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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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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节的报名截止日是周五。
林姜盯着教室后墙上的海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颜料管。边秋这几天格外殷勤,每天中午都会变着花样带便当来天台——周二是炸鸡块,周三是玉子烧,周四甚至出现了罕见的可乐饼。
"我妈最近特别爱做饭。"边秋总是这样解释,但林姜注意到她右手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换了好几个。
周五早晨,林姜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报名表。边秋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填好了所有基本信息,只在"参赛作品名称"那一栏空着,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考虑得怎么样?"边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下巴搁在林姜肩上。
林姜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没想好画什么。"
"那就画你最近常画的啊,"边秋指了指她桌上的素描本,"那些街景和天空,超级有感觉的!"
林姜合上本子。那些画里藏着太多她不敢示人的情绪——清晨空荡的公交站,黄昏倾斜的电线杆,还有深夜医院走廊尽头的那扇窗。
"再说吧。"
午休时分,林姜独自去了美术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陈雯老师正在整理画架。
"听说你还没报名?"陈老师头也不回地问。
林姜靠在门框上:"嗯。"
"因为父亲的事?"
"部分原因。"
陈老师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把沾满颜料的刮刀:"林姜,你知道为什么我总鼓励你参赛吗?"
林姜摇头。
"因为你笔下的世界,即使是最阴暗的角落,也总有一束光。"陈老师用刮刀指了指窗外的梧桐树,"就像现在,你看到的是什么?"
林姜顺着望去。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曳,树皮斑驳脱落。"......一棵快死的树。"
"而我看到的是,"陈老师走到她身边,"阳光如何穿过那些残破的叶子,在地上画出流动的金色。"
林姜突然想起那管钴蓝颜料——边秋说它是最难调的颜色,因为那种蓝既不像天空也不像海洋,而是介于希望与绝望之间的微妙平衡。
放学铃响起时,林姜把填好的报名表塞进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缝。作品名称一栏写着《钴蓝与红烧肉》。
边秋在校门口等她,手里举着两串关东煮。"怎么样?"她迫不及待地问。
"交了。"林姜接过关东煮,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
边秋欢呼一声,差点打翻纸杯:"我就知道!作品名叫什么?"
"秘密。"
"喂!太狡猾了吧!"
她们沿着银杏大道慢慢走着,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林姜突然停下脚步:"边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边秋咬着一颗鱼丸,含糊不清地回答:"因为你值得啊。"
这个答案简单得近乎敷衍,却又真诚得让人无法反驳。林姜看着边秋被热气熏红的脸颊,突然很想把这一刻画下来——不是用素描本上那种灰暗的调子,而是用最鲜艳的色彩,像梵高画向日葵那样浓烈。
父亲出院的那天,市级艺术展的结果也出来了。林姜的名字出现在"高中组特邀作品"一栏,引来不少同学侧目。
质疑声不多,林姜的天赋在那里摆着,但其中不乏有些人觉得名不副实。
林姜将水流开大,洗手的水流声盖过了接下来的闲言碎语。
市级艺术展结束后的第三天,林姜的作品《钴蓝与红烧肉》被选送参加省级青年美术展的消息传遍了全校。
再一次引起了轰动。
公告栏前挤满了围观的学生,有人惊叹,有人羡慕,也有人窃窃私语。
"听说评委是看在她妈妈的面子上才选她的。"
"真的假的?她妈妈是谁?"
"据说是法国某个画廊的签约画家,挺有名的。"
林姜站在人群外围,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一根一根扎进她的皮肤。她转身要走,却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就说嘛,这种水平的画怎么可能被选上?原来是靠关系啊。"
周婷抱臂站在公告栏前,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她的目光扫过林姜,故意提高音量:"有些人啊,表面清高,背地里还不是靠家里?"
林姜的呼吸一滞,脚步顿在原地。她想反驳,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你嘴巴放干净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
边秋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前面,马尾辫高高扎起,校服袖子撸到手肘,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她挡在林姜和周婷之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锋利。
"你哪只眼睛看到林姜靠关系了?"
周婷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她妈妈本来就是画家,评委给她开后门不是很正常?"
"哦?"边秋挑眉,"那请问,你妈妈是干什么的?"
"关你什么事?"
"既然不关我的事,那林姜的妈妈是干什么的,又关你什么事?"边秋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她的画是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颜料是自己调的,参赛是自己报的——你连素描的透视都画不准,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哄笑。周婷的脸涨得通红:"边秋!你——"
"我什么我?"边秋寸步不让,"不服气你也画一幅啊?哦对了,我忘了,你上次交的作业还是临摹的,连原创都不敢。"
林姜站在原地,看着边秋的背影。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是随时会燃烧起来的星火。
周婷最终悻悻地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边秋转过身,脸上的锋芒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走啦,吃饭去!我今天带了超——级多的红烧肉!"
林姜没动。
"怎么了?"边秋歪头。
"谢谢你。"
"啊?"
"你知道的......"林姜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妈妈的事......"
边秋的笑容淡了些。她伸手拉住林姜的手腕,指尖轻轻擦过那些淡色的伤痕:"我知道。那是你的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她的掌心很暖,像是能融化所有冰冷的过往。
"林姜,"边秋认真地看着她,"你的画就是你的画,和你是谁的女儿没关系。"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着初冬的凉意。
"边秋。"
"嗯?"
"谢谢。"
边秋咧嘴一笑,拽着她往天台跑:"谢什么谢!快走啦,饭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