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愿》肆奏

28、温暖

　　毫不意外的，在自习课上，许懿被邓文安静地带到办公室谈话。
　　许懿安然地等待着预想中的斥责。
　　“是这样，这次一模成绩你也看到了吧？”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看到了。”
　　“你自己也要好好反思一下，如果按照目前这个成绩，高考可能只能勉强上个普通一本。之前你的状态都挺好的，保持一种进步的趋势。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己肯定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对你是有信心，倒是你家里比较急，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了。”邓文说到后面忍不住笑起来。
　　高三时间紧迫，看到许懿反馈良好，邓文也不再多说，拍拍她的肩示意可以回了。
　　一出办公室，许懿抑制已久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抽抽鼻子，泪水夺眶而出。难过，羞愧，感动多种复杂的情绪像一座大山朝她压了过来，砸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你怎么了？”久未闻及的熟悉声音响起。
　　许懿抬头，猝不及防看见靠在楼梯间拐角插着兜的宋一。
　　明明一直都在一个班上，却好似许久未见。
　　他的头发好像长了，细碎的盖住眉毛，夏天的太阳晒得肤色变成微微的小麦色，个子好像又变高了一些，一双眼睛好像比之前更加清亮。
　　这双眼睛正透出担忧的情绪盯着她的脸，宋一迈着缓缓的步子，琢磨着她的表情，语气迟疑：“班主任……骂你了？”
　　许懿没说话，眼泪更加汹涌的冒出来，她低头急忙用手擦。
　　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斟酌着用力又带着抚慰的用意。
　　“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语气温柔却不自知。
　　许懿捂着脸嚎啕哭起来，这种感觉太奇怪，但是好温暖。

　　一模在许懿生活里掀起的小风波，逐渐被应接不暇的大大小小的一系列考试淹没。
　　曾经也终于赶在百日宣誓的前夕结束艺术联考，回到学校开始猛追文化课。她的艺考成绩都还不错，现在只需要担心文化成绩能不能达标。
　　将近半个学期的离开，使得曾经复习压力变得非常沉重。而三模的结果意味着最接近高考的审判，这让这场考试具备有与以往相比更加特殊的意义。
　　每当许懿看到曾经的时候，她的脸色与刚回来的时候天差地别。好在拼命地追赶最终得到了回报。曾经最终的三模成绩超过了去年的一本线不少。与艺考成绩合并，如果能保持势头，最后去一所不错的大学不成问题。
　　许懿的成绩在经历起起伏伏的波动后，最后也比较稳定地保持在200名以内，有时超常发挥甚至能挤进前100名。

　　天气越来越燥热，随着炎炎夏日到来的不仅是逐渐飙升的温度，还有日益逼近的决战日。
　　黑板上的日期倒计时数字在不断减小。
　　比起一个月前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到最后两天大家反而整个人轻松起来。
　　邓文在讲台上说着他最后一次的考前例行提醒：“身份证，准考证缺一不可！一定要记得！我现在把你们的准考证发下去，别弄丢了！回家第一件事把身份证放进书包里，记不住的，现在拿笔写在手背上！”
　　“下午去看考场的时候，一定要记一下路，不要到时候因为迷路迟到，超过时间就不让进考场了！很严格的！这是高考！记住了！交卷铃响就不要动笔了！”
　　开着空调的教室隔绝着外面闷热的空气，教室里面是每一个人躁动又忐忑不安的心。
　　这两天过得比以往的两天更快又好像更漫长。
　　最后一堂考完放下笔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边挂着火红的夕阳，像绚丽燃烧过的高中岁月。下楼遇上在同一考点的同学，大家都嬉笑着：“苟富贵勿相忘啊！”
　　许懿内心是出奇的平静，这两天对她来说就像是之前数次的模拟考。她按照平时的顺序，平时的做题策略照常完成了这场三年以来最重要的考试。随着出口人流一起走出校门。
　　许懿心里总是有种空荡荡，怅然若失的感觉，潜意识总是认为明天还要照常早起参加早自习，坐在教室里听课。
　　“许懿！许懿！”身后隐约传来有人在叫她。
　　许懿疑惑地回过头。
　　宋一？！他也在这个考点？人群里那个瘦高的个子，她一眼瞧过去就看见了他。许懿正要露出微笑，招手回应。宋一的注意被旁边那个拍了拍他肩的女生吸引过去。
　　女生笑靥明媚，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校园剧里的场景。女生身材高挑，阳光可人，男生身姿修长，表情透着无奈。
　　相比之下，许懿才是那个差点要误入镜头的路人，她黯然地低头离开。

　　宋一不知道这个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一张大笑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吓得他不轻。
　　对方浑然不知，一派热情的模样：“宋一，又看见你啦！好巧！你考得怎么样？算了，不用说也挺好的吧。话说你准备去哪里上大学呀？上次谢谢你提醒我呀！我回去真的有很认真读书，同一个大学不太可能，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去同一个城市？”
　　宋一一阵无奈，上一次遇见话这么密的人还是许懿这个奇葩。
　　对了！许懿！
　　宋一转头急急去寻找那个身影，她却在人群里消失了。
　　好样的你个许懿，叫你也不应！
　　宋一咬牙切齿，侧头看见还在旁边似乎等待着回应的女生，抿紧了唇，耐心快要消失殆尽：“额……没有，没有机会。咱们以后各自安好吧。”
　　宋一疾步离开，沿路搜寻着许懿的踪迹。他就想不明白这个女生到底喜欢他什么？他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他甚至至今不记得她叫什么。她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就大张旗鼓地跑来说喜欢自己。喜欢……喜欢明明就应该是……
　　喜欢……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来，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女生的脸。
　　宋一惊得呆在原地，旁边的路人走过撞到他的肩膀，把他撞醒。
　　反正他要找到许懿，质问她，为什么明明听见他在叫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朋友之间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许懿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到了路口才想起，许父今天开车接她回家，于是又重新打道回去找到自家的车。
　　再次和宋一联系，是在高考出分后的晚上。
　　许懿一登上Q Q，瞬时一条红色的未读消息就弹出来。
　　“在家吗，在家就快点下来。”
　　许懿狐疑地看一眼时间，就在她登陆后的一分钟发过来的消息。
　　她磨磨蹭蹭打开窗户，试探地往下看，一个白色的身影就靠在楼下的大树旁，旁边停着那辆黑红的山地车。

　　“干嘛？”许懿走下楼，站在树荫下。
　　本来一肚子的话要斥责她，结果人站在面前，宋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剩干巴巴一句：“你考得怎么样？”
　　“哦……还行，和平常一样。”许懿盯着树下缓慢爬过的蚂蚁。
　　“那你想考哪里？你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宋一脱口而出，看到许懿瞬间抬头瞪大的双眼，支支吾吾起来：“你之前问过我，我突然想起来，就问问你。”
　　“可能去师范类学校吧，其实我想去北方，我还没有见过大雪。你呢？”
　　宋一看着许懿：“等我想好了，到时候就告诉你。”
　　那专注的眼神让许懿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