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寄礼》水下的橙子

3、私奔

　　商寄礼兀自垂下眸，目光凝落在顾凉生鼻尖的小痣。

　　这位恩客生得可真好看，不免忧愁的问道：“我这般貌丑无盐，你为何要做我的恩客?”

　　顾凉生一愣，一时连手都忘记放开。又见商寄礼是真心实意认为如此，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你若真是貌丑无盐，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为见你一面而踏破门槛的。这若是让旁人听见，定要嫉妒的七窍生烟，立刻无颜存活于世只能投河自尽不可。”

　　商寄礼不信，认为顾凉生只是为哄他开心，更是郁闷。

　　“诶诶!自进来到现在，你就一直冷着张脸。你对我笑一下，我就带你私奔，怎么样?”

　　顾凉生宛如在调戏那家美娇娘一般，眉眼肆意放荡。哪人见了不知他是满口妄言，当不得真的假话。

　　偏偏商寄礼信了。

　　唇角微弯，不过一瞬，如昙花一现，光华短暂消逝过后却留下满目光彩，只此一笑，从此阡陌多暖春。

　　原来君王搏妃子一笑，为的竟是这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诚不欺我，顾凉生晕乎乎的想，真是死也值了。

　　“你说的，带我走。”商寄礼抓住顾凉生的衣袖，不敢用力，顾凉生只需轻轻向后便可挣开。可顾凉生看着他，鬼使神差的不想让这双好看的眸子染上失望。

　　便咧开嘴笑了，一拍胸脯。

　　“害!多大的事，走!我带你浪迹天涯去!”

　　说的豪情万丈，要做的却不是什么大事。可商寄礼偏是眉眼弯弯，眼中心中只有面前的少年郎。

　　顾凉生，小恩人，他默默在心里念了百转千变，想要将其刻在心尖上，此生都不要忘了才好。

　　次日。

　　“不好啦!那头牌跑了!!!”

　　云阁内，锦窗大开，唯有一白长绸从上延下，在空中飘荡。

　　几日后，西街暗巷。

　　半掩的矮门后堆着厚厚的稻草，密密拢在一处，不大的一块地方仅窗下置了两地床铺，再无多余的其他摆件，不时从薄薄的土墙后传来苍老死气沉沉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好像身旁就躺着一个垂死的老者，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顾凉生头疼的扒在门后，努力透过缝隙向外瞄几眼，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黑衫带刀的身影，心里重重一跳。

　　对方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土房，“啪!”在对面墙上贴了张通缉令，却确是顾凉生和商寄礼的画像。

　　不过他就纳闷，怎么他这张比商寄礼那张传神了不知几倍，是走在街上绝对会被认出的程度，而商寄礼那张能看出个人样就十分不易了。

　　幽幽叹口气，转身思索着往床铺那去，真是愁人啊。

　　一直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商寄礼听见渐近的脚步声，默默从被子里伸出头来。他面色潮红，唇上却是一片惨白。一连病了几日，如今脑袋昏昏胀胀，身体绵软的厉害，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

　　“小恩人……你把我送回去吧，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顾凉生蹲下，伸手覆上商寄礼的额头，过于滚烫的温度让顾凉生神色忍不住一变。又烧起来了，可，目光投向已空的药碗，抿紧唇瓣，现在要药没药，要钱没钱。

　　顾凉生收回手，为商寄礼掖了掖被角，笨拙的放柔声音，安慰道：

　　“别说这种话，我既然把你偷了出来断然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且先安心睡一觉，我保证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十分坚定，让人不信也想信。商寄礼慢慢眨眨眼睛，笑了，“嗯。”

　　就真的闭上眼，沉入混沌之中。

　　顾凉生就守在商寄礼身边，直到天黑之时。

　　四下具籁，顾凉生轻手轻脚尽量不弄出任何声响的移开门上稻草，在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商寄礼。

　　无论如何，承诺的事必须做到才行。何况，这可是头一次有人如此信他。想到此，顾凉生定下心，从空隙处闪身出去，重新将屋门关好。

　　街上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顾凉生始终提着一颗心，顺着记忆中的位置摸到万青阁。深夜纵使是青楼也要闭馆，只是不知道姨会不会又是一夜不眠。

　　只能赌了!

　　顾凉生偷偷绕道到后院围墙处，小心的踩着砖头向上爬，朝里头望了一眼，没有光亮，脚步声也没听到。这才一鼓作气登上墙头，翻身而下，稳稳落地。

　　他沿着墙壁一步一移，很快走到顶头，又往旁边一边走一边在墙上摸，终于手触到了锁头。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了会，确认四下无人才从怀里拿出一条细铁丝，开始专心开锁。

　　“啪嗒”锁头应声而开，顾凉生弯下腰轻轻把锁放在脚步的位置后才伸手去推门。

　　然而堂内却并不是一片漆黑，透过二楼纱窗散出几分昏暗的光亮。

　　顾凉生目光紧紧凝在那随时可能会被推开的窗，心脏在黑暗的寂静下一声一声有力的跳动。狠下心，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扇门的轮廓。林二娘一般将地契，商契以及其他的贵重物品全部放在一楼西边的地室中，而那刚好正对二楼点亮的窗子。

　　多想无益，来都来了，商寄礼可还等着救命呢，这趟路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开始挪动步子，一步一停，一步一停，顾凉生几次三番回头时，那窗下有人影闪烁，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幸而，一直到进入地室那房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顾凉生目光一扫，瞬间决定将那个富家小姐的钱袋拿走，这里面的金子够很长一段时间用的，把钱袋往怀里一揣，就再次按照原路返回。

　　出了万青阁，一路直奔集市口。等在一拐角处坐下，狂跳的心和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复。他不准备回去，决定一到天亮就租辆马车，再去回春堂请最好的大夫，对了，还要买一些糕点。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天亮。

　　顾凉生随意往身后的砖墙一靠。抬头望见满天繁星，他笑了。

　　商寄礼啊，商寄礼，你可真是幸运，遇见了他这么个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