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愿》肆奏

29、愿望

　　“骗子！果然是骗子！”许懿愤愤地想，一边扯着食堂打包的塑料袋。
　　直到志愿填报结束，许懿再没有收到宋一的任何消息。毕业的那个暑假，所有人脱去了校服，在没有学校严令禁止的条条规定后，被强行压抑多年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班上许多平时看起来素无交集的同学开始在空间发出恋爱的重磅消息。最让全校男生伤心的，莫过于女神孟雪怡被自己班的男生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一对佳人在艳羡中，共赴同一所大学。
　　徐焱也没有想象中的失恋，他的女神杨妍妍最终仍没有和沐澄乐在一起，也没有传出任何八卦消息。许懿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疑惑竟然再没别的情绪。徐焱多么幸运，一无所知才能抱着一腔热情对杨妍妍展开强烈的攻势。甚至昨天还在和许懿打听杨妍妍的喜好。
　　唐恺和黎汝欣这对曾经甜蜜蜜的小情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分手，各自官宣了新的恋人。
　　曾经高考超常发挥去了一所顶尖的大学，在光荣榜上扬眉吐气。
　　而许懿高考发挥稳定，咨询班主任填报了一所能力范围内最稳妥的师范大学。且至今没有再遇到宋一一次。
　　她曾经偷偷摸摸回到学校，在高考光荣榜上仔细搜索宋一的名字，惊奇的发现两人竟然在同一个城市。
　　所以他之前问我是……这个意思吗？那一瞬间的惊喜和狂跳不止的心跳许懿至今还记得，并且随着时间的过去深以为耻。
　　去他的！就是个骗子！
　　手里的塑料袋因为干燥的手指缺少摩擦力，怎么也弄不开，后面排队人只能等待着她。尴尬中，许懿准备捧着饭盒到食堂桌子上整理。
　　“啧，给你。”清瘦的手指拎着一只敞开口的塑料袋放在她手里。
　　声音有点熟悉，许懿来不及细想，伸手接过快速装好，嘴里道着谢：“同学，谢谢啊。”
　　“不用谢，欸，阿姨这个，还有那个……”
　　许懿完全转过身来，刚才被怒骂的人正在面前熟练地点菜。
　　“宋一？！你怎么在我们学校？”
　　“谢谢阿姨……什么怎么了，快走，你挡住别人了。”

　　许懿看着面前吃得很欢快的男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
　　“还能为什么？”对方是看傻子一样鄙夷的眼神。
　　许懿咬了咬唇，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
　　“什、什么意思？”
　　“找你啊，还能为什么？”
　　许懿终于找回了之前的感觉，当即对着宋一嘲讽道：“呵，我都不知道都二十一世纪了，找人还需要花好几个月。早干嘛去了，不是说要告诉我你的决定吗？人去哪了？什么消息都没有！怎么，去哪个深山老林修炼武功秘笈去了？还得是个连电话信号都没有的地方！”
　　宋一看着她愤怒的模样，难得露出羞涩的模样：“和家里吵了一架，结果只能陪我爷爷他们回乡下去避难了。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才回来，我感觉你应该那个时候都知道了，再找你好像有点尴尬。想着……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许懿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机械地挖着餐盘里的饭。
　　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有很多时间？他……不会是……？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只能支支吾吾打岔：“呵呵，我们食堂的才还不错吧？我最近总是吃很多。胃口特别好，也不知道怎么了。”
　　宋一真诚地声音传来：“这还不简单吗？”
　　没想到对方还有回应，许懿疑惑抬头。
　　“吃多了要胖了，很难理解吗？”宋一弯起戏虐的眉眼。
　　许懿翻了个白眼，迅速清醒。她脑子有坑才会让自己刚才像个傻子一样，冒这么多粉红泡泡。

　　宋一和许懿一起吃完中饭就赶回自己学校。刚开学，事情杂七杂八的让人头大，他的学校离许懿不算太近，特意赶过来这种举动也不能怪许懿多想。
　　晚上辅导员开会到很迟，把近期大大小小的注意事项交代完毕给新生时，已经逼近十点了。
　　新班长是许懿的老乡，个子高高的，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月牙形眼眸，十分和善。他女朋友也和许懿高中一个学校的。对此两人在班级相处更亲近。
　　他是男生，有些女生相关的事务不太方便，只能对率先熟悉的许懿交代好一些叮嘱。两人沿路走过来，很快到女生宿舍楼下。
　　许懿礼貌道别后，转身准备往宿舍大门走去。
　　“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凉凉的声音响起。
　　许懿吓一大跳，侧头看见宋一抱着手臂站在路口，眼神在远去的男生和许懿身上打转。
　　“还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你一个女生一个人在外面读书有没有安全意识啊？！”
　　许懿好笑地看着他：“我是刚开完会好不好？”
　　“那也不能单独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啊，多不安全！”指责还在继续。
　　“你过来干嘛？你怎么找到我宿舍的？”许懿懒得回他没理由的责怪。
　　“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吃完晚饭就过来了！等到现在！”宋一愈发义愤填膺。
　　估计是开会的时候忘记看手机了，许懿有些愧疚：“行吧行吧，那你快说找我干嘛？”
　　“本、本来……是找你看电影……”宋一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羞得抬不起头来。
　　心里奇怪的悸动又来了，一下一下激荡着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质问。看电影？和她？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努力平复着心情，许懿看着宋一试探地询问：“宋一？我……我们是朋友对吧？”
　　这是什么问题，宋一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回答：“不然呢？我们是好姐妹行了吧？”
　　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心里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终于消失，双脚踩在地面上踏实的感觉。许懿庆幸自己拐弯抹角的犹豫不至于让场面太尴尬，但声音里的酸涩却出卖了她故作姿态的欢快。
　　“哈哈，你下次记得早点，好朋友的时间也不一定只是为你准备的。”
　　宋一抓住许懿转身离开挥别的手：“什么意思？”
　　许懿挣脱宋一的手，在宋一面前一闪而过的眼睛里透着哀伤。她没有回答，只是像往常一样嬉闹着推他离开，语气欢快：“快走啦你，等下好迟了。”

　　许懿回宿舍就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她为自己感到难过，却暗自庆幸，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她又怎么能奢求呢？那个不知不觉陪伴她三年的宋一，每当她低落的时候，出乎意料每次都有他站在旁边的身影。
　　她卑微到骨子里甚至不敢当面质问一句，她害怕失去，所以宁愿小心求证，装作糊涂，一句也不敢多问。记忆里那个最开始有着冷淡眼眸的少年，到现在在她身边偶尔露出的温柔脸庞，变成她珍藏的美好。
　　“许懿！你的手机在一直响。要不要我给你递进来？”外面的室友在敲门。
　　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
　　短暂的沉默后，失真的声音随着电流传入许懿的耳朵。
　　“是我……宋一。我……今天晚上……只是因为想找你，但是，没有别的理由。给你发消息之后我就跑到你楼下等你。暑假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想了好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也不敢轻易联系你。收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想找你，我又不敢了。”
　　“我想开学了当面找你，告诉你，这是我的决定。”
　　“我……确实，我没有权利支配你的时间……我知道，如果今天我和你说完，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是我想说，许懿，你……能不能只和我一起看电影？”
　　“我、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许懿，或许你喜欢我吗？”
　　“虽然你有时候笨笨的，像个呆瓜，简单的题目也不会，笨手笨脚，外人面前战战兢兢，只敢对着窝里横。但是，我……”
　　“我知道这样显得有点唐突，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我也可以收回这句话，我们，还是朋友吧？”
　　对面始终没有回应，传来的呼吸声让宋一开始慌张，语无伦次，他紧张地想撞墙。
　　“不要！”
　　“不许收回！”
　　许懿使劲抓着手机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十八岁的时候，觉得自己无能又渺小，使出全力才能获得别人勉强的赞许。她什么也不敢奢求，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人能真正喜欢她，喜欢这个普通又差劲的女生，接受她所有的不足。她小心珍藏起所有来自外界的善意。
　　十八岁的许懿小心翼翼地许过一个愿望，二十岁的许懿实现了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