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郎心如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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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时笙看到唐如柳脚步踉跄了一下，便失态的朝着前院大门方向冲去。
沐时笙抱着黄梨木的盒子，怔愣在了原地。
战死的王爷回来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这印章才刚到她的手里，还未捂热乎呢。
管家并无半点讶异，反倒礼节周全的虚扶了沐时笙一下，“王妃，随老奴一同去前院恭迎王爷归来吧？”
沐时笙：“......”
她现在要求分一半家产主动和离还来得及吗？可是否能分到家产和能否和离，这件事的主动权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啊。
沐时笙不得不跟着管家一同到了前院。
前院屋檐下和大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沐时笙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夜色里，整个王府今晚特别的灯火通明。
如此大的消息，也只是惊动了府里一部分沉睡的下人，另外那些护卫依然恪尽职守，整个王府，依然如往日一般，一切都井然有序。
王府大门敞开，一列人马整齐划一的长驱直入，骑在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身银色盔甲，威风凛凛，气场肃穆，煞气凌然。
沐时笙远远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唐如柳正清风拂柳一般朝着最前方的男人飞跑过去，到了跟前，男人勒住了缰绳，战马长嘶，前蹄腾空而起，吓得唐如柳堪堪站在了原地。
萧煜垂眸看了眼唐如柳，视线越过跪在面前黑压压一群下人，精准的落在了依然站着的沐时笙身上，眉骨狠狠的拧了一下。
男人翻身下马，身姿如风一般，没有半点停留，从唐如柳身侧走过，径直进了书房。
倒是跟在萧煜身后的两人经过沐时笙身侧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的打量了她一番。
此时的沐时笙沉浸在自己到手的银两全部飞了的沮丧情绪里，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不好了，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副被懦弱害怕的模样。
两炷香时间后，沐时笙被管家推到了萧煜面前。
烛火摇曳，原本她一个人住着的厢房此刻多了一个男人，曾经觉得空旷的卧房突然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萧煜已经梳洗完毕，从净房走了出来，银色的铠甲已经脱掉，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袍，墨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离得近了，沐时笙总算看清楚了男人那张脸。
前几日带着小桃在街上闲逛，路过茶楼，说书之人正夸赞北定王爷生的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当时听了，她一笑而过只觉得那人在堆彻词藻，此时见了真人，才知说书之人词汇贫瘠，不足以形容眼前之人。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注）
沐时笙盯着便宜夫君晃了一下神，可萧煜却连正眼都没有瞧她，目光扫了眼她抱着的黄梨花木盒子，便落在了手里的文书上：“没有本王的吩咐，这府中一切大小事务都归于管家打理。”
沐时笙咬了一下唇，看着门口守着的护卫，不得不将装了印章的黄梨木盒交出来，放在了书桌上。
那神情，就跟剜了她心口一块肉一样。
萧煜继续道：“这门婚事乃御赐，并非本王本意，本王已有需负责之人，待到时机成熟，便会与你和离。”
沐时笙：“到那时，妾身人老珠黄，王府与国公府却都没有了妾身的容身之处，妾身并没犯七出之条......”
萧煜：“......，你不愿？”
“并非不愿。”沐时笙脑袋垂的更低：“妾身也不敢阻挡王爷跟心仪之人在一起，只是怕和离之后，妾身穷困潦倒......”
萧煜唇角轻撇：“你只要乖乖听本王的话，本王必定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待和离后，也能分你一笔能傍身的钱财......”
沐时笙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王爷一言九鼎，妾身一切遵从王爷吩咐。”
萧煜合上手里的文书：“从今日起，搬出王府正院，没本王的允许，不允许踏入这里一步。”
沐时笙：“......”
翠竹轩。
小桃一边铺着床铺，一边抽泣：“小姐，王爷虽然把你赶出了正院，可也让你随意挑选院落了，你为何要挑这里？
这边离正院最远，往后想要见王爷一面都好难了，为何不选个离王爷最近的院落？”
沐时笙被小桃哭的头疼，从荷包里掏出糕点堵住小桃的嘴：“王爷有心仪之人，一旦时机成熟，便要跟我和离。
难道你希望你家小姐爱上王爷，最后被王爷抛弃，悲痛欲绝，想不开上吊自尽？”
提到上吊自尽，小桃打了个寒颤，生怕沐时笙又想不开了，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将糕点吞咽下去：“小姐做得对，就该搬得远远的，跟王爷井水不犯河水，省得往后将自己赔进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王爷什么的，哪有自家小姐的命重要。
沐时笙在屋子内转了一圈：“这院子虽然不如正院大，可也有好几间房，清净雅致，屋后面还有一片竹林，住着也算舒适。
等过个一年半载，我恢复了自由身，便带着小桃你出府另立门户过日子，我们就在这条街上买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如何？”
小桃破涕苦笑：“好是好，可小姐你嫁过来并没带任何嫁妆，和离之后，就算王爷愿意分你一笔钱财傍身，又能分得了多少？”
......
待沐时笙走后，管家将那厚厚一叠纸放到萧煜面前：“王爷，这是王妃看了一晚上的账本后记录下来的，老奴核对过，近五年的进出账均准确无误，大笔的开销也整理的一清二楚。
王妃并非传言所说的一无是处，只是性子确实有那么几分胆小怕事，除了回门那日出过王府，平日里无事极少踏出卧房，就连用膳，也是跟小桃姑娘关着门的。
王妃乖巧温顺，待下人亲切，从未摆半点王妃的架子，除了这管家之事被表姑娘赶着接手，并非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的主。
且王妃最近些时日都在斋戒祷告，替王爷祈福......”
管家刘伯眼睁睁的看着萧煜将沐时笙赶出正院，心里急的慌，他从小看着萧煜长大，原本萧煜也算是个性子温润之人，可自从三年前王爷王妃和大公子过世之后，袭了爵位的王爷便好似变了一个人，性子越发乖张，越来越令他看不懂了。
本以为娶了王妃有人近身照顾会好些，可他却连正眼都没有瞧人家一眼，就把王妃赶出了正院。
虽然这婚事是御赐的，在刘伯眼里，只要这女子品行好，便无碍。
管家心里那个着急啊。
王府人丁凋零，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告慰老王爷老王妃在天之灵？
萧煜却只是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随手塞进了抽屉里。
“从明日起，本王要在府内养伤，你替本王应付宫里派过来的人。”萧煜揉了揉眉心：“还有事？”
管家踌躇道：“表姑娘还等在外面，老奴不敢告知她真相，表姑娘听闻噩耗，伤心欲绝，打算明日一大早便带人前往北境，寻找王爷......”
萧煜对着管家摆摆手：“你出去吧，让柳娘进来。”
灯影幢幢，将男子本就颀长的的身影拉的更长。
唐如柳满心忐忑的跨进厢房，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一如既往的冷冽清冷，没有半点别的情愫。
想到刚才在前院里，他翻身下马，从自己身侧走过，连眼角的余光也没停留片刻，心便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萧煜率先开口：“听闻表妹打算带人前往北境，途中凶险，表妹可曾想过后果？”
唐如柳：“我不怕......”
“匹夫之勇只会将自己推入险境连累别人。”萧煜眸底染上一抹厉色：“表妹早已及笄，也跟着刘伯在王府学了三年的管家之道，应该为自己考虑终身大事了。”
唐如柳：“我愿一辈子留在府里，待在表哥身边。”
“别说本王不想留你，就算本王想要留你，也留不住你，明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大典，你若是没有婚约，便只能进宫了。”萧煜翻出一本册子，放在唐如柳面前：“这是京城内所有适婚青年，你挑中了哪个，只需跟本王说一声便可。”
唐如柳泪盈于睫：“表哥......”
“往后王府内的事，就不劳表妹操心了，表妹若不想进宫，便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些。”
郎心如铁，萧煜无视唐如柳的神情，继续道：“各府若有花宴和请帖，便跟王妃一同出府走动走动。”
唐如柳听到萧煜提到了王妃，心里更加堵得慌。
她恍然醒悟过来，表哥已经成亲了，他有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从前表哥就没想过跟她在一起，从此往后，表哥更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
唐如柳掩面哭着跑出了厢房......
一大早，沐时笙便和小桃一起到了后厨，厨房里正忙碌的佣人看到王妃亲临，赶紧匀了一口锅给小桃。
沐时笙看着炉火上正冒着鲜香的瓦罐，馋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吃了好几日清汤寡水的素食，好不容易萧煜活着回来了，她也没有戒斋的必要了。
“这鸡汤真香。”不等厨娘反应过来，沐时笙拿起汤勺舀了小半碗喝了一口。
跟鲜美的气味相比，这汤到了嘴里竟有一股土腥味道，汤面还有一层黄油，极其腻人。
“这汤是特意给王爷煲的。”厨娘见沐时笙脸色变了，赶紧问：“王妃，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除了难喝，倒是没别的问题。”沐时笙在佐料碗里扫了一圈，挑拣了好几样佐料扔进瓦罐里，“这几样放进去，盛起来的时候舀去最上层的黄油，这汤就好喝多了。”
她又挑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让小桃剁成肉馅，往肉馅里放了新鲜剁碎的菌菇，用鸡蛋清搅拌，淋了香油，开始用擀好的面皮包饺子。
管家进来的时候，煮好的饺子正好起锅，盛了三碗，沐时笙夹起一块饺子尝了一口，笑的眼睛都迷了起来：“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管家眼眸一亮，走到沐时笙身侧：“王妃亲自来了灶房，是特意为王爷包饺子做羹汤的吗？”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如今吃王府的住王府的用王府的，哪里敢否认管家的话。
沐时笙忙不迭的点头，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是啊，我刚才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呢。”
管家喜的端起一大盘饺子放进盘子里，厨娘也将瓦罐里的鸡汤弄到汤碗里：“这汤的佐料也都是王妃亲自调的呢。”
管家将鸡汤和饺子送进了书房。
萧煜正在批阅文书，原本没什么胃口，可那鸡汤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息里钻，他竟觉得有些饿了。
管家连忙拂去上面的黄油，舀了一碗，放到萧煜面前，又将装了饺子的瓷盘往他面前推了推。
萧煜拿起筷子，咬了一口饺子，只觉得鲜香美味，喝了一口鸡汤，只觉得这鸡汤味道不同于往日，竟一连将这一大盘的饺子都吃完了，鸡汤也喝干净了。
管家喜不自胜，拧着空了的食盒去翠竹轩找沐时笙：“王妃，王爷很喜欢吃您做的饭菜，往后王爷的饮食就有劳王妃了。”
小桃闻言，高兴极了，没等沐时笙拒绝，一口应承下来，又道：“后厨太远，这翠竹轩正好有个小厨房可以单独开灶。”
管家将食盒递给小桃：“往后新鲜食材，老奴让人最先送到翠竹轩来。”
送走管家，沐时笙望着小桃：“你为何要答应？”
一次两次还好，日日都做，她可没这个闲心。
小桃好看的双眼完成月牙状：“王爷好歹是小姐你的夫君，等到王爷吃惯了你做的饭菜，和离的时候，说不定会多分小姐你一些银两。”
沐时笙一听，觉得好有道理，“那就劳烦你了。”
一连好几日，管家都来翠竹轩取食盒，食盒里面装的是小桃在沐时笙指点下变着花样做好的饭菜，且都是自家小姐爱吃的。
这天，萧煜吃完了辣子鸡丁和麻婆豆腐，忍不住问：“府里厨娘换人了吗？”
管家见时机已到，笑着坦白：“厨娘没换人，只是给王爷做饭菜的人换了，听闻王爷胃口不好，这些饭菜顿顿都是王妃特意为了王爷亲手做的，前几日的饺子，也是王妃亲手包了煮熟的。”
萧煜盯了管家一眼，并未做声，管家立即止住话题，退出了门外，跟顾青擦身而过。
顾青大步进了书房，“王爷，那偷盗了龙令的女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音讯，倒是查来查去，查出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
“当晚那间客栈里，王妃也落脚过，只是并不知晓王妃住的是二楼哪一间房。
官兵查房后，听闻王妃独自一人在客栈受了惊吓，官道解封后，王妃的舅母林夫人带着车夫从集市赶回客栈，当晚便带着王妃离开了......”顾青道：“当时情况混乱，说不定王妃见过那女子的模样，王爷，您要不要亲自去问问？”
萧煜：“她也在？”
顾青揣测着萧煜的内心，小心翼翼道：“荣国公府传出的流言，说是王妃听闻王爷战死沙场，当晚便用一根白绫殉情，想要随您而去了......”
萧煜冷笑，这种鬼话也编的出来。
夜幕降临。
沐时笙从浴盆里站起身，“小桃，上次逛街买的精油呢，你放在哪里了？”
绣着花鸟的屏风后，人影晃动，妙曼的身影显露无余的印入萧煜的眼眸里。
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指蓦地握紧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郎心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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