踪，奈何官府怀疑再重，也找不到切实证据，她才能以自由身来去。

　　毕竟她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孩子能杀人杀得毫无痕迹？没几个人信，而信不信和怕不怕是要分开论的。
　　岳莲池爱用她，也是看上了她姣好的、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外貌和看起来就天真无邪的身量——尽管她的神情离天真无邪差了一整座京城。

　　她听着屋里暴怒的男人辱骂声、女人带着哭泣的劝诫，和女孩一声比一声高的讨饶。
　　小七月像个记吃不记打的神经病，只惦记着自己曾经在人群的推搡里当了一回她的拐杖，甚至都不是自己主动要扶她的，她就乐颠颠凑上来，转头挨了打就忘了，又要揪着她往家里带。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不知道什么时候演变成了幽微的好奇——好奇小七月什么时候被打死。
　　梅近乎冷漠地想着。也不能全死，打得半死不活了正好，将芸果插进她脑子，用脑髓液把枝条冲开，就能将她要的东西带回去了。
　　懂得说谎的人，知道十句里九句真一句假，才让人最难分清。她老老实实替岳莲池做九回，剩下一回的「成果」，就由自己带走。

　　梅倚在围墙外，手指有节奏地点着墙面。过不了一刻钟，这顿打就该结束了，她再窥探窥探小七月的状态。
　　今日大约能回收一片了。梅翘起嘴角。

　　不过，从出门开始，总有什么东西叫她神经紧绷起来。她莫名觉得有什么在窥伺自己。这感觉并不好，那东西投来的好像她地底下的主人的目光。这令她有种超脱掌控的不适。

　　而窥伺者——也就是白藏，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身躯有恢复迹象。
　　逆转时空带来的伤害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抚平，这有些超乎他意料，因此早早地就扒到几人视觉盲区里的那片屋檐上了。

　　他看见梅露出了出人意料的苦恼脸色，四处扫视了片刻，没看见什么，于是脊背更加紧绷，这种紧绷似乎也不妨碍她对宅院内侧的关注。
　　像是掐准了时机，梅扯扯唇角笑了，泰然自若地打开门，用不请自来、不速之客等词语都是高抬了，怕是要算入非法入室，才能解释她身上隐隐绰绰的杀意。

　　刚揍完孩子的男人走出房门，看见梅步履款款，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回头吩咐妻子：“你，把赔钱货吐的东西收拾了，别臭到邻家院子。”
　　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停了一瞬，絮絮念着：“知道了，当家的今年的功名还指着叶先生呢……”
　　男人被戳破了脸面最薄的地方似的，恨恨咬牙：“叫你多嘴，收拾了这个灾星再收拾你！”

　　“灾星”好整以暇看向他——她的目标暂时换了个人。
　　她要将芸果插这男人头上去。

作者有话说

　　[垂耳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