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欢》景知之

13、013暗潮

　　第二天早晨，陆昭没有直接走，而是看着小恩公起了，在秋容和秋月的指引下洗漱完毕又吃了早膳才离开。

　　他一走大半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小恩公”瘪瘪嘴，觉得有点不开心，秋容和秋月两个见她闷闷不乐，大着胆子提议去院子里逛逛。

　　“小恩公”点头应了，昨日陆昭带着她熟悉了院子和院子里的人，又带着她跟秋容秋月相处。所以她今天对这两个婢女的抵触少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喜欢她们靠的太近。

　　她今日仍是穿了一身男装，女子的衣衫太繁复，想到她可能不习惯，陆昭也没勉强。月白色的锦绸长衫穿在身上，束了湖蓝色的腰带，衣衫上绣着宝瓶的纹样，寓意平安顺遂，头发还是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干净利落。衬着精巧秀气的五官，活脱脱一个灵气小公子。

　　小公子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闲逛，身后隔着不远还跟着两个婢女，远远看去，怎么都有点像山大王巡山。

　　“山大王”巡山的目的地很明确——厨房。

　　自从知道饭都是从这个地方做出来的，她就很不得时时刻刻守在那儿。

　　这处院子只能算中等规模，厨房的地界儿不大，里面立了几个灶台，灶上做主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人称张大娘。

　　“快快快，把这菜洗了，再把那只鸡杀了，肘子炖上……”

　　“山大王”到的时候张大娘正指挥着厨房里的人准备午膳，平日里院子就那么几个人，做什么也都是有数的，徐掌柜那人又古板的很，让她一身本事没地方发挥。好不容易主子来了，可算是给了她个表现的机会。

　　“张大娘，枣泥山药糕好了。”

　　“哎哎，知道了。”说着走到灶前把蒸笼打开，一阵清甜的糕点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隔着好一段距离就飘到了“山大王”的鼻尖儿，引得她口水直流。

　　张大娘刚想让人把这糕点送到厢房去，一抬头就看到小姐带着秋容秋月走了过来。

　　她连忙迎上去，“这可巧了，正要去给小姐送糕点呢！”有了昨日的见闻，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小姐脾气古怪，不能轻易近身。张大娘也不敢造次，远远地隔着丈许就停住了。

　　“山大王”想着昨日陆昭交的朝她拱拱手算是打招呼，看得张大娘连忙侧身躲开，直说不敢受小姐的礼。

　　她的目光直勾勾看向香味的源头——热气腾腾的那个蒸笼，张大娘一下子就笑眯了眼，“小姐，这是奴婢做的枣泥山药糕，正想送过去请您尝尝呢。”

　　“山大王”听完，眼睛立刻亮了。可她还记得陆昭说过不能硬抢，只好看着那一笼糕点咽口水。

　　“张大娘，还不腾个地方，请咱们小姐坐下慢慢吃？”秋容提醒道。

　　“哎哎，可这厨房乱糟糟的……”张大娘犹豫，原想给送到房里，小姐回房吃。

　　“不必不必，咱们小姐不拘那些小节，你快着些吧。”秋月催道。

　　“那……小姐这边请，快给小姐拿双筷子！”

　　“山大王”开开心心地在自己的领地上坐下，面前是心心念念的枣泥山药糕和……一双筷子。

　　她犹豫地盯着筷子，脑海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乖乖地拿起来，不太熟练地夹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

　　糕点已经放凉了，此时带着微微的余温，山药软糯，枣泥香甜，吃到嘴里口舌生津满口余香。“山大王”从没吃过这样的糕点，只觉得甜甜的香香的太好吃了，于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不多会儿就把糕点吃得只剩了一个。

　　秋容和秋月谨记“不能抢食”这一点，不敢劝她少吃。可她本就吃了早饭，又吃了七块糕点下去，这时候已经觉得顶了，摸摸鼓起的肚子，只能望洋兴叹。

　　叹着叹着忽然想起陆昭，又觉得有点心虚——太好吃了，她、她差点忘了给陆昭留！

　　还好还好，还好还剩了一块。

　　“山大王”四处看看，想要找东西把最后一块包起来拿着。

　　幸好秋容和秋月被嘱咐过，连忙找了张油纸过来，四四方方叠好了交给小姐，让她自己装进去包好带上。

　　“山大王”吃得开心，拿得也开心。

　　“小姐，要不咱们换别处走走？糕点吃多了容易积食，可别坏了午膳的胃口。”秋容担心地劝道。

　　“山大王”也觉得有点撑，但是厨房多好呀，到处是吃的，看着就开心。她站起也不往外走，就凑到灶边上去。

　　秋容有点担心，，想上去劝，被秋月一把拉住，“先看看，先别急。”

　　只见小姐在灶边巡视一圈，又凑到案板那边。案板上摆着各式菜肴，像白菜萝卜那些直接略过去，倒是别的不常见的菜看得仔细。

　　张大娘在旁边看着，以为她对厨艺感兴趣，顿时来劲了，跟上去挨个解说：“小姐，这菜叫花椰菜，炝炒、过水凉拌都使得……这是韭菜，和上面包饺子最香了……”

　　“山大王”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大娘，只让张大娘满心开怀，觉得终于有人慧眼识英了。

　　“小姐您要是感兴趣，老张我就做给你看，就是厨房油烟重，怕您不喜欢。”

　　“山大王”才不管什么油烟，就守在灶边上看他们做饭炒菜，看着张大娘倒油放料，把菜放进去翻炒，香味儿扑鼻，只觉得的刚刚填饱的肚子又饿了。

　　陆昭从外面回来没回屋就先去了小恩公房里，却没找着人，问了下人才知道是去了厨房。他不放心，于是也去了厨房。

　　“小姐您看，油就放这么多，葱姜蒜是调味出香的，少放些不放都行，这是咱们院子里富足，外面那些穷苦人家能拿猪油抹锅底就不错了。”张大娘一边做菜一边解说，头头是道。

　　“山大王”听了直点头，可不是，李贵炒菜的时候就拿猪油抹过锅底，可猪油那味儿又腥又重，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油锅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张大娘又说了：“您看，这不是闻到香味儿了？小姐您退后些，得放其他佐料了，别呲着。”

　　“山大王”特别听话地后退了两步。

　　陆昭来的时候没惊动他人，于是就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幕。青菜下锅的时候小恩公就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透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好像锅里的菜已经到了嘴边进了肚似的。

　　见她待得高兴，他也没打扰，悄悄地回了屋，招来徐掌柜。

　　“消息都放出去了？”

　　徐掌柜恭声道：“是，按您说的，昨日就散出去了，今天全蔚县都知道咱们丰廪粮铺的东家到了，手里攥着大宗的粮食来的。蔚县县令钱鸿今日招了属下过去询问，说要见您，属下已经应下了。”

　　“约了什么时候？”陆昭问道。

　　“今日申正，得意楼雅间。”徐掌柜道。

　　陆昭点点头，“知道了，汴州那边可有音信？”

　　徐掌柜这次摇了摇头，“尚未，不过属下派人打探，这几日以来，耿将军带人出入衢山地界儿与衡山匪患数次交手，双方互有胜负，但交手范围不大。倒是褚将军两日来未曾现身，不知有何打算。”

　　陆昭捏着手中茶杯的边沿摩挲着，想着厨房里小恩公的心笑容，还是道：“原想再多停一日，看来是不行了。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去湖州州府。”

　　“是，那小姐？”徐掌柜问道。

　　陆昭早有打算，“我带她一道走。”

　　“主子，容属下多嘴，您此行须慎之又慎，小姐她……不如先让小姐在此暂住？”

　　陆昭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

　　“将军，找了这两日并无公子的踪迹，会不会是咱们找错方向了？”

　　褚玉书与下属聚在客栈中，眉头紧紧皱起，这两日来不只他毫无收获，那些湖州军也毫无所获，难道真的找错了方向？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房门被敲响，众人一惊，褚玉书抬手示意莫要轻动，出声问道：“何人来访？”

　　“将军，小的冯谌！”

　　褚玉书惊讶，忙让他进来，“怎么这么快？”

　　湖州与汴州虽然相邻，但安县与衢山相去甚远，两日里打个来回，怕是日夜不休才能勉强做到。

　　冯谌满脸疲惫，几乎是扑进屋子里被人接住，灌了一口水下去才有力气说话，“军情紧急，属下不敢耽搁。顾帅已收到消息，怕您不放心，故还让属下前来回话。军中收到四公子的消息，目前人在蔚县，这封信是四公子给顾帅的，顾帅让属下转交给您。”

　　褚玉书接过信展开，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隐隐带着侠锋，赫然是陆昭的字无疑，他细细看完，忍不住朗笑一声：“四公子真是妙计奇出！也罢，我等暂时也不必转回军中，去集市看看。”

　　其余人虽有疑惑，却都不曾明问，只听命跟随褚玉书同行。两刻钟后，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名为“丰廪”的粮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