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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城郊之外有山,山上有密林,即使是渐凉的秋季,树木仍旧繁盛。身处山中,杂草丛生,不知名小花四处可见,此外,还有野兔,松鼠与蛇等各种动物,这也招来了打猎之人。

      山中陷阱重重,一不小心,就会踩到。

      唐卯言一边往山顶而去,一边气喘吁吁道:“上次我便是在此处被你所救,你说你并非郎中,可你所制药材,比一般郎中的效用更好。我两次受伤,你敷药后,两三天伤口便愈合了。柳兄,有你在,我进这座山,也不担心猎户陷阱了。”

      柳絮走在唐卯言身后,摇着折扇,气定神闲的模样:“唐兄过誉了,是唐兄身体底子好,才能恢复快。”

      唐卯言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山顶,估摸着半柱香的时间便可到达,脚程稍微慢了些,说道:“柳兄,你四处游历,四海为家,为何不想安定下来,在一座城池中,凭着一门手艺,吃喝不愁过余生?”

      柳絮微微一笑:“唐兄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唐卯言道:“兰茂城百姓大约几万,文韬武略各有千秋,惟独行医之人少之又少。柳兄若是能留在兰茂城中,仅凭医术,足以安生。”

      想来唐卯言有惜才之意,才有此提议。可柳絮却摇头,说道:“我因四海所需,才以四海为家。唐兄何不将此想法放一放,或许过几日,你便会改变。”

      唐卯言略微思索一番,困惑道:“这是何意?”

      柳絮不答,收回折扇,指着光秃秃的山顶问道:“唐兄为何突发奇想,要来爬山?”

      唐卯言促狭道:“我一向爱来此地,否则,你我二人,未必相遇。”

      城郊并非完全荒无人烟,山下有茶馆供人歇脚。唐卯言与柳絮二人,去往山顶转了一圈,不打猎不寻药材,空手而归。他们在茶馆落座,大概是累极了,互不搭话。柳絮端坐着折扇扇风,唐卯言坐在他对面,喝了一杯茶后,趴在桌上,说是要小憩一会儿。

      店家小二前来续杯,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二人,目光对上柳絮的目光,手中一抖,茶水溅到了桌上。小二赶紧擦拭赶紧,道过歉,又说:“我看客官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柳絮微微一抬眉:“哪里见过?”

      小二摸了摸脑袋,满脸茫然:“记不得了,可能记错了吧。”

      柳絮点点头,问道:“这附近有桂花树吗?”

      小二道:“这儿没有,不过五里外的有几棵。客官,你是闻到桂花香气了吧,说来也奇怪,以前桂花树开花时,我这茶馆离得远,闻不到什么味道,但今年不知为何,茶馆内总是能闻到桂花香气,味道还越来越浓。”

      “何时变浓的?”

      “前几日吧。”小二摸着后脑勺,“这桂花香气太熏人,闻着总是想打瞌睡。你看,这位客官,这不睡着了。”

      趴在桌上的唐卯言,呼吸声越来越慢,似乎已经进入梦乡。

      柳絮淡淡一笑,说道:“让他睡吧。”

      **
      似乎是夜,铺天盖地的黑笼罩着整个世界,明明睁着眼,却好似没睁眼,举目远望,连事物的轮廓也看不到。

      万籁俱静,四周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万物静止,压抑得快要让人窒息。

      然而踏进去的唐卯言并不紧张,他像是面对过无数次,坦然地朝着虚空高喊了一声:訾全。

      虚无空境,声音发不出,也听不见。无声的呐喊过后,唐卯言却是自信地等待,他抬起头,在暗无边际的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一道裂缝。

      刺眼的光从缝隙中穿透而来,隐隐有微风,吹起脚边的衣袍,渐渐地,缝隙越来越大,黑夜缓慢被白昼代替。

      天空亮了。

      空气似乎也开始流动起来,先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来,味道一点一点变浓,似乎在无形中成了诡异的一团,随后变成了黄色,眨眼间成了形,最后变幻成十岁孩童的模样。

      “童空……”唐卯言再次张口,声音终于能入耳了。

      “唐卯言……”孩童眨了眨眼,稚嫩的童声听起来俏皮,“我猜到你一定会来找梦魇,可惜,他快要消失了。”

      “訾全发生了什么?”唐卯言伸手往前一抓,穿透桂花妖童空的身体,抓了个空。

      “几日前,兰茂城变得很干净,梦魇无法呆在城中,逃到了城郊,他原以为是我捣鬼,费尽心力抓住了我,可我并不知缘由。梦魇急于恢复力量,吃掉了我一半身体,却被反噬,他的魔力几乎快要消失……”

      “为何会这样?”唐卯言惊恐道。

      “想必人间自有公道,你与梦魇做过那么多违背天理之事,是时候让你们受到惩罚。”童空高慢仰着头,语重心长道,“唐卯言,我年岁长你一百,见过无数纷纷扰扰的人间事,唯独你这人,我实在看不懂。要说你是纯粹的坏人,可你对兰茂城的百姓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的兰茂城,比过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更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晏然。可你却利用梦魇,害了好些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唐卯言哼笑了一声。

      “你心里到底作何打算?”童空道,“如今梦魇已奄奄一息,无法助纣为虐,以你一人之力,恐怕难以作恶。”

      “童空,你虽为妖,倒是有一颗难得的善心。可是,人间世道,可不是以善便能换回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意。”唐卯言环视了一圈,梦境中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跟以前与梦魇相见时,大体一致,他问道,“你与訾全见过,他现在何处?”

      童空眯着眼道:“我不知道。”

      唐卯言笑道:“他既然入不了城,便是在郊外。倘若感觉我的存在,我入梦后,便会来找我。可来我梦境中的人是你,那他一定在别人梦境中,我说的,可对?”

      迎着唐卯言淡定自若的目光,童空闪躲开来,岔开话道:“如今我妖力渐长,不再惧怕你与梦魇。既然梦魇已虚弱无比,我也不便与你们为敌,劝你们好自为之。”

      唐卯言不为所动,继续道:“他在谁的梦境中?”

      童空道:“你找他,是打算继续做坏事?”

      “吴长富的斩立决批文已下来,可他在牢狱中昏迷不醒,我让郎中开了药,效力甚微。若是訾全在,可以让他在行刑前夕,彻底清醒。”

      “吴长富是被你们所害,为何又想让他清醒?”

      “我本就不打算让他一直神志不清下去,有訾全在,可随时让他清醒,可如今訾全行踪不明,我只能费心找郎中医治。”

      “就算治好了,吴长富还不是会被处斩,甚至尸首还被你们……”

      “童空,你倒是菩萨心肠,若是你不想交代訾全下落,那你来让吴长富清醒过来。”唐卯言抬眉,低着头,面无表情说道。

      童空迷茫着看着他,猜不准这唐卯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唐卯言睡了一炷香,醒来时,柳絮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他手边放了一坛酒,开着盖,隐约闻到一股香气。

      他还未开口,便听柳絮问道:“你可睡醒了?”

      唐卯言应了声,四下看了看,他还处于简陋的茶馆,柜台处的小二,搬着椅子靠着坐着,手撑着下巴,在打瞌睡。

      柳絮解释道:“茶馆没别的客人,我也不知你何时醒,便让小二不用招呼。你要不要尝尝这坛酒,是小二自己酿的,我喝过两杯,确实香甜。”

      “哦,这是什么酒?”

      “桂花酒。”

      唐卯言神色黯淡下来,却还是接过了柳絮递来的酒杯,一口喝入肚。

      **
      柳絮难得向唐卯言提要求,要了两坛兰茂城最好的桂花酒。一日三餐,柳絮总是要来上那么一两口,而唐卯言也会一起喝上两杯。

      桂花酒微微带点甜味,分明不醉人,但唐卯言每次喝过之后,双目放空,神不守舍。偏偏他还两颊泛着红,搭上柳絮的肩膀,一副自在潇洒的模样。

      吴长富行刑前一日,唐卯言正举着杯,目光涣散地对着院中桂花树,衙役前来禀告,吴长富醒了。唐卯言立刻放下酒杯,双目有了神采,大步流星往牢房中赶去。

      破旧简陋的牢房里,吴州跪坐在吴长富身前,正说着什么,吴长富靠着墙壁,一双眼珠子左右转悠着。

      吴长富骨瘦嶙峋,眼窝深陷,脸色惨白,一副病态。而吴州在他面前,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恭恭敬敬,倒是挺像孝子。

      唐卯言踏进牢房中,还听见吴州在讲,他在吴长富入狱后,东奔西走为他伸冤,过程可谓是费心尽力,呕心沥血。

      唐卯言与柳絮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吴州说得绘声绘色,待唐卯言停在他身后,才后知后觉闭了嘴。自上一次见面,吴州对唐卯言心生惧怕,不敢当面与之作对。他虽留在牢狱,但罪不至死,还想着说些好话,让唐卯言早日放他出去。而且那一袋金子还在唐卯言手上,不知是否能拿回来。

      吴州胆怯地移动到吴长富身后,小声道:“爹,这就是唐卯言,县令大人。”

      似乎是刚清醒,吴长富反应还有些迟钝,他愣愣看着唐卯言,动作迟缓地往地上一跪,嗓音带着病重后的沙哑和沧桑:“唐大人,小人,小人实在是冤枉啊……”

      唐卯言低头,正颜厉色道:“你可还记得案发当日?”

      吴州暗自咬着牙,幽幽看了唐卯言一眼,偏过头,愤愤闭上眼。

      吴长富缓缓说道:“我和王荣原是旧友,那日他前来为我儿说媒,姑娘家是曹氏之女曹香桃。我常去茶楼,听过不少有关曹香桃的闲言碎语,这姑娘家世不好,甚至还与别人有过私情,就没答应。王荣也不知为何,总说曹香桃的好话,我便与他有了些许口舌之争。我对王荣并无憎恨之意,自然不会想过要杀他。”

      唐卯言道:“可你还是杀了他。”

      吴长富情绪激动起来,脸色涨红,急切道:“我……那日我喝了不少酒,脑子发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否喝了桂花酒?”一个清雅的声音插话问道。

      吴长富不认识柳絮,困惑看了看他,回答道:“酒是我儿所买,并未有桂花酒。”

      唐卯言道:“你与王荣因吴州亲事起争执,酒后一冲动,便取刀杀了他。你虽不记得,但你儿却是亲眼所见。是吧,吴州?”

      吴州扭头,不敢看唐卯言,目光放在了吴长富枯瘦的手掌上,沉默不言。

      吴长富反反复复说道:“不是,我不记得了,我没有杀人……”

      唐卯言静了一刻,挥手让看守的衙役退下,又对旁边道:“柳兄,我有话想与这父子二人单独谈谈。”

      柳絮心领神会,离开了。

      待牢房中只剩下唐卯言与吴家二人,唐卯言这才面露嫌恶之色,说道:“吴长富,你死期已定,明日便行刑。你死到临头,我劝你好生想一想,你与王荣之间,到底是许久不见的旧友还是心怀鬼胎的仇敌?”

      吴长富嘴唇发干,甚至脱了一层皮,他舔了舔嘴皮,眼神不自觉躲闪起来:“我与王荣自然是旧友,以前还是邻居,也常走动,后来他搬家,才少了来往。”

      “那为何他明知曹香桃与他儿王添有私情,却还想让吴州娶曹香桃。若你们真是好友,他会故意坑你?”

      吴州也不知其中内情,疑惑看着吴长富。

      吴长富道:“他……他说曹家曾欠债于他,将曹香桃送于他抵债。曹香桃算是半个王家人,曹香桃的亲事,也是他说了算……”

      这话说得风马牛不相及,吴州听得糊涂,可唐卯言却懂了,问道:“半个王家人?是王添的人,还是王荣的人?”

      “……”吴长富见瞒不住,索性闭眼一咬牙,道:“是王荣。”

      其中弯弯绕绕,吴州一时理不清,问道:“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还是听不明白?”

      吴长富长叹一声,似难以启齿,不再答话。

      唐卯言冷冷道:“曹香桃与王荣之子王添相好,王荣却一直不同意他们婚事,是因为曹香桃被抵债后,就失身于他。这曹香桃,与王家父子,皆有过床笫之欢。”

      吴州张大了嘴,不明就里又问:“爹,为何你知道,还要跟王荣说这门亲事?”

      吴长富闭口不言,唐卯言道:“若你不说实话,恐怕你唯一的儿子会心生怨恨。”

      吴长富这才不情不愿道:“不是跟你……其实王荣不是来给你说媒,是想让我续弦,将曹香桃送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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