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桃昂

9、底线

　　苏慕言深知自己触及师父的逆鳞，今日是必然不会好过的。

　　林渊跟他算账，除去少数时候，实在气急了上手先揍个十几二十下再说，都会先把道理与他说清楚讲明白。

　　他也从未想过逃避惩罚。

　　只是那跪得笔直但明显有些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少年真临近挨打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怕的。

　　况且方才在会客厅已经挨了三四十下教棍，这会儿身后已经肿了一圈，所幸作训服的裤子比较宽松，倒不会勒到伤处。

　　林渊没理他，进来先环顾了一下这个四方形的房间。

　　房间没有异味，相反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近门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些日常洗漱用品，被子按要求叠成了豆腐块，和枕头摆在一处，制式书桌上是军队配发的台灯和笔筒，不知从哪儿找来的A2纸张上是少年闲来无事画的训练基地布局图，好几处标红并作上修改意见，跟审图似的，临了不忘红笔大字吐槽“这破楼谁设计的？！”

　　林渊看得好笑，军用建筑是由帝国建筑设计院顶级设计团队统一操刀的，不知道那群帝国好生伺候着的中老年才俊，看到自己的设计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此点评，会作何感想。

　　林渊觉得这新训还是练得太轻了，死孩子体能训练跟不上，少得可怜的闲余时间还不好好休息？还有闲工夫摹图纸？！还吐槽？！

　　苏慕言顺着林渊的视线看到了自己那幅“大作”，继而感受到一束严厉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后一紧，咬着牙膝行到书桌前把那图纸叠起来收进挂着锁的抽屉里，小声解释：“呃...这个是军事信息技术理论课上画的，没耽误休息。”

　　为了应对新形势，帝国军队开始重视士兵运用信息技术作战的能力，也在日常的训练中增加了这一项，落实到各带教单位，大都执行一些计算机应用技术基础、便携式高精尖设备使用等课程教学，确保帝国士兵拥有一定的单兵高科技作战实力。

　　安全局新训营也不例外，甚至比其他基层单位更加重视。

　　林渊知道让苏慕言跟着学习基础课程，还要求他尊重教官不许瞌睡实在是有点难为他，但他始终不想让苏慕言做那个引人注目的例外者，不然也不会在陈山拿着训练计划给他看，询问是否要给苏慕言免除理论课程的时候直接回绝。

　　所以林渊并没有想深究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拿指尖敲了敲桌沿，略带嫌弃道：“没事干就抄课本练字，看你那字写成个什么样子？往后每天一篇，内容不限，字数自己掂量，只要求字体：小楷，把你那爱写“草书”的懒筋给我抽抽。我不定期抽查，少写或者敷衍了事，你知道后果。”

　　苏慕言：... ...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惩罚，其实他小时候被林渊提溜着练过好几个假期的字，为此没少挨手板，也练了一手苍劲有力的好字。

　　再大一些林渊也就没那么苛责他写字的事，随他去了。发展到现在就是那字吧，愈发龙飞凤舞放飞自我，该连笔不该连笔的反正都给连上了，看得林渊直皱眉。

　　但师父的命令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份，只得耷拉着脑袋道了声是。

　　林渊瞅着他一幅不情愿的模样，冷声道：“怎么，不乐意？”

　　苏慕言心想他有那不乐意的胆子吗？低着头赶紧开口：“没...没有，我会好好写的。”

　　林渊这才点了点头，不相关的说了这么多，也该办正事了。

　　于是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徒弟缓缓道：“道理你都清楚，自己说，为师该责你多少下？”

　　苏慕言思索一下，抬头瞧着林渊的脸色试探性地：“七...七十？”

　　和“逃避训练”这条错处加起来一百满数，苏慕言抱着赴死的决心，他在心里和身后已然惨不忍睹的两团致歉，叮嘱它们下辈子记得寻个好人家，不要再跟着自己受苦。

　　林渊闻言冷笑一声，心说你小子敢说我就敢打，没有表示异议，追问道：“拿什么打，打哪儿？”

　　苏慕言整个人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层纟非红，十七岁的少年真情实感地不好意思了，但他见林渊依然沉着的脸色不带半分玩笑的意味，不敢不答话。

　　于是他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师...师父说拿什么就拿什么，打...打...打pi gu。”说完那脸肉眼可见地更红了，活像一只熟透的基围虾。

　　林渊见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不免好笑，“还知道羞就不要净干这些没脸的混账事！”

　　说完也不在难为他，站起身把椅子拉到远处，又走到床边拿过枕头铺在桌子上，顺便把架子上的毛巾抽下一根扔过来，才重新对着他道：“衤库子月兑了，趴过来。”

　　苏慕言听命红着脸撑着地借力起身，褪下作训服衤库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处引来一阵呲牙咧嘴，又在林渊的冷眼注视下收声，把衤库子叠好放下后赶紧走过去趴好了。

　　看着眼前这具不住chan抖的身躯，林渊知道他疼，也知道他怕，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他必须给足教训，让苏慕言记住，三思而后行，在尚且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懂得收敛锋芒。

　　林渊不再跟他废话，打开衣柜看了一会儿，抽出一根自己前不久给挑的上好的皮带，拿在手里折了折，又试挥了几下调整力道，才走到书桌边冷声命令：“七十，不用报数，放松。”

　　苏慕言闻言，咬了咬牙试着让紧绷的身体放松，才刚松了一点，携着风声的一下就砸了下来。

　　“啪！”

　　头层牛皮制成的皮带光滑且柔韧，林渊的手劲很大，奢侈品到他手里俨然成了凶器。而且林渊并未刻意避开先前用教棍打出来的青紫，仅一下就把苏慕言的眼泪疼得夺眶而出。

　　他终于明白林渊扔条毛巾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是做什么了，为了避免剧痛之下无意识咬chun被加罚，他赶紧把毛巾抓过来死死咬住。

　　“啪！”

　　苏慕言两手死死扯住枕头边缘，默念：不能躲不能躲... ...努力给自己心理暗示。

　　林渊打人很有一套，每一下都跟量好了似的力道和位置控制十分精准，且每打一下都会留足三秒时间给人感受疼痛。

　　二十下打完，苏慕言身xia的枕头已经完全浸湿了，泪水止不住的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疼得整个人不住地chan抖，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死死攥住枕头边沿，未敢移动分毫。

　　林渊看着眼前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少年，他怎么可能不心疼呢？他心疼到差点就扔下皮带把人捞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把挨了教训委屈了的小人儿抱在怀里哄。

　　但是不行。

　　他多希望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跟那许多孩子一样，资质平平，念个普通的书，找个普通的工作，成家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就这么平凡此生，挺好。

　　自己也不用每天板着脸要求他事事拔尖，他也不用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动辄得咎。

　　奈何天之骄子生而不凡，他身负惊绝之才，绝不可能甘于平淡一生，林渊不会强迫苏慕言选择怎样的人生，只是一直坚守为人师、为人父的本分，引导他行正道。

　　林渊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皮带，高高扬起又重重砸下，力道不变，位置终于是移到了尚未受伤的tun tui相接之处。

　　此处的皮肤比tun部更加细嫩，苏慕言虽不必再忍受皮带狠狠砸向已经饱受折磨的某处带来的剧痛，但细嫩的皮肤根本受不住这凶狠的力道，几下过去就已经隐隐泛起好几处出血点。

　　三十。

　　凌厉的责打又回到了屁股，既然方才量刑时说好了是打pi股，那么打到tun腿相接之处就是林渊的底线，他的皮带不会再往下移动，即使少年身后那脆弱的皮肤已然承受不住更多的捶楚。

　　苏慕言此刻生不如死，他清晰的感觉到一股温热从他身后某处一路流向脚踝，他的理智已经消磨殆尽，他觉得再挨一下自己就要与这个美丽的世界说再见了。

　　七十下终是没打完的，林渊打到四十就扔下了凶器。

　　他避开伤处把人抱到床上趴好，把那个被泪水和汗水浸得湿透的枕头随手扔到盆里，在衣柜里拿了个新的出来小心给人挪到身下，又把那豆腐块儿拿过来抖开，轻轻搭到人上半身上。

　　林渊做完这些后重新站起身，见苏慕言费力地转头看他，张口想说什么，直接打断：“趴着好好反省！”说完就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