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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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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州没想到唐卯言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放了他,不过这也正合他意,一被释放,他便急匆匆往吴家赶。
吴州家里已经乱得不成样,人一踏进去,灰尘飞扬,伴随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让人作呕。可吴州像是没事人一样,穿过堂屋,从杂乱的后院里找出了一把铲子,挽起袖子,开始忙活起来。
他不是整理家中杂物,而是撬开地砖,卧房,堂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撬。
从日头正盛忙到太阳下山,屋内一片漆黑时,吴州一把铲子,撬开了埋在地下的包裹。
吴州赶紧蹲下,手因激动而颤动,打开包裹还费了一点时间,他借着暗淡的月光,看清了手里似乎发着金光的物什。
那是颇有份量的金子。
就在吴州抱着金子狂喜之时,吴家的大门被猛地一下撞开,一队官兵打着火把出现在门口。
吴州手忙脚乱想要藏好金子,一个声音制止了他:“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举着火把的衙役们分开两列,唐卯言从人后走了出来。
白日在公堂上,吴长富晕倒后,便被送回了牢房。唐卯言质问吴州跟吴长富说了些什么,吴州矢口否认,不肯坦白他与吴长富的对话。
唐卯言倒也并不强迫,而是将话转回最初,再次提醒吴州不可胡乱造谣生事。
吴州当时心急火燎,草草便应了,在挨了二十大板后,他不顾屁股生疼,急忙回了家,没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念念不忘的家财,而是官兵的守株待兔。
吴州双手被缚时,才反应过来,死命挣脱,不停喊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你们不能没收,你们也不能抓我,我没犯案。放开我,姓唐的,不要以为你是官,我就怕了你,倘若那桂花妖还在,一定让城里大家看清你的真实面貌。你个伪君子,真小人,混蛋!”
“啪……”
按住吴州的一衙役听不下去,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唐卯言走至吴州跟前,眯着眼睛,凛然问道:“什么桂花妖?”
吴州冷笑一声:“怎么,你害怕了?桂花妖知道你全部秘密,你身边还有个魔鬼,是梦魇,对不对?”
唐卯言面色不改,说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这金子的事我还未追究,你又开始造谣生事,看来上午打你二十大板打轻了,你一点也不知悔改。”
“我所言是真是假,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没有造谣……”
吴州还在狡辩,唐卯言带着人先行一步,回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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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点了烛灯,夜风吹进来,烛光闪烁。衙役守着门口,提着灯笼,神情肃穆。唐卯言端坐堂上,柳絮与主薄分站两边,堂下,是跪地的吴州,还有从曹氏家中带来的王添。
吴州与王添只见过几面,并不熟识。两人甚至不知,为何会和对方一起出现在公堂。
王添思来想去,忽然想到,莫非是他爹被害一案,有了定论。
唐卯言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公堂:“今夜同时将你们带来,是有两件事。其一,王荣被吴长富所杀一案,公文已被批复,吴长富将于五日后处斩。”
王添面色喜道:“多谢唐大人为小人做主,吴长富一死,我爹便能瞑目,我们王家也能安心将我爹送走了。”
唐卯言道:“吴州,你可有话要说?”
吴州呸了一声,鄙夷道:“这是你的阴谋,我爹原本无辜,也无意杀人,若不是你……”
唐卯言打断道:“吴州,我是在问你,前几日你吵闹着要见你爹,为何知道你爹要被处斩后,你倒不闹了?”
“……”吴州眼珠子一转,讥讽道,“唐大人天大的官威,小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放屁,事到如今,你何必多此一问。”
唐卯言道:“既然你不愿作答,那我来替你回答。先前你非要见你爹,并非是你心存孝心,而是想从你爹口中打听家中财物。今日你见到你爹,在他好不容易清醒的那一刻,不问王荣死因,不问有何矛盾,不问冤屈与否,你只问钱财。吴州,我所言,可有错?”
吴州脸色白了又青,咬着嘴角,额前冒出青筋。
“你不承认,那我便继续说。你爹曾经酒后失言,将家中藏有金子一事说与你知晓,彼时你尚且年幼,伙同他人在家中寻金子,未果,被你爹棒打了一顿。此事你可能不记得,但别人却记得。吴州,你并非真正在意你爹,你只想要那袋金子。”
吴州脸色极其难看,却仍然嘴硬道:“金子在我家中发现,是我爹留给我的,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是吗?”唐卯言冷然笑了,随后一扬手,衙役将没收的一袋金子拿了出来,摊开放在了地上。
王添盯着这些金子,眉头一动,张了张口,抬头看了看唐卯言,嘴巴又闭上了。
唐卯言问道:“王添,你对这金子可有印象?”
王添这才说道:“我家中原有一袋,前些年遭遇大旱,农田颗粒未收,我跟我爹便用了一些,剩下一斤金子,在某日深夜被盗。当时我爹曾报官,可惜金子一直未找到。”
吴州瞪着他道:“你是说我这金子是你家失窃的,是我偷的?”
王添道:“这金子与别的金子不同,一面有螺旋图案,你自己看,这些都有我说的那种图案。”
吴州家的金子,确实全部都是这样。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若这金子真是王家所失,份量该有一斤或者更少,但这袋金子差不多有三斤。
其中缘由,吴州说不清楚,他一口咬定金子并非偷窃而来,而是吴长富留给他。
吴州所说,真假暂且不论,待吴长富下次清醒,与其对质,方能得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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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更阑人静的牢房中,除了看守的衙役,罪犯们已经在昏暗的油灯下入睡了。
一间牢房上锁的牢门锁链声轻响,一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吴州被踹了两脚,才揉着眼睛爬起来,一开始眼神恍惚,没看清眼前的人影,直到对方开口说话,才意识到来人是谁。
“你跟你爹关在同一牢房,你该满意了吧?”
“唐卯言……”吴州眯着眼,一见着他,就心生怒火,想要站起来,却因缱绻着睡觉的姿势太久,脚麻了,挣扎了一下,又坐回了稻草堆上,他气恼道,“你没收我金子,又将我关在此,到底何目的?”
唐卯言一身便衣,神情凛然,眉目间似乎带着一丝疲劳之色。他叹口气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吵着要跟你爹一起,如今得偿所愿,你难道不该高兴?”
“你无缘无故将我关押,我谈何高兴?”吴州一声喊,几乎将牢房中十几名罪犯吵醒,“你放我出去!”
“我为何关你,你怕是记性好忘性大。你三番两次于市井中传我不堪谣言,我放过你一次两次,但事不过三。在你爹处斩之前,你便好生陪陪你爹吧。”
唐卯言对着旁边的衙役招了招手,衙役随即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
这是为吴长富准备,每日他都要喝两次。因为吴长富一直昏迷,所以衙役要扶着吴长富,一点一点喂他喝下。
吴州看着这副阵仗,搞不懂唐卯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感觉不是好事,他皱眉问道:“你给我爹喝的什么药?”
唐卯言道:“想让你爹能恢复一点神智,这是最后的办法。”
吴州愤懑道:“我爹这副模样,还不是被你所害。”
唐卯言抬眼,目光犀利,看向吴州时,闭口不言。
身处高位之人,总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气场,面无表情看着人时,让人敬而远之,不敢造次。吴州他虽处处与唐卯言作对,可他没了靠山,只是个胆小鬼。他后退了一步,后背贴着墙,心里防备了起来。
唐卯言等衙役喂完药,手一挥,让他们全部退下。他先是蹲下,查看了吴长富的状况,随后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吴州靠近。
“我有话问你。”长久的沉默被打破,唐卯言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你从你爹口中得知了家中财物下落,是否还想你爹清醒过来?”
“当然是……”吴州毫不犹豫,正要说出口,就被打断。
唐卯言道:“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离开牢房,要么让你爹清醒。你想好了,选哪个?”
“……”吴州怀疑地看向唐卯言,心思转了转,说道,“我既被你关押,你肯定不会轻易放我走,而且我爹已被你下令处斩,他迟早会死在你手中,你还想他清醒过来?两个我都不信。”
唐卯言冷笑一声,从袖口拿出一样东西,又问了一遍:“你的金子现在就在我手中,你是想拿着金子离开,还是想让你爹清醒?”
吴州在看到熟悉的袋子那一刻,眼睛都直了,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质疑道:“你为何抓了我,又要放我走?”
“你想走?”
吴州盯着那袋金子,又侧头看了一眼吴长富,咬着牙问道:“你肯定不会白白放我走,你想让我做什么吧?“
唐卯言把金子揣回袖口,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吴州,你的确不傻。我要你说出桂花妖的下落,还有,除了桂花妖,你还知道什么,你可要通通告诉我。”
吴州猛地瞪着他,沉声道:“你果然不是好人。可惜,桂花妖早已不见踪影,你是找不到了。”
“不见了?”
“要是那小妖在,我怎会被你关在这里?”吴州道,“不过,你若是真愿意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桂花妖在何处。”
唐卯言笑了笑。
“昨日在城郊,桂花妖现身过一次,”吴州继续道,“你可知道梦魇?”
唐卯言笑容不变,也不言。
吴州道:“你们乃是一伙,桂花妖说梦魇是你养的魔物。”
“哦?你看见了?”唐卯言嗓音低沉问道。
“是,桂花妖与那魔物都在城郊。”吴州注意到唐卯言神色不对劲,言简意赅,一句话交代完,伸出手去,“我告诉了你,你该把金子给我了吧?”
“城郊啊……”唐卯言喃喃道,转身就要走。
吴州急了,叫住他:“唐大人,你说过要把金子给我,还要放我走的。”
唐卯言回头,皮笑肉不笑道:“我是说过让你选择,但结果我来定。因为我选,让你爹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