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循环》陈吃鱼

9、第 9 章

　　随着中央舞台灯光亮起，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出场，宣布烟花秀正式开始。

　　姜宁从屁股下抽出方才用来垫座位的纸，借着舞台扫下来的光努力辨认上边的字。
　　是这次烟花秀的节目单，节目名字一个个取得花里胡哨，看了跟没看似的。

　　她又重新将它压到屁股下。

　　这个烟花秀确实比她之前看过的那些规模更宏大正式，烟花的燃放地和剧院之间隔着一条河，夜幕之下，河对岸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此次烟花秀付出努力。

　　上半场烟花秀结束，男主持人出场。

　　他的声音通过现场音箱传来：“本次烟花秀和以往有个不一样的环节——大屏合拍互动环节，接下来摄像老师会随机捕捉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在我倒数三二一之后，导播会随机切出两位朋友来参与我们的合拍游戏。”

　　“那么请看大屏幕——”

　　屏幕随机切换着不同机位的观众席，同时现场音响配上了很有节奏的心跳声。

　　陈茉偷偷靠过来咬耳朵：“这什么诡异的环节？我刚看节目单上也没这一part啊，这跟咱高中体育老师爱玩的击鼓传花有什么区别？”

　　姜宁随口道：“可能是水时长吧。”
　　观众席上几千人，她压根没把这种小概率随机事件放在心上。

　　游戏过了两轮，大家也都渐渐发觉出规律，导播喜欢同时切一男一女，且几乎都是长得不错的年轻人。
　　于是一些中年男女笑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看戏。

　　陈茉揪着她的衣袖沉默着，弄得姜宁也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甚至使出了上学时期的惯用伎俩——
　　低头，抠手，假装走神。

　　仿佛是中了上学时逃不开老师点名的魔咒一般——
　　下一秒，姜宁感受到前边齐刷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茫然地抬头。
　　茫然地看着大屏幕上茫然的自己。

　　以及……无法忽略的屏幕另一半上那张熟悉的脸。

　　她听见座位另一边的小姐姐倒吸口凉气，和同伴感叹：“我靠好漂亮！我靠好帅！我靠有点配……这能磕吗？”
　　如果她此时此刻抬头的话，大概能对上姜宁幽怨的视线。

　　反倒是屏幕里那人漫不经心地冲镜头笑笑，仿佛隔着屏幕和姜宁对视着。

　　男主持人在舞台上控场：“可以看到这轮导播给到的镜头颜值超高啊，那么请问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给我们镜头比一个ok的手势。”

　　姜宁无力地抬手竖起三根手指。

　　游戏本身没什么难度，只需要两人依据屏幕上方给出的示意图摆出同样的姿势，误差不太大都算过。

　　姜宁盯着屏幕里跳出来的第一张示意图，女生需要将脸靠过去，男生伸出一根食指来假装戳脸。
　　她面无表情地摆出如图所示的姿势。

　　男主持人：“来女生笑一笑！我们这个姿势要的就是那种俏皮可爱的感觉，不然不算过哦！”

　　姜宁：“……”
　　很艰难地皮笑肉不笑地弯起唇角。

　　她抬头想看看大屏幕里自己的动作是否标准，意外地捕捉到盛听眼底的笑意。
　　……为什么这人看起来有点像自愿的？

　　姜宁不太习惯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硬着头皮完成屏幕上的几组动作，屏幕上亮起结束字样时，她默默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男主持人：“小哥哥小姐姐先别急着坐下，作为最后一组互动嘉宾，我这里还有几个问题想采访一下你们二位。”

　　姜宁屁股刚挨到座位又立刻弹起来了。

　　男主持人：“你们觉得今晚的烟花好看吗？”

　　很常规的问题。
　　姜宁：“好看。”
　　盛听：“还行。”

　　男主持人听见不太捧场的回答明显被噎了下，但很快表情又恢复原样，继续问下一个问题：“看你们都挺年轻的，可以冲着镜头比一下自己的年龄吗？”

　　两人一个比“20”，一个比“21”。

　　男主持人“呵呵”笑了两声，“二位的年龄也很相近，冒昧的问一下你们是单身吗？”

　　在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起哄声中，姜宁和盛听几乎同时点了点头。

　　眼看这问题的画风越来越偏，姜宁琢磨着再问下去这都快变成相亲环节了。

　　男主持人才终于放过他们：“刚刚那些问题只是留给我们后期老师的切片小素材哈，感谢你们二位，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为你们送上小礼物。”

　　姜宁一屁股坐下，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虚软无力地靠着陈茉。

　　等盛听落座，旁边的李晓东好奇地凑过来，“我有个问题哈，刚刚那个镜头给的明明是我吧？”
　　盛听缓慢地偏头，语气平静：“是吗。”

　　李晓东回忆了一下方才少年的手死死压住他肩的力度，噤了声。

　　……

　　烟花秀进入尾声，几个人商量着怎么回家。

　　“这会儿散场这么多人都打不到车吧。”陈茉说，“要不我们坐地铁？”
　　姜宁刚想说“好呀”，却被人抢了先。
　　“我爸他开车来接我，刚发消息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成禾看着她说，“让他把你们一块送回去吧。”
　　“五个人诶怎么坐得下？”关舒阳问。

　　姜宁也皱着眉在想这个问题，忽然衣领被人扯了下，她没站稳后退一小步，硬生生撞在那人胸膛上。

　　“坐地铁。”
　　头顶响起熟悉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姜宁从他胸口撤开，耳根有点热，好在夜幕之下并无人注意。她回头，视线在他身旁转了圈。

　　“找什么？”盛听问。
　　“你朋友呢？就那个金毛。”她说，“你俩不是一起来的吗？”
　　“他先走了。”
　　姜宁“唔”了声。

　　察觉到这边气氛有些安静，她把头扭回来，发现一圈人都在盯着她。

　　“看我干啥？”姜宁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陈茉说，“所以你是要去坐地铁吗？”
　　“除非他爸开的是七座商务车。”她拉平声调，“不然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成禾出声：“女孩子晚上坐地铁不太安全。”
　　顺便瞥了眼她身后杵着的人，似乎意有所指。

　　“这有啥不安全的。”姜宁摸不着头脑，“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啊，还有他呢。”
　　她把盛听拉到前面来，顺势借他挡住这几人的视线。

　　盛听看向成禾，哂笑一声，“坐你家的车才不安全吧。”

　　就连反应迟钝的姜宁也嗅出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火药味。

　　她从盛听身后探出头，给陈茉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后者小幅度摇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咋回事。

　　很不对劲。
　　姜宁下意识想逃离。
　　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毕竟逃避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随口撂下一句“就这样定了那我们先走了啊”，匆匆推着盛听就这样顺着人流走了。

　　过后陈茉给她发微信，说她走了之后成禾的表情冷得吓人，他们几个一路上话都不敢说，还说那种神情她从来没在成禾身上见过。

　　姜宁也有点儿想象不出，她印象里成禾永远都是带着一股如沐春风般的温和，但偶尔也会讲两句小玩笑舒缓气氛。

　　姜姜er：我不理解

　　MOMO：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姜姜er：！
　　姜姜er：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先别说了

　　MOMO：你知道就好

　　姜宁吓得半死。

　　异性之间永远没有真朋友什么的，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懂得都懂。
　　但这定律真正发生在她身上时还是有些诡异，总归是挺难接受的。

　　姜宁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

　　烟花秀结束后的某天。
　　姜宁收到陈茉叮铃咣啷的消息轰炸——

　　MOMO：我靠你看这个！！
　　MOMO：1.25去抖音看看【南城烟花秀的作品】快看我们在烟花秀现场发现了什么？这对素人小哥哥小姐姐也太配了...https://v.douyin.com/r4qP8U9Oo0x/mq:/[e-mail]
　　MOMO：点赞五万多，你成网红了！！
　　MOMO：评论还有人在问有没有你俩账号的传送门

　　姜宁一头雾水地点开网址跳转到短视频软件，开头一个慢动作眼神拉丝配上氛围感BGM吓得她手一抖把短视频软件直接关了。
　　还顺手清理了后台。

　　陈茉还在不依不饶地发消息。

　　MOMO：看了没看了没？
　　MOMO：别吃独食啊，记得发给你那个哥哥也看看

　　姜宁回了她一句“你有病”，下一秒毫不客气地带着恶趣味的顺手转发给盛听。

　　两分钟过去，盛听回了六个点。
　　并附言：【你果然喜欢这种禁忌之恋】

　　姜宁：“……”
　　冤枉啊。

　　……

　　除夕当天，姜宁一觉睡到大中午，被客厅霹雳哐啷的声音吵醒，她好奇地下床推门出去看——

　　客厅里，姜骥正指挥着个子高的少年趴在梯子上贴横幅。

　　“左边上去一点。”
　　“再往右边一点。”
　　“右边又矮啦！”
　　“好好就这样，贴吧！”

　　盛听“啪”一下把横幅贴到玻璃门上。

　　“哦哟！还是歪了！”姜骥叹了口气，“算啦算啦，你先下来吧，别摔着了。”

　　姜宁三两步跳下楼梯，在楼梯口碰上端着刚洗好的水果出来的路纭竹。
　　后者挑了个红得最鲜艳的苹果递给她，“来，刚洗好的。”

　　姜宁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侧身钻过去，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啃苹果边看姜骥和盛听忙得上蹿下跳的。

　　姜骥一回头看见她闲得无所事事的晃腿，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指挥贴对联的活交给她，自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跑去厨房给路纭竹添乱去了。

　　横的贴完轮到竖的。

　　盛听站在梯子上回头，深色的眸盯着她，看了会儿她跟仓鼠似的啃苹果，才想起来正事——
　　“过来帮我扶一下。”

　　姜宁走过去，一只手还捏着啃了一半的苹果，仰起头很费力地问：“让我干啥。”

　　盛听把手里的长对联抖开，没估准距离，下端不偏不倚地砸在啃苹果的少女头上。

　　“谋杀啊！！！”

　　姜宁缩着头逃离案发现场，把苹果拿纸垫着放在茶几上，揉了揉刚刚被砸到的地方，重新走回来拽着对联下端，眯起眼问他贴哪。

　　盛听踩在梯子最矮的那一层，拉着对联上头摁在玻璃门上比划了下，“这儿呢？”
　　“行吧。”姜宁懒得动，“就这。”
　　“高度呢？要不要上来一点？”
　　她毫不客气地将对联往下拽了拽，“贴那么上面给谁看？”
　　盛听发出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我看？”
　　“……”

　　最后是盛听妥协，把梯子挪到一边，站在地板上对付这个高度都绰绰有余。
　　他抬手贴上半部分的时候，姜宁给他按好下端确保没贴歪。

　　从后面看，男生将少女整个人圈在玻璃门前，他的宽肩恰巧完全挡住里边人娇小的身躯。
　　两个人脚上踩着两双不同样式的毛绒小狗拖鞋，一棕一白，小狗耳朵贴着耳朵。

　　厨房里。
　　姜骥示意路纭竹往那边看，边欣赏边发出中年男人的感叹：“看来这俩孩子相处得还挺好。”

　　只是这欣慰还没维持三秒，就听见那边传来少女凄惨的尖叫声——

　　……

　　“该尖叫的是我吧？”
　　盛听捂着被撞的下颏，用一种“你有什么毛病”的眼神半眯着眼打量她，质问。

　　“我头也很痛啊！”姜宁不服气，“你这下巴跟锥子一样尖，都快给我头砸出一个洞来了！”

　　盛听气笑了，“谁让你突然抬头？”
　　“那我咋知道你怎么把头放那么低啊？”少女不满地瘪瘪嘴。
　　“怪我？”他阴阳怪气地反问道，“难不成怪我只比你高一个头？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努把力往上蹿一蹿，这样下回你就算蹦起来也没法碰瓷我了。”
　　“……”

　　“算了算了。”
　　在厨房里围观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身边被他拉着一起看戏的女人。
　　“……当我没说，你接着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