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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满养蚕又种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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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了两日才将将走出扬州,路上考虑到车队里几位女子的安全,谢歆师兄和众人一合计,绕了段水路和山路兜兜转转,十日后才进了宿州。
“姐儿,这地方云山雾绕的,可真是天人福地!”杏儿在马车上坐了十日,这刻正新奇地撩开帘子四处张望。
宿州这地儿,苏瑶此前从未听说过,毕竟更为人乐道的多是苏州,此刻看着睢阳古道上绿树掩映,苍翠旷远,淅淅小雨纷扬而下,倒是将江南景致呈现地别样生动。
王陵,也就是谢歆的师兄,见苏瑶拉开了帘子上前问道:“是累了吗?可要休憩片刻?”
苏瑶摇摇头,举目前眺,“前头怎的如此热闹?城外也有市集不成?”苏瑶很想去瞧瞧,但又不欲再劳烦王陵,面上露出纠结之色。
“嗐,那是个渡口,这宿州啊,可是个人杰地灵之地,泗水、汴水都汇入瓜洲渡头,却偏偏这濉水之上没有桥梁,南北通行只能靠小船摆渡,搞得如此车马喧闹、竞相争渡的。”王陵语气有些愤愤,苏瑶想着怕不是这位师兄曾深受这争渡之苦。
不过说起这瓜洲古渡头倒是让苏瑶恍然间忆起那绝响的广陵琴曲,名士嵇康好像就是宿县人。苏瑶再看远处城门内心又多一层景仰神驰。
但王陵好像并没有进城的意思,将车队拐入了一处农庄。“这处农庄是谢家的祖产,苏娘子便放心住在此处便是,我们往日送镖路过此地都是住在这庄子上。毕竟我们这一大票人住客栈可要些钱。”王陵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憨厚一笑。
苏瑶和杏儿打扫完屋子铺完被褥便想出去走走,王陵担心二人不熟路便邀来了庄子上的婆子陪同前往。
宿州河流多,溪水绕农田。恰是小满,农户们都上了劲,闷着头在地里插秧,所幸是天气未热,日和风轻,做这农活也不算煎熬。
婶子怕二位姐儿看着插秧乏味,便领着她们去了杨柳堤。婶子话多,一路上说了不少这庄子里的事儿,说这杨柳堤名是如此却不种杨柳,百十来年前这边是个湖泊周遭种满了杨柳,近年湖泊水少了,旁边的地便改为了农田,土肥得很,种稻是一绝。后人沿用了前朝的说法,在这剩下的小河上建了座桥名为杨柳堤。
婶子说话可有意思,语气起伏激昂,说了不少这边的土习俗和笑事,苏瑶和杏儿听着也不觉枯燥。
也没几步路,走了五六个田埂差不多就到了。五六个妇人围在一团,靠在槐树阴下,身旁放着好几个提匣和茶水。槐树后头就是小河,隔着一条宽宽的土路邻接着农田。农田尽头处造了两架一人高的水车,两个妇人踩着辐条向田里顺着水。
苏瑶与众人互通了姓名,妇人们很是热情,让出了当中的石板凳让苏瑶和杏儿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便有人拉过了苏瑶的手闲聊上了,问了些可许了人家,可有意中人啊之类的问题,苏瑶顶着众人的视线头皮发麻,感觉回答后的下一秒就会被塞来一堆公子名录。苏瑶随声应付两句急忙岔开问道:“那边两位姐姐在做什么呢?”
“噢噢噢,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换她们回来了。瑶姐儿可要与我一同去瞧瞧?”一位妇人连忙放下遮在头顶的蒲扇,懊恼开口。
苏瑶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挽了杏儿向水车走去。走出几步后还能听见身后的人围闹着笑道:“小娘子这是害羞了。”听得苏瑶的步子都加快了几番。
“她们惯是这样,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不动脑子说话,姐儿要是听了不舒服,我替她们赔个不是。”辛娘子瞧见苏瑶窘迫的样子宽解道。
“没有没有,我知晓的,各位娘子都挺好相与,我这也没往心里去。”苏瑶不敢承这话。
“哎,好!你管我叫辛婶子就是,莫要客气。”辛娘子两条粗眉弯弯,脸上饱满红润的颊肉上扬,瞧着就是纯善的妇人模样,让人心生亲近。
“你们才来,是不是存心要累倒我俩!”一个青色衣装的妇人远远就瞧见了辛婶子,停下踏水的脚喊道。
“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是那庄上姐儿的小友的来了吗,多聊了几句忘了时辰了。”辛娘子笑着赔罪。“苏姐儿来,这青色衫子你管她叫王娘子,是个泼辣的,你莫同她讲话,三言两语就得着火。这是吴娘子,文文气气的,你们聊得来。”辛娘子指着水车上的两人向苏瑶介绍,“这位是苏姐儿,旁边那个是杏儿,今儿是来庄上玩耍的。”
“去你的,苏姐儿,杏儿,你们莫听她瞎扯唬,这十里八庄谁不知道我王艳艳最是好说话。”王艳艳一手搂过一个人的手臂,亲亲热热地领着两人去了田埂旁的石头。
辛娘子已经脱了鞋上水蹬起来了,杏儿见着好玩也跟着踩起来,汩汩河水随着辐条泄进田里,映照着太阳闪烁凌凌波光。农户们插着秧都走远了,近旁的水已变回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瞧去倒像是人行在云端。
青色的稻秧齐刷刷地生长着,稻田沟中的水在静静流淌,整个田野中绿浪翻滚,便预先知道今年一定是个丰收之年。
王娘子瞧见苏瑶直盯着水面的样子,眼珠咕噜一转,开口道:“苏姐儿,我且来考你一考,你可知这是在插的什么秧,何时收成?”
苏瑶听了半句便知晓了王娘子要问的是什么,笑答:“我虽没下过地,不过还真略懂一些。”苏瑶指着水车,“都说宋时常说苏湖熟天下足,这些年虽说将一半农地改为了桑田,但若是桑苗,决计是费不了那么些水的。所以,这是水稻可对?”
“哟,瞧不出来苏姐儿还通这些,我以为是埋头诗书的人呢。”王娘子撞撞吴娘子的肩膀,“不像吴玲,刚来时还把水稻当成了韭菜,拔了回去想炒鸡蛋呢。”
“王艳艳!这事儿你能念叨到我入土是吧!”瞧着文气的娘子这时满面绯红,朝王娘子娇斥道。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消消气。”王艳艳轻声安抚扭过头去置气的吴娘子,清风吹过田埂,鼻尖都是阳光青草的气息。
瞧着日头快升到正当中,吴娘子先起身告辞,王艳艳又本性不改打趣道:“别管她,她生怕晚回去一步她相公会饿坏肚子,心疼的不得了。”吴娘子嗔她一眼,向苏瑶行了一礼,小步走回去。
“干坐着没意思,我带你采桑果子去?这日子正好,黑果子最甜的时候,你早来几日都赶不上。”王艳艳开口问道。
苏瑶欣然应允,忽的又想起吴娘子对她艳姐的评词“火烧屁股坐不住”低头憋笑,杏儿瞧见苏瑶的样子就知道自家姐儿又想起了啥,也没憋住,溢出一声笑。
这边种的桑树长得都不高,恰恰遮了头,下到地里一片阴凉。王娘子从身上摸索出一个麻布袋递给苏瑶,让她边摘边吃,吃了不够再带走。
苏瑶环顾一圈,“艳艳姐,这树瞧起来是有人栽着的,带走会不会不大妥啊。”
“哈哈哈,妹子放心,你打眼儿瞧去,看得见的,都是咱家的。”王艳艳被苏瑶纠结的神情逗笑了。
“好厉害。”杏儿垫脚望去发出一声赞叹。
“这有啥的,这边家家户户都养蚕,没个几亩桑树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宿州人。”王艳艳很是自豪,“你们去那边摘果子吧,那边日头照得好,甜,我在这摘些叶子回去喂蚕虫,待会儿去找你们。”
苏瑶和杏儿弯腰摸着走过两棱地,瞧着树上的果子越来越紫便停下脚步,边摘边吃。等到王艳艳来寻时,二人早已涨肚,手指被汁水染得斑驳,袋子也装了个半满。
回去路上,王艳艳看见了两人的手指,懊恼道:“忘了同你们说了,这桑果子颜色难洗要当心些,这怕是要在手指尖尖上待上两三天了。”
苏瑶二人吃了一肚子桑果满足还来不及怎会埋怨,还拿手上的颜色开起了玩笑。
王艳艳领着苏瑶回到了槐树下,此时树下的人都走完了,剩下带路过来的婶子坐在石头上等着她们回来。苏瑶同王艳艳客气告别后,也随着婶子回去了。
因着王陵送镖赶着时间,一行人也没在宿州多留,稍稍修整一番次日便赶着鸡鸣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