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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闯祸 ...

  •   悠云漫天,草原一眼无际,尽头处连接落日的晚霞像是一团打散在白纸画卷上的染料,丝丝勾连。
      这画面像极了记忆里的小时候,在人群吵闹的街尾,春日里上海的落日也是这般模样。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站在杜思珩身边的是母亲。

      从记事开始,与母亲分离,到被送到这个遥远的地方生活已经过去快七年。
      这七年间,母亲是不是也在焦急的寻找着自己…

      “这是什么?”
      有个穿褐色衣衫的男生掠过杜思珩身边,趁她发呆的时候一把拽过她衣兜里的东西,“破毛巾?!”
      “杜思珩,你害不害臊啊?小孩娃子的东西你还玩?”

      杜思珩回过神,反应迅速地跳下车斗,向他伸出手,“王安,把它还给我。”
      “看看嘛,着什么急?”被称作王安的男生,个子要比杜思珩高半个头,但在学校里他却是最小的,也是最调皮的。
      “我的东西,还给我。”杜思珩又重复一遍警告他,“快点。”

      “破东西,谁稀罕?”王安切了声,一撇头看到死对头马正元在教室里和老师有说有笑的,脑子一股火气就蹿了上来。
      他回过头看着杜思珩,心道,别怪我,谁让你和马正元玩的好呢?
      下一瞬,手一松,那条刺着杜思珩名字的小毛巾随着风卷进地上的泥沙中。

      杜思珩怔怔地捡起小毛巾揣进兜里,抬头看王安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像是蓄着一团火,马上要爆开。
      她上去拽住他的胳膊,瞪着他,“说对不起!”

      王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什么?和谁?”

      杜思珩:“和它。” 她伸手指了指鼓鼓的右兜。
      王安觉得她有病,理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回身往教室走。

      杜思珩怒着一双眼睛,从身后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
      王安摔了个狗吃屎,不可思议地看她道,“你和马正元一个师父教的是吧?赶踹爷爷我?好啊,我今天陪你玩个痛快!”

      院里打斗的动静愈闹愈大,教室内李德夫戴着一副眼镜正专心为马正元仔细地讲解课题,玻璃窗“哐”的一声,立刻有了裂纹。

      “怎么回事?!”李德夫被惊地站起身,赶紧扔下课本跑了出去。

      马正元快步走到玻璃窗边往外瞧,就见杜思珩与王安两人绊着腿,掐得脖粗脸红,难舍难分。

      “住手!”李德夫气得两眼冒金星,“反了你们!”

      老师一出声,威严立显,杜思珩与王安二人顿时停手,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打架打得还是被老师抓包骂得。

      李德夫在南下时教过不知比这顽劣多少倍的学生,对付这种事情信手拈来,左不过是小孩子,劈头盖脸骂几句就知道害臊了,好管教。
      但这说教的话,得找别人来说。

      面对黑板站了好半天,后脚跟都要麻了,教室门才有响声。

      “怎么是你?”
      李德夫意外地看向来人。

      杜思珩回头,随着老师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也疑惑道,“怎么是你?”

      李德夫眼神警示杜思珩,罚站还没结束呢。
      杜思珩只得讪讪地又转回头。

      王安已经被他养母接走,她估算着时间,额吉差不多也该骑马到了,平时都是她自己骑马,今日放学见她没回去肯定会骑马找来学堂。

      怎么今天换成哥哥了?

      那木汗扫了一眼杜思珩的背影,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才抬脚往屋里走去。
      他少时因病烧坏了嗓子,自此不能再说话,沟通便成了一大问题,好在没什么需要他与人常交谈的事,也就不影响生活。

      那木汗朝老师温和一笑,等待着他说话,他也想知道妹妹今日没能准时回家,是犯了什么错。
      他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能站在黑板前头的,定是有所缘故。

      杜思珩趁老师没注意,悄悄回头瞄着那木汗,李德夫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她是怎样踹倒王安的,又是怎样将拳头挥洒在他身上的,随后又讲清楚事情的起因,王安确实是顽皮。

      杜思珩瞧着那木汗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眉毛越蹙越深,顿感大事不妙。
      阿爸不常回家,额吉耳根子软,有时她闯了祸,向额吉撒撒娇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

      这招对以前的那木汗来说也是管用的,但现在是不行了。
      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木汗并不像小时候那样事事顺着她了,像是继承了不常在家阿爸的衣钵,时而板着脸管教她。
      那不怒自威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像大人了。

      哦,不对。
      说起来,哥哥今年二十三岁了,早已经是个大人了。

      李德夫讲得口干舌燥,说完立马大口饮着茶,盖上杯子,冲那木汗摆摆手,“你把她带回去吧,明日不上课,好好管着就是了。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教育这种事,有老师也不能缺了家长。”

      那木汗点点头。
      李德夫拿尺子轻敲了下杜思珩的脑袋,“听到了还不走?还没站够啊?”

      杜思珩低着头,小声与老师告别。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学校被老师找家长,实在太丢人了,都怪王安。

      那木汗走在前头,看也不看她,留给她的背影冷僻沉默。
      杜思珩默默牵过白马,跟在那木汗身后。

      她知道,即使那木汗会在平日里惯着她,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他断然不会留情。
      出手揍了同学的事,明天就会传遍整个草原。
      可她觉得自己没错,王安挑衅她,无缘无故抢她东西扔她小毛巾,她不可能放过他。

      刚出校门,几步远的转角处,马正元担忧地看过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我没事。”杜思珩冲马正元摇摇头,安慰他道。
      随后,那木汗将马调了个头,淡淡地看着他们二人。

      杜思珩想起哥哥听不懂汉语,往日在学校时她与马正元常用汉语交流,一时间没改过来这习惯。

      故而,她又用蒙语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马正元告诉她不用担心王安的事,他会去解决。

      那木汗没参与二人的谈话,调了头,继续往前走。
      杜思珩只念着跟上他,心里还在烦恼回去怎么和额吉交待,对马正元说要解决这件事的话并不是很在意,“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别掺和进来。”

      这世上,没有让好朋友跟着受连累的道理。
      杜思珩说完,脚一蹬,身下白马奔跑起来。

      那木汗走得不是很快,听得后方马蹄声响起,才慢慢加快了步伐。

      草原宽广,风沙大,一路上那木汗都不曾与杜思珩说过话,她只觉得今日的哥哥太过冷淡,冷淡得有些过分了。
      他已经知晓原由,便知道她并不是无缘无故才与同学打架,难道非要将错都赖在她一个人身上?真要向老师说的那样,回家好好管教她才行?

      管教就管教,这副冷冰冰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你想说教我?”
      快到地方,杜思珩下马踱步来到那木汗的马前,直直望着他。

      那木汗坐在马上,背脊挺拔,看她时微微垂目,面上有几分不解。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管教她了?

      杜思珩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是生了气,要动真格,转身就要去找额吉。
      十岁那年,她跟着二哥哥去玩,无意间碰见哥哥教训别人的场景,那场面真是…记忆犹深。
      哥哥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动起手来真是雷厉风行,额吉总说草原上的男子都是猛兽,想来并不是与她说笑的。

      要是真在哥哥手下走一遭,她的屁股岂不是要开花了?

      “额吉!”
      “额吉?”

      杜思珩找遍蒙古包内外,也没看见额吉的身影。

      那木汗翻身下马,摸了摸白马的头,放它与杜思珩的小白马一块去玩。
      他撩开厚重的门帘,瞧见杜思珩偎在地上沉着头,一脸不高兴。

      他迈开长腿,坐到椅子上,用脚尖轻敲着桌子腿。
      杜思珩被铛铛的动静吸引过去,她明白那木汗这是在告诉她,额吉去她好友乌雅尔家了。

      这套桌椅还是是乌雅尔的儿子送过来的,他去年娶了妻子,上个月得了个大胖小子,额吉去看望了。

      她也想去看,额吉怎么走得这么急,也不等等她。
      杜思珩重新低下头,顾自生闷气。
      她抬起胳膊想将额前碎发别过耳后,突得肩肘一阵酸痛,脸颊上也痒痒的。

      这王安,下手够重的。
      不过没关系,她回礼回得也够分量。

      彼时,王安到家中看到自己满脸挂彩,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哼了一声。

      杜思珩还在想哥哥该如何管教她,那木汗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他挽起袖子站在那,对她招招手。

      “你…不打我?”杜思珩意外地看向那木汗,他的个子很高,比王安还要高,她堪堪抬头才到他胸前,宽肩长腿犹如砥在天地间的石柱,万年屹立不倒。
      那达慕上年轻小辈里没人能摔得过他,正是因为这双强劲有力的好腿。

      杜思珩羡慕个子高的人,她也想拥有一双长腿,骑马的时候肯定更飒爽。但她又不太喜欢与个子高的人在一起,站在他们身边总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哥哥却是不一样,总觉得站在他身边更有安全感。

      那木汗没理会她的话,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脸看,净白的脸蛋上沾着点点的灰尘,细看还有几道划痕。

      草原的风沙会吃人,在泥沙里长大的人儿皮肤都不会太细嫩,哪像她这般的,像是刚出生的花一样娇嫩。
      那木汗不懂,草原上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还是只有她单单是这样的?

      他拂水为她清洗污垢,靠近伤痕时生怕弄疼了她,动作便放轻了些。

      杜思珩松了口气,哥哥没将她屁股打开花,还好还好。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木汗,看着他瞳孔里自己脏乱的脸蛋,自然也没能错过他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的眉目。

      杜思珩的注意力转移过去,大哥长得凶悍头脑发达,二哥爱找麻烦桀骜不羁,三哥懂得最多却也胆小。
      只有哥哥,是这四人里面长得最好看,性子也是最沉稳的。

      乌雅尔的儿子和他差不多大,都已经有儿子了,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好像其他三个哥哥也没有结婚,许是不着急?

      “哥哥,你想结婚吗?”杜思珩把住他的手腕,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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