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偷换（长连）》白滟

2、再临 #2

　　再临
　　# 2
　　像一只曾经的蝴蝶，你用转世的梦缠绕了翅膀。

　　说是结业考察，其实也不外乎是对最基本的技巧考察。
　　但众所周知，四年生的结业考是分水岭。
　　在此之前的三年，每年的结业考试都只是对鬼道、缚道、瞬步、白打等基础进行最基本的考察测试，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达到基本水平就可以算是过关。
　　但是从四年生的结业考试开始，便转向了小组式的测验。类似于一道道关卡的障碍赛，是对于拍档两人之间的合作能力、组织能力、综合能力的测验，而在其中最重要的，则是对不会轻易被局限于定则的灵活变通的考察。
　　死神。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职责，而是一辈人的认知。
　　就像十三番的队长与副队长，是足以托付后背的存在。所以在成为死神的时候，能力水准固然必须要高，但更重要的是，是否拥有这种足以托付的价值。
　　草冠抽到的是甲组的难度，而甲组的第一关卡，却是已经几乎等同于乙组最后一关的难度。
　　宽若五十米的千米直道，就是用瞬步也至少得三刻时才能勉强通过的长路竟然布满了无数用义魂丸制造的假敌，还有数不清设置在地里的灵力陷阱，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吸气。而这荆棘之路，更是被限定了必须在五刻钟内通过的苛刻。
　　不过甲组的考核一向便以艰难卓绝闻名，因在其中哪怕只是通过一道关卡也算是通过毕业考察的巨大诱惑让无数人都趋之若鹜，但其中过强的难度也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
　　就像今年的测试，十组人进行过后，仅仅只是一组满身伤痕的走了出来。
　　【冬狮郎，到我们了呢。】草冠轻轻地呼了口气，第一关的规则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困难，只是不允许使用斩魄刀罢了，但这一路上无尽的敌人，又该如何对付？更难以揣测的是隐藏在地底里看不见的陷阱……
　　如此苛刻的时间限制，便是被困住了一步，也会全盘皆输。
　　【……白雷，是直线攻击中最适合用来破除地下陷阱的。】冬狮郎抬头望他，【制造出落脚点是必须的，而且，最好是制造在空中的落脚点。】
　　【在空中的……落脚点？】草冠不由自主地重复，冬狮郎微微点头，【这一关，看似考察不带刀的身体素质和攻击力，其实不过是鬼道和缚道的综合利用罢了。】
　　开始的钟声在时间的临界点敲响，即便是毁弃的吟唱，但两人同时出手的白光仍是让场中一阵忽如起来的安宁。
　　沿路的陷阱被轻易地引爆，闪耀的火花让看台上的浮竹和志波海燕不由得眯眼，【队长，那个孩子是……】
　　【啊，的确是他。】浮竹点点头，看着那个瘦小却有着不如忽视的冰冷灵压的少年在场中轻巧的翻腾旋转，五指灵巧的翻飞点拨间，百步栏杆被呈直线形的发射出来。他轻轻停在一个支点上，却并没有如众人心中所想的跟着走在自己前方的紫发少年跃去，而是朝着紫发少年的前方发出了又一个鬼道，吊星。
　　巨大的冲力引起了同样巨大的反作用力，紫发少年飞速地往后倒冲回来，一把握着银发少年的手，再带着飞快却奇妙的弧度朝前方跃去。
　　【那是……十二号的伏火吧？居然把它延长了当成绳索来用……】志波海燕有些愣怔的开口，刻意设置在前面的吊星是为了在敌人认为己方必定前进的瞬间向后跃去接走同伴并用来拉开距离的，再利用两次冲撞的巨大反弹力进行更快的前进，由于一系列动作都在空中完成，基本上没有受到底下敌人的阻碍，更可况直线发射在道路上的百步栏杆提供了驻步的地点，真是一个出人意料却又有不容忽视优势的方法啊。
　　【啊，他啊，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呢。】一旁的校长慈祥一笑，枯瘦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只读了半年就将四年生的知识都融会贯通的天才啊，只是因为是从流魂街出身，所以……一直不免受到排斥。】
　　【的确，那种跩得要死的性格……】身旁的志波海燕暗暗咬牙，浮竹却不由自主地一声轻叹。
　　【或者说，是在迷惑吧。】倒是校长轻轻叹息，太强的力量会让人迷失，未成熟的心智容易会走入了岔道，但这一路的荆棘过后，或许便会到达千仞之顶，成为帝王。
　　【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逼迫自己的成长？】浮竹有些惆怅地低头，指尖微微掠过冰凉的茶杯边沿，游弋的茶水倏然一晃，枯青的茶叶便沉到了杯底。
　　为什么。
　　为了什么呢。
　　如果他听见了，或许只会微勾眉梢，转身离开吧。
　　不论是为了什么，既已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投身在浴血的战斗中，他已决定一路前行。
　　——即使将要命丧于冰原。

　　尸魂界的天空，一直都很美。
　　冬狮郎记得许久许久以前，就在刚来到这里的日子时，时常会对着这个美丽得想要哭泣的天空整日整日的发呆。
　　没有云的流溢，只有大片大片空白一样的阳光铺天盖地的遮掩了视野，整夜整夜的空洞月色游弋出迷茫的目光，还有那个永远也不曾看到厌倦的缺月。
　　而知道【冰轮】这个优雅美丽的称呼，却是在许久的以后。
　　【……草冠，你会觉得，这里的天空，很明净，很美丽吗？】将要走入第二关之前，冬狮郎忽然抬头，没有浮云的天空倒影在他碧透了的眸里，刹那的明艳。
　　【嗯。因为一直是晴天的关系吧。】草冠看了看冬狮郎又莫名沉重的脸色，担忧的敛着眉却笑弯了眼，【可是呢，这种心情，也不仅仅只是对于天空哦。冬狮郎的眼睛也很漂亮，就像一池很深的碧水，时常也会让我看得入迷呢。】
　　冬狮郎怔了怔，微勾唇角，【可是，我更喜欢的，是冰轮月哦。】
　　他一直记得。
　　彼时今日，大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真央灵术院的上空，赤红如血的虚闪，磅礴的灵压，倾轧的刀刃，还有浮竹拔剑始解的强大，都让他切肤的感到想要变强，再变强。
　　无论如何，都必须变强。
　　如今，他也要变强，而原因，在穿越时空的今日他终于找到。

　　【我愿以我的一切将你们守护。】

　　草冠不解的低头凝望着吐出强硬字句的冬狮郎，尸魂界的苍穹却在这一瞬裂出了巨大的伤痕，大虚伸出细长的巨手，直直向他们击落。
　　而草冠反射性的抬头，已然发现了无处可逃的绝望。
　　远处的浮竹和志波海燕瞬时白了脸，他们已无法追究大虚如何突破结界，那两个或许不久之后便会成为护庭十三番中栋梁的少年，怕是要断送英年。
　　——可是，没有。
　　冬狮郎闭上眼，微微的吐纳着呼吸，不悲不喜，一直可以不加约束的灵压在思念的控制下开始了收纳、盘旋、聚集、疏通、散逸、提升……

　　然后，思绪便渐渐沉入了身体内部熟悉而怀念的奇异空间。
　　巨大的冰封之湖无边无际，目之所及皆尽雪白，荒凉犹如虚空的巨大冰原上只有一座硕大的凝冰高山宛如半开的红莲，远远的空中悬着一轮缺月，孤傲的照亮了整个荒无人烟的世界。
　　这是属于斩魄刀的世界，属于，他的冰轮丸的世界。
　　他一步一步地走，漫山遍野的雪大了，一片一片的刮过容颜，留下凄清的痛。轻轻地碰触着硕大繁盛的冰莲之花，它便开始了绝美的缓慢盛放犹如一现昙花的美丽。
　　巨大的冰龙被包裹在冰山中沉静的入睡，站在它面前的人类太渺小，冬狮郎忍不住轻声一叹，终是将手抚上了龙的触须，温柔得一如对待情人。
　　慢慢落下的威严眸光孤傲而寂寞，站在顶峰的龙低头凝望，便看见了这一代的主人。
　　【冰轮丸……】少年张口唤它的名字，微戚的目光恍惚间流年飞逝沧桑百态，他仍旧伸手抚摸它，却不知不觉地带上了相依为命的绝望与孤单。
　　这个世界太残酷。
　　他本以为这一切到那一剑的镜花水月便应该再不相见，却不料倏忽间便来到了另一个世间。
　　该得到的一切都不曾得到，不该丧失的一切却早已丧失，我还应该抱着怎样的信念，一路崎岖的攀沿？
　　【冰轮丸……】少年执着的低声呢喃，仿佛那是个坚强的咒语，只要一念再念，就可以不再惧怕一切坚定自己的信念。
　　【只有你……是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吧？】他张开双手拥抱它，这个世界没有现实感，他仿佛是其中的一缕幽魂，不知不觉错失了轮回的自觉而彷徨的回到当初，只是这样的命运，太伤人。
　　谁又能说，只要拼命地扭转乾坤，就不会再一如当年的伤错？
　　可是，仍是有你的吧？
　　命中注定的斩魄刀，永不言弃的追随直到死亡。
　　【……我会一直与你同在，主人啊。】它的声线依旧沉稳威严，却再不复当年初见的挑衅与考验。偌大的冰翼优雅的伸展开来，铺天盖地的雪花流连在看不见道路的那边，来自冰系帝王的眸光却夹杂了温柔与威严。
　　然后它再度开口，沉稳的包容，【我会与你一起度过这之后的岁月。】只是望着那双温润的绿色双眸，就仿佛明白了，谁将会是自己的归宿。
　　然后的然后，暴风雪在现实开始突兀却无法阻挡的肆虐起来。
　　暴涨的灵压将浓雾疯狂的扩散，天空没有原因的阴晦起来，漫天冰棱飞扬错落，少年在风雪中抽出了细长雪亮的剑，就那样仿佛轻松不过的顶住了大虚的手。
　　少年一跃而起，灵压被熟稔的凝聚，随着利刃挥落那犀利的弧度，卸下了大虚的手臂。暗红的虚闪开始凝聚，他只是凝立在空中，蓝白色的衣服被层层叠叠涌现的灵压涨得猎猎如风舞狂旗，未过变声期的声线逸散开来，无可比拟的霸气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君临天下。
　　【端坐于霜天之上吧，冰轮丸！】
　　伴随着少年挥舞而起的弧线，是冰之巨龙猩红了双瞳以无法抵御的姿势吞噬了大虚的残像，忽然降临在大地的是天候的巨变，落雪斐然，冰封的大虚却在微风过后随之消散，没有一丝残留。
　　日番谷冬狮郎轻巧地落在地上，那把被他换做【冰轮丸】的斩魄刀有着花瓣般盛放的护手，剑柄尾部拖着残月似的铁链，雪白的剑刃仍带着解放后的余威，在与空气的摩挲中发出孤高的细微龙吟。
　　【冰雪系最强的斩魄刀……冰轮丸……】志波海燕讷讷的开口，断续的声音落到地上，如雪一般轻且脆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