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红白手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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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真的死掉了。』
黑色的字迹还未浮现完，就被津岛修治狠狠用笔扎破，一旁的叶藏吓了一跳。
叶藏小心觑看着津岛修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气质突然变了，变得陌生许多。黑雾还在缭绕，但不会伤人分毫，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津岛修治看向叶藏，眼里是看不懂的情绪。
叶藏：“怎么了？”
津岛修治沉默，慢慢合上书本，没有回答，也不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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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岛修治获得这本红白手册，纯粹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那时《文豪野犬》这部动漫如日中天，街边到处都是各个主要角色的海报。他其实不想看，却又不得不看。而因为多看了几眼，便被高中女子认为是同兴趣爱好者，欢快地将太宰治的热爱读物红白手册赠予了他。
据说这是太宰治coser必备物。
津岛修治来不及拒绝，只好收下，又嫌弃得不想打开阅读哪怕一页。
他回想那时的邀请，他早已知晓并同意以他为原型创造同名漫画角色，知晓剧情是异能主题的文豪乱斗，也明白以现实中的文豪为原型，不见得人设就与现实一致。但他依旧不想同意。
他其实不想同意，却又不得不同意。
我难道就懦弱到无法拒绝吗？津岛修治疑惑，想不出答案，还让自己难过得简直想痛哭流涕。眼看时间就快到了，只好先摇摇头继续走去酒馆。
而当动漫越来越火，角色越来越烫，身边的朋友时常打趣：“你好像和太宰治越来越像了，真的没有看过动漫吗？”
津岛修治第一反应：是我像他吗？
不应该他像我吗？
随即，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脱离了懦弱的外壳，填充了自信的内里。他好像在逐渐靠近太宰，现在居然也变得有些闪光了。
什么啊，原来不是懦弱啊。津岛修治呼了口气，看一眼手中怀抱着的书本，依旧无心打开。
他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变化太宰也变化笔下的叶藏也变化，变化到现在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他放下酒杯，想走出Lupin，努力挣脱，却发现人生是楚门的世界，他甚至比出门还要悲惨，既被观察也被操控。
所以他害怕打开它。它就像潘多拉之盒，一旦打开便是万劫不复。就像if线一样，津岛修治想到，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之路。
但其实没用。
害怕是比眼泪更致命的东西。
他的害怕告诉对方，他已经发现了，从而被迫发现到，又被迫发现更多的东西。
津岛修治停住了脚步，因为有个声音明晃晃告诉他：你要和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喝酒聊天。
提醒：你们是无赖派。
檀一雄呢？
没有回答。
津岛修治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檀一雄，没有和他接触聊天了。他浑身僵硬，一步一步回到座位去。
他明明只是习惯性询问，却被迫迎面更残酷的真相。
文豪野犬没有檀一雄，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檀一雄。也许总有人偏爱，为对方留下一个位置—作为他们三个的友人，却永远不会链接起牢固的链条，当断则断，轻易舍去。
没有原作的支撑，就什么都不是。
所幸，他所在的世界是即使如此规整，也存有一丝偏爱。
还有记忆，便是足够的偏爱。
而他尝试去找到更多偏爱。
万一呢？津岛修治扯起唇角。拜托了，笑一下，找到机会顺而开口：“说起来，你们最近有和檀联系吗？”
两位友人都愣了一下：“檀…？”
“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远赴南冰洋，开启旅行写作的作家生活了吧，真令人羡慕啊。”
“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联系吧。”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了，他浑身发冷。
我难道只是一个空壳吗？世界舞台开幕，众生提线木偶，最后的我才是真的我？
津岛修治回家了。
他也终于打开那本书了，意料之中的恐慌与崩溃。
他该怎么办呢？
他沉默着忍耐着憋着一口气想撕碎撕碎，他破坏那成千上万上百兆的不同世界里的自己，但是撕不碎为什么撕不碎！
虚假！
荒诞！
不存在！
为什么撕不碎！
他们不是津岛修治不是大庭叶藏不是辻岛众二不是小菅银吉不是大藤熊太更不是太宰治，每一个词语都能形容他但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是他。
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足以构建“太宰治”这个符号。
仿佛无限接近了。
却又相去甚远。
为什么相去甚远啊？津岛修治抓皱纸张，头发凌乱，粘在泪水纵横的脸上，他收拾好自己，冷静地打开看过无数次的动漫，听到那无数次的声音。
他好像很冷静，但是心里好像又崩塌了许多，轰轰烈烈，又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甚至不见一片废墟。
他们说，角色是以我为原型。
他们说，我的存在才造就了角色。
他们说，我是真，他是假。
津岛，津岛，伟大的日本作家。
太宰，太宰，虚饰的动漫角色。
叶藏，叶藏，溃败的文学人物。
可是为什么他们每一个都比他有血有肉？
“可是为什么，他们说，我才是那个模仿者？”津岛修治向电话对面的人询问。
“他们是谁？”好友关心地问。
津岛修治张了张口，又咽了下去：“…我不知道。”
他们每一个长相，都和动漫里的太宰治一致，或许有些改动，却也相差无几。
他们每一个人物沉默着，却又嗤笑我无来由的抵触与天真。
我抵触什么呢？抵触自己原来也和他们那样，只是某一个完整人物切割下来又添枝加叶糊上一点标签扁平人物，甚至没有真正存在的资格，超脱这点天地就魂飞魄散。
一个人，切成了众多肉块，不规则膨胀，剔除一点自认的不完美，增添一点原本不存在的东西，那还是那个人本身吗？简直是比忒修斯之船还要糟糕的怪物。
怪物没人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毕竟我不是真的津岛修治嘛。
毕竟我不是太宰治嘛。
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他啊，所以才有那么多时空里分裂出来的相似又不同的“太宰治”个体。
所以我才能偷着这点设定，让这个虚假世界里的人喜爱。
只要和他粘上边，就算是怪物也有人喜欢。
你怎么这样呀？我在努力帮你变得迷人呀。那个声音还在说。
像你之前那样子，谁会喜欢？那个声音尖锐地说。
我一点点切掉那些难看的东西，一点点将你打造成受人喜爱的样子，你居然还恨起宰宰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太宰你可是什么都不是。那个声音怨恨地说。
好了，你乖一点，这个世界是为你打造的，你是主角，是我心爱的作品，我难道还会伤害你吗？你乖一点。那个声音温柔地说。
真是…
津岛修治扶着墙，一步一步走进洗手池，这些日子吞食的乱七八糟药物涌上喉间，让他一阵阵发晕。
…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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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是彻底被自我厌恶碾碎的残骸，连伪装的气力都已消亡。一边是绷带缠绕的符号，一边是血肉模糊的真实。
可人们还是爱我，爱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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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还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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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见了。
笑着哭着的画像不见了。
他们有不敢触碰幸福的胆小鬼，有沉溺毒物的瘾君子，有流连烟花自甘堕落的懦夫，有天天搞怪逗人发笑的小丑人物，有心热眼冷的神明，有游离人群之外的云上仙人，有掌控全局玩弄人心的可靠前辈，也有茫然哭泣的孩子。
而我什么都没有。
他们说：“清爽且充满朝气地自.杀。”他们问：“你也想吗？”他们总是任由事态发展，因为一切都已注定。
我却在反抗中得到了真实。
津岛修治抚摸着书脊，忍不住回想。
书页相伴太宰治成长，每当太宰想要自.杀都会告知他。
『为什么特意告诉我呢？』
『像日记一样，单纯记录下来吧。』
『不然，什么能证明此刻我的自.杀行动呢？』
他好像有点知道自己“热爱自.杀”底层代码的真相了。
于是他翻阅着书页，找到所有太宰治可能死亡的瞬间，自救他救，他们去拯救也被拯救。
千千万万的死亡都被拯救。
只有那一个没有，因其定下了赴死的决心，甚至连书页都没有告知。
于是他来了。
他以为，不告知，就不会被拯救吗？
他要开始寻求天使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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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真的死掉了。』
闭嘴。
『好像有光芒刺痛了眼。』
因为天使在看着你。
“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津岛修治远远看着生死之间挣扎的太宰治，淡淡说道。
我想爱你，也想杀你，
那就，只好为你念一首生死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红白手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