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卓现代）夜枭》阿瓦隆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离开特拉维夫国防特遣指挥部后，以色列总理萨德拉正召集外交，国防，司法，运输等各部的部长召开会议，会议为每个人制订了明确的分工；同时通过法国航空公司致电白金汉宫，要求法国政府及国际社会帮忙协调危机。这一次，情报局局长乔-答瑞克少将亦在出席之列，但是他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利比亚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分，被劫持客机BK107已经滞留在达索纪念机场足足七个多小时，携带者新加上的39吨燃油，客机在沉重的夜幕下再次起飞，方向向南，没有人知道它要去哪。

　　除此之外，以色列政府正面临着来自国内外的巨大舆论压力。这个国家的人民和其他国家相比更加敏感，血腥与信仰，民族仇恨与战争紧紧绞缠在他的历史中。此次客机上的150多名以籍乘客多数是犹太人二战时期在法国的遗孤后代，他们或亲眼见证或耳濡目染了太多伤痛，他们已经很疲倦了。

　　乔非常明白此时流动在街道上的那种刺痛肌肤的感觉是什么。人质的亲友正在以各种方式向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当局妥善处理事件，让他们平安回家——人质的家人，朋友，师长，邻居甚至陌生人正在家中祈祷，而民间自发组织的小规模的游行也正在萌芽。所有大规模游行示威甚至暴乱的开端都是从这种几人、十几人小组织发展起来的，这真是让人不安的现象。

　　在等待信息反馈时，乔拒绝了司机的坚持，一步步直至走到内阁会议的召开办公室。他敏锐地观察到街上的气氛已经变化了，夜深本该人静，此时不合时宜亮起的无数灯光，映衬得灯下之人犹如亡灵一样孤单、狂躁。他亲眼看到一个长髯的□□教信徒打开自己的窗户，白袍曳地，双手低垂，投向自己的目光悲悯而苍凉。

　　乔-答瑞克的唇抿得更紧，双颊瘦削，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他已经向属下发下密函让以色列的特种部队时刻待命，但也只是待命而已。他手里的信息太少太少了，他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以色列政府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依旧只能等待更多更有价值的信息来到面前，这种等待从来都是让人悲伤彻骨的。

　　他想起那个印尼籍的女孩在机舱门口颤抖着落泪，那双眼睛透过镜头深深地刺伤了自己。他从没有见过那么绝望的神情，士兵们尚且有国家作为信仰，因此即使在战场上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刀锋般伤人的绝望。他听得到自己有一部分内脏被剖开，鲜血淋漓洒落，转瞬入土不见。那女孩的脸出现在染浸了热血的地面上，她伸出了双手——

　　救救我！救救我！……

　　然而人们远远地退开了，人们摇了摇头，人们转过头不去看她，人们要求她不要触怒罪犯。人们看着她感叹着：看呐，多么可怜的孩子！

　　她脸上露出破碎的神情。她垂下双手，那双手从她身上径直跌落在地面上跌得粉碎。她转过头看自己粉碎在地面上的双臂，跪倒在地，怔怔地低头去亲吻那些粉末，仿佛那里可以开出一朵雪莲花。

　　……

　　乔狠狠地咬了咬舌尖，疼痛让他再次清醒。他紧紧握住了双拳，以至于青白的肌肤上不断有青筋浮现了出来。不，我绝对不会放弃。决不。

　　长髯的老人居高临下看着他高瘦的身影没入黑暗，孤独的军靴踏地声越行越远。当黯色将所有掩覆，夜凉如水，谁赠我霜星若坠。

　　五个小时之后，飞机再次降落。这一回，没有再人欣赏窗外炫华且大气磅礴的日出。窗外呈现出非洲内陆少见的苍葱绿意，耳边似乎拂过不可思议的湿润的风，而廖旷的地面在熹微的晨光中隐现。这是他们的目的地，曾被丘吉尔誉为“非洲明珠”的东非高原水乡——乌干达。

　　一条被灯光照得彻亮的跑道呈现在了眼前，这一次没有人再因为看到跑道旁整齐划一的士兵高兴不已；12个小时之内相同的情形再次出现，人们也已经学会了控制感情，因为他们已经明白，希望破灭造成的伤痛要远比苦难本身更让人椎心泣血。

　　少数人已经猜出了真相；无奈与悲伤在彼此的眼神中缓缓流淌。命运当是如此，当你感到已经足够悲惨的时候，它总有办法让人绝望。

　　等待他们的是一支正规军。但是从客机离开利比亚机场的那刻开始，外界就与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儿，无论是以技术蜚声在外的美国还是被以色列自己都没有任何办法得知，因为那本来就只有罪犯自己才知道。

　　现在，那里出现一支政府的军队。这真是最奇妙的情景，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除了恐怖组织的相互通力，居然还有一支政府军队，一个国家政权在充当着合作者的角色。这样的情景即使不算匪夷所思也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但这就是摆在众人面前的真相。

　　杰克在心里叹了口。他知道此时仍然有一道眼神不依不饶地钉在背上，被外界军方称作“幽浮”的年轻男子始终敏锐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绝不是什么让人宽慰的现象。从自己与梅二交换第一个眼神开始，那道目光就再没离开过半寸，他甚至可以想象年轻人审视自己时脸上标志性的嘲讽笑容，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快。杰克把目光重新放在窗外，缓缓扫过越来越近的乌干达士兵，视线从那身灰黄色的军服移到手里的武器——这一刻他简直目瞪口呆。

　　03式5.8毫米步枪………囧……

　　连卡尔都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杰克此时简直忍不住去抢一把来看看枪柄上是不是还刻着“MADE IN CHINA”……虽然早有耳闻，乌干达的军方政要一向对中国武器情有独钟，但真的在非洲内陆看到中国陆军的标准配枪，此情此境实在是让人有种时空错乱的微妙喜感……（作者乱入：查资料的时候几次忍不住想高呼天朝万岁，我必须把这一截写出来!!）

　　冰冷的气氛居然被冲散了不少。杰克的唇角微翘，露出孩子一样的浅浅的笑容。他竖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双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里的笑意几乎将身边的空气也染得暖了。晨光正点点洒落，那双眼睛竟是如斯温柔，仿佛所有的春风骤然入雨，苍穹化碧；西湖一笼青烟，长亭挽作霏雨；数十里杨柳依依入画，不计数蝶舞旧日娉婷……

　　那真是一双温暖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温柔的眼睛。那人就坐在自己身前，修长的手指点在温润的唇上。这样的情景似乎早就熟悉又好像从未得见，紫衣人心中想着看着念着，因为他记得这个人说，他叫李寻欢。

　　谁家蒹葭入杨柳，何处白鹭慕娉婷……寻欢，李寻欢。他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就可以化解心中的冰冷与伤痛。

　　那真是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