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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安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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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十几日,鄢城城外某处客栈。
这所客栈设在幽暗小道,来来去去只有一条林间小径通往山上山下,人烟稀少,故而久未有来客。
小二正守着落了层薄灰的柜台昏昏欲睡。
“啪”突兀的响声顿时吓跑了瞌睡虫。小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身前站着一清秀少年眉目含笑。而他身后,一“女子”戴着长纱斗笠,明明无从知道其面貌,却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是个美人。
小二不免多看了两眼,再想看第三眼,却被严严实实挡了个密不透风的,连忙挂上狗腿的笑容:
“客官,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顾凉生哥俩好的一把将小二拉出来,挤眉弄眼的。
“我这有一笔好生意,做不做?”
小二讪讪一笑,“不知是什么生意?”
话音刚落,手中便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瞳孔猛的震颤,金,金子。
顾凉生在这时幽幽叹口气,四十五度仰角,“想我出生于富家大族,却没什么宏伟梦想,只想安心度日,哪料族兄嫉妒我天赋卓然,又贪图我妻,便使下毒计将我赶出了家门。吾妻不离不弃,我却不能亏待于他,让他跟着我风餐露宿,这才变卖了家传下的玉佩,就想盘家客栈,与他相守一生。”
极为做作的抬手捂眼,瞧上去是谈起伤心往事痛苦不堪,实际上顾凉生透过手指缝隙偷偷观察小二,看见他脸上的犹豫,不是吧兄弟,有钱都不赚?
小二看眼金子,再看顾凉生一眼,一咬牙一跺脚,“兄弟,交给你了。”
东家早些去了漠北,恐怕是生死难料,自己空守这些时日已是仁至义尽,这般一想,利落将身上薄巾一扯,昂首挺胸迈出大门,刚一踏出门槛,脚步倏的加快,撒欢似的一溜烟跑了,远远还能听到:
“哈哈!我发财啦!发财啦!”
顾凉生放下手,踮脚瞅了瞅,确认人走远了赶忙上前把大门一关,这才满意的拍拍手。
站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商寄礼:那东西,小恩人不是有满满一袋子吗。而且,而且,面色染上薄红,他是男子,虽作女子打扮,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怎可嫁给别人做妻。
顾凉生一转身就对上商寄礼充满复杂的眼睛,张了张嘴,试图挽回并不存在的形象:
“那个我……”
却不料商寄礼主动上前,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小恩人,我都懂得。前事已矣,我们应该放过自己,不要沉溺于无谓的痛苦中。”
顾凉生心里槽点太多,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你懂?你懂个屁!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商寄礼在他这已经完美实现美人到笨蛋美人的过渡。
顾凉生心累,不愿与其争辩下去,硬是挤出一张笑脸:
“你开心就好。”
商寄礼更添几分心疼。看看,小恩人连笑得都如此勉强,看来真是被伤得深了。
不免对那子虚乌有的族兄生出些许厌恶,又联想起自身,忽而得出一个结论:天下族兄都不是好东西。
也不知道阿娘怎么样了,是不是又会坐上一整夜,还是又在为他跟舅舅争吵。阿娘体弱,无他在身旁,该如何度过这个夏日。若是,若是……心狠狠揪了起来,不敢再深想下去,小心翼翼伸手抓住小恩人的衣角,拽了拽。
顾凉生本在打量这整间客栈,感到动静转过头,
“怎么了?”
商寄礼看见他关怀的神情,眼眶顿时忍不住红了,抽抽鼻子。
“我,我想我阿娘了。”
“我阿娘身子不好,必须日日喝我的酿的药酒才能好些,可我如今离家,家中又无人会酿,我怕……”
隐隐带了哭腔。顾凉生脑子一热,竟是强硬的一拽将商寄礼拥入怀中。
这一抱,两人都是一懵。
商寄礼呐呐被抱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小恩人……”
“别说话。”顾凉生苦大仇深的闻着商寄礼身上传来的草木香。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哦。”商寄礼乖乖的不动不言,眨眨眼睛,他好像听见落在耳畔剧烈的心跳声。
是谁的?
等顾凉生别别扭扭放开商寄礼,两个人的脸都红了个彻底。顾凉生眼睛到处乱瞟,就是落不到商寄礼身上。
商寄礼正想摘下斗笠透透气,手刚摸上。
顾凉生一声吼:“别动!”震得商寄礼抖了抖,颤着声,“怎么了?”
顾凉生意识到自己过大的反应,尴尬的摸摸鼻子,天知道他刚刚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对着遮掩面貌的商寄礼,他的心都跳个不停,这要是摘下斗笠那还得了。
不行,坚决不能摘。眼睛一转,立刻想到个合适的理由,赶忙正色起来。
商寄礼见他一脸严肃,心又颤了下。
“你知道咱们是偷偷逃出来的吧?”
“嗯嗯。”
见鱼儿上钩,顾凉生心底暗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继续引导:
“那咱们是不是不能被发现?”
商寄礼继续点头。
“你看,这一则咱们要躲万青阁,二则我刚刚已经告诉那个小二我们是夫妻。我是夫,你是妻。有知情人在难免他不会多嘴说出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在去漠北之前,我们必须伪装,懂吗?”
和小恩人假扮夫妻?商寄礼晕乎乎的脑子里来来回回反复环绕这句话,呆呆愣愣。就在这恍惚的间段,顾凉生拉起商寄礼就往外走,门推开也不关,十分潇洒。
商寄礼就看着小恩人牵着自己,从山腰到山下,再从善如流的寻村民问了路,又凭着好样貌成功的搭上车,一路向镇里去。
等下了车,脚实实在在踏在地上,看着眼前喧闹的人群,心里还有股不真实感,侧头看眼在寻地方的小恩人,眼中不由染上一丝钦慕。小恩人,好厉害。
目光又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小心的,微微用力的拉紧些,纵使手心冒出细汗,有些黏腻也从未想过松开,反倒眉目间镌刻上清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