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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破画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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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拨通了李律的电话,“李律,继任书公布了吗?好,先别公布,等我通知。有些事需要查清楚。”朴枝没想到事件走向会发展成这样,反而无人关注画里的她了。两个小时后,管家领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子进门,那天朴枝在客栈里见过他,就是他带头夸赞稳重哥的。“董事长,画展结束画都撤干净了,客栈老板不愿透露画师姓名。寻画启示已经发出去了,一定找到其他买画的人。”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找到其他的画希望渺茫。每年的展画一半出自隐居的艺术家,另一半则来自世界各处的买手。艺术家们之所以选择潮纹镇隐居,除了地处僻静、环境宜居,最重要的是山路设了交通管制,每月下山不作限制,但只允许进山一次。山中几乎不设娱乐配置,以减少外人逗留的时长,这为艺术家们减去了许多打扰。也因为这个原因,镇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倡导外人在画展结束后过多停留,以各种说辞婉拒客人的续住,所以昨夜外镇人已散去七七八八。老爷子早有隐居之意,几年前在此置办了房产,他们一行人过夜没有受到过多阻拦。
老爷子让他坐下喝了杯热茶,“你当天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柳助理:“是的,董事长。”
老爷子:“买画时都发生了什么?”
柳助理面色平常:“那天逛了大半个镇子,游大少爷买了很多画,游二少爷一幅画都没买,看到缘来客栈展出的画才提起兴致,逛一圈后选了这幅画。”
寸头弟着急地澄清:“要不是大哥,我不会注意到这幅画。是大哥先看上这幅画的。”
稳重哥淡淡道:“确实是我先看上的,二弟想要,我便给他了。”
老爷子气上加气:“好啊,原来是抢你哥的。”
寸头弟:“我确实觉得这画好。大哥肯让给我,可见不是心中所选,但对我来说,有这一幅,足以。”从小他就崇拜大哥,稳重能拿人,不仅艺术天赋高,还总能用简洁诗意的语言表达出来。而他性子急,用词粗直,翻倍努力才能赶上大哥,明面上却不肯居于下风,只在没人的时候偷加练习。那天他们哥俩逛了许多画,他一直关注着大哥的动向,大哥看向这幅画时那种温柔又悲伤的神情明显不同,只觉得下一秒他整个人也要溺入其中了,周围人东找西补的夸赞全不入耳。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一下就被击中了,无数次大哥胜出的时候,他也是死去般痛苦,可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顶替哥哥闪耀的可能。
稳重哥转头看向他,温柔道:“我爱画,更爱我的弟弟。”
柳助理淡笑,点头认同,“买了这幅画后,游二少爷先回来了,我们陪着游大少爷一直逛到了傍晚。”实事求是的讲述,却隐喻了寸头弟早知有此一画,势在必得。
寸头弟撰紧拳头,闷闷地辩解:“爷爷,我真的不知情,要是知道这画的来历,我肯定直接报警抄了他们家。”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大堂被无声的寂静压得气氛低沉,他略微平息怒气后,“继续查。你们两个最近都不要出门了。”说罢看向画,他有些怀疑,世上真有这种作画方法吗?还是有人偷天换日挑拨他们爷孙的信任?吩咐管家把画搬到卧室,他要亲自盯着杜绝被换掉的可能。老爷子还是理智的,没有盲目听信还能静下心来自己考证。朴枝被搬到一个温暖的摇晃着树影的房间,虽然闭着眼,阳光却不甘被忽视,使劲在她眼皮上摇曳跳跃。
下午,柳助理来了,“董事长,找到两位买了画愿意配合的人。我请他们进来?”老爷子点头后郑重起身,迎接客人请他们坐下。他们购下的画也带来了,揭开黑布,一副是女子策鸟飞翔坠入池中,努力向上挣扎游动身体却无力抵抗下沉,头和手伸向上方的光亮,留恋地望着池水之上。
是林漓。
还有一幅是马拉松男,破烂的衣衫衬得他的肌肉更加健硕,似乎累极了,已无力做出太过激烈的挣扎,只趴坐在鸟背上双手朝天伸展,嘴里叼着项链的坠子。朴枝正愁着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下能多两个人一起商量了,心下十分欢喜。
畅聊一番后,得知两人买画时和寸头弟并无交集,不能提供更多的现场情况。老爷子表现出十分钟爱这系列画的意愿,他们觉得这位老先生待客有礼十分亲和,最终同意以五倍的价格出让画作。
夜晚时分,老爷子年纪大了沉沉睡去。朴枝和梨谷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小声地喊林漓他们,没有回应,试探着在不吵醒老爷子的前提下拉高了音量,还是没有答复。尝试许久,两外两幅画里没有一丝移动的迹象。他们没料到会是这个状况,大家都是一处出来的,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能在画里移动对话。只有一个可能,这两幅画是假的。谁会费这个精力去制作假画呢?
回想起来,这两幅画出现的时机过于及时了,展会结束一般人当天就离开了,极少有游家这种继续停留的,但只花半天时间就找到了买主,恰巧愿意转让,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若是明天三幅画只有他们这幅变了,寸头弟很有可能被冤枉成使阴招夺权的人,而他们面临的结局要么是从此封存,要么是暴怒砸毁。
“他被冤枉了又怎样,叫他犯贱抢别人东西。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们只是过客,负责不了别人的人生。”
“你说的对。”朴枝虽然觉得寸头弟不是个完全的好人,却也不想他蒙受不白之冤。不过眼前的境况,确实不容许她分心插手其他的事情了,“但你不觉得,一切过于巧了吗?为什么会有人安排两副假画出现?”
“谁知道呢,这种大家族的争夺,岂是我们外人能看透的,还是想想怎么引诱他们打破画框吧。”
朴枝发愁,“我看呐,这一家子都是有礼貌有风度的人,你不如指望搬画的人手滑。”
“你忘了一个人,寸头弟。你注意到没,白天被老爷子训斥时他的手总是暗暗捶地面,指节都捶红了,下跪时二话不说扑通一声,我听着都痛。他有很明显的自毁倾向,这种人给个导火索能把家都烧了。”
朴枝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那我们要做什么才能制造出这个导火索?”
“目前看来,已经是了。”梨谷略微耸了下肩,“不过要想他在老爷子面前失控,还得加把火。”
这时老爷子翻了个身,他们警觉地换成了气声,“这样,我们和黑极鸟一起正对着他们,然后......”
第二天,老爷子面色沉重地在三幅画前走来走去,和管家比对着昨天拍下的照片,确认另外两幅没有丝毫变动,看向朴枝这幅时眼里还透着丝丝郁闷。看来,梨谷的捉弄计划成功了。正高兴着,被管家唰地用块黑布盖上了,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外界发生了什么。
柳助理领着两位少爷走进来,老爷子坐回沙发上不发一语,授意管家给他们说明情况递上照片。寸头弟拿着照片仔仔细细地对比,寻找着不同之处,他焦急、怀疑,强制冷静着看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无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稳重哥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他的风度,跟在旁边不时点评几句,赞扬着画家的巧思。每每惹来寸头弟的干瞪眼,渐渐地不再理会,他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巴。
“爷爷,这两幅画确实没有变化。”寸头弟垂头丧气地说,“我想看看我带回来那幅,这是孙儿最后的请求,死也让我死个明白。”老爷子又气又忧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命管家上前揭开黑布。
黑极鸟由侧身转为正面相对,一上一下,一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单脚站立在另外一只的背上,双翅抱拢端着朴枝,她双手比中指,伸出舌头,脸上满是鄙夷的表情,仿佛在说“来打我啊”。下方鸟儿振翅欲飞,背上的梨谷比着鬼脸弯腰歪头到脚踝处,裤子半脱露出两个圆滚滚的屁股蛋,一手作势打屁股一手在脸旁比耶。寸头弟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拳锤破画框的玻璃,手上的血滴落在朴枝身上。管家招人上前来为他处理伤口。
他们终于从画里逃脱了,身体悬浮在半空中,身形只有画里的大小,梨谷第一个动作是把裤子拉起来,不好意思地看了下朴枝。她别过身子假装没看到,只高高兴兴地庆贺了几句。很快,他们发现了不对劲,黑极鸟没有一块出来,这意味着他们还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