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桃昂

10、上药

　　这座训练基地是林渊离开军队后才依山而建，他原本不清楚其中布局，但得益于某人上课无聊画的那幅“大作”，他出了宿舍楼就顺着林荫道径直来到训练场边上的医务室。
　　在受伤作为家常便饭的训练基地，医务室外伤药、止疼药、消炎药配备齐全，林渊给陈山打着电话就挑好了药，又拿了几捆纱布，把电话递给值班军医，听他“嗯好啊是”了几声，挂了电话也不多嘴，恭恭敬敬把药给他装好了。
　　林渊拎着药回宿舍楼的路上，陈山闻声赶来，瞟一眼袋子里的伤药开口就讨伐他老队长：“嘿，您还真把人给揍出个好歹了啊！这小子怎么也不知道跑，我看看去！”
　　“跑？他敢？”林渊轻飘飘的一句，引得陈山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说完他将人拦住，要了根烟点着，才对着面前的桂花树转了话音，“那堂世界著名枪械详解，我来带？”
　　随着训练的推进，从第二个月开始，许多必要的理论课程也加入到训练计划中。
　　这话一出，惊得陈山直接把没抽几口的烟扔了，天干物燥的，要不是林渊眼疾手快给踩灭，差点没把这片林子点了。
　　陈山被林渊那满是嫌弃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得咳嗽两声，缓过神来。
　　“当年那事之后，您不是发誓不理军政事了？”他当年还是个编外小文员，因为上头下令封锁消息，所以对那场战斗了解得并不真切。
　　但帝国首脑的大洗牌闹得是沸沸扬扬，陈山家中长辈那段时间也都噤若寒蝉，唯恐祸及自身。尘埃落定之后陈山也知道了隐剑大队核心人员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也都尽数复员的消息。
　　“没想理，我就带个训，身份你想办法给我藏好就行。”
　　帝国高层的手还伸不到他安全局一个小小的新训营来，身份倒是不难伪装。
　　“因为慕言？”陈山出口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那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大名鼎鼎的前隐剑大队长来他这小小的训练营“谋高就”吗？
　　林渊却答得认真：“他体能烂成这个样子，说到底也是我给惯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
　　陈山心说你担心徒弟就直说，又不丢人！
　　“行，刚好这几天命令下来，理论课教官陆续到位了，都是吴世安那小子挨个军区挑的，互相有几个不认识也正常。到时候我去接您，总部碰头再由军车统一送过来。”
　　说完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那您这军装...？”他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林渊是否愿意再把军装穿在身上。
　　林渊倒是毫不在意，“给我备几套作训服就行，该怎么穿就怎么穿。”
　　陈山这才松了口气，点头表示明白了。
　　林渊交代完掐了烟也不再跟人聊，抬腿径直往宿舍楼走。走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陈山，摇了摇头：“你就别跟着了，小言这时候不想见外人。”
　　陈山：？
　　没听错的话...这语气怎么还带点隐约可查的小骄傲？那你打的人可不就只愿意让你看吗？而且我是外人吗？！我马上就是他局长了！
　　这话他可不敢跟林渊说，只得立在原地目送他老队长朝宿舍楼去。
　　林渊回到宿舍的时候，苏慕言已经趴着睡了，因为身后的伤还疼得厉害，他睡得并不安稳。
　　新换的枕头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一片，少年的头发被汗贴在脸上，睫毛轻微抖动。
　　林渊走过去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看了眼少年的伤，血倒是止住了，挨得重的伤口处尽是凝固的血块。
　　不同于施刑时的冷漠，林渊此时并未刻意隐藏自己心疼的神情，他的目光里尽是怜惜。他伸手轻轻拂过少年的额头，把那几缕被汗打湿的碎发抚顺了些。
　　因着伤口的剧痛，苏慕言本就睡得浅，稍一打扰，他便醒了过来。
　　“唔...师父...嘶...疼！”少年想起身跟他师父打招呼，然而没起多少就疼得他重新砸了回去。
　　“别动。”见人不老实，林渊只好又板起脸命令。
　　没想到就这几乎不带威严，比平时正儿八经骂人温柔了不知多少倍的两个字，却直接把人惹得眼泪啪嗒地流。
　　“呜呜...师父您打那么重...呜呜打完还不够，还要骂人！呜呜呜...”小孩儿觉得他怎么想怎么委屈。
　　林渊挑眉：“你自己说的七十，我还没打完，要不咱们继续？”
　　苏慕言哭得更凶了，他能感觉到林渊现在是心疼占了上风的，他师父舍不得再跟他动手。
　　林渊看得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人顺气，缓了语气宽慰：“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话是这么说，但林渊也就由着他哭。
　　约摸过了十分钟，少年哭够了，拿尚且挂着泪的眼睛盯着林渊看。
　　林渊这才收回帮他顺气的手，走到书桌边把刚才那条毛巾扔给他：“给你处理伤口，忍着点。”
　　苏慕言拿过来嫌弃地看了一眼：“有口水！”
　　林渊失笑：“那又不是旁人的口水。”说完还是走到架子上取了块新的毛巾给他。
　　处理伤口无异于上刑，苏慕言咬着毛巾也没止住呼痛声，要不是这个时间宿舍楼没人，他苏慕言的面子立马就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等处理完伤口上完了药，帮人擦了身子后给人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又就着温水喂人吃了一颗阿莫西林，把被汗打湿的枕头翻了一面重新塞回去，林渊才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
　　这一番折腾给林渊自己也搞了一身的汗，他拿过抽纸往额头上简单擦两下，才看着苏慕言佯装严肃道：“我已经跟你陈叔叔说了，你们的枪械课我来带。你给我小心点，还欠我三十下，往后再不好好训练让我逮住，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苏慕言听说师父要留在基地陪自己训练，心里到底是期待的，也不管人还在板着脸威胁，开心地笑了：“师父放心，小言不会给您丢脸的！”
　　林渊看他这模样也轻笑了声，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脑袋：“行了，睡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上完药伤口没那么疼了，还凉飕飕的，而且挨打是很消耗体力的，没一会儿苏慕言就沉沉地抱着枕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