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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折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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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鸣生瞪直了眼,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他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但向来不认输的他,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装强作势的机会,他知道虽然胆儿上输了,但气势也绝不能输,而且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曾经只要给傻子一个坚定的眼神,他就会乖乖闭嘴,躲到角落里,想必现在还是如此。
说到做到,越鸣生睁大双眼盯着来人,连闭都不愿闭下,愣是把自己逼出眼泪,苦涩不已,但说好的装强,下一步就坍塌了。
来人不下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跟前,两个人对视近在咫尺,瞬间让越鸣生感觉到周围都是寒风刺骨,止不住打个寒颤,不过此人压根感觉不到冷,就好像这种刺骨的冷已经侵入了他的骨髓,并且早已成性。
越鸣生因为对方的接近,别说跑了,连动个手指都困难,只能任由对方一只手抚摸脸颊,而此时的他如同任人摆布的鸟。
对方修长干练的手指,触摸过的每一寸,都能让他感觉到阵阵的冰寒,如同雪花过境,指尖从脸颊到胸前,又迂回颈处。
不下片刻,脖子忽然被人死死掐住,越鸣生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已经无法呼吸,明明对方的手不大,劲却大得很,他想说话,但已经无法开口,只能拼命的扒拉对方手腕。
“哥哥~”
不叫还好,这一叫直接唤醒了原本要失去意识挣扎的越鸣生,瞬间怔住了,这声音还是十年后,唯一一次再次听到,十年前,那个离别之日,傻子最后一次对他说道:“哥哥,我总算是有用一回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相逢,却是这样的局面,越鸣生最终忍不住流出了泪,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面隐藏的却已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怯意,而更多的是强大,果断决绝。
恍惚中,越鸣生觉得时光是停滞的,起码没在傻子脸上留下痕迹,岁月静好这词,怕是只适合大众罢了,而曾经那个懵懵懂懂,整日提心吊胆的傻子,早已不见踪影,此刻的他已是长大成人。
“哥哥,你为什么要我?又为什么要害我?我明明很乖很乖,我明明很听你的话,你说过的,你喜欢乖巧的弟弟,我可乖了,可你为什么又不要我,还想害我?”对方说话的同时,手劲也是越使越大。
此刻的越鸣生已然面红耳赤,只能拼尽全力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他的表情痛苦的狰狞着,他觉得,也许下一秒就要死了…
“鸣生!越鸣生,快醒醒!快醒醒!”
这一声叫得特别及时,愣是把踏入鬼门关的越鸣生拽了回来,他难受得大口喘着气,弯着腰,咳嗽不止,须臾后,待恢复一点意识,他迷迷糊糊扫视周围,虽然视线还是模糊,但起码这地方看起来是熟悉的。
“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这次应该不是在做梦吧。?”他踉跄几步,不敢相信,随即拍打自己的脸,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只想确认,这回总算是有点真实的感觉了。
站在旁边的医生见状,赶紧制止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并呵斥道:“越医生,你在干什么呢?一会掐着自己的脖子,一会又打自己的脸,你疯了?”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意识也恢复不少,刚才他是真的被吓傻了,还以为就要交代在那,如今看到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忽然觉得李主任从未有过这般顺眼,若不是怕李主任会来一巴掌,他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喂!发什么楞?傻了?赶紧给患者缝上啊,手术结束了,你还等什么?”
“啊?”届时越鸣生才发现,他正站在手术台为患者手术,旁边还站着两三个小助理,正一脸害怕的看着他这莫名的举动。
“………”
“不对,不对。”越鸣生摇头说道。
“不对?哪儿不对?”李主任一脸迷惑,“你给病人动错刀了?”
“不是。”
“那你说的不对是指什么?做了亏心事?”
“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那你还解释什么,赶紧缝上啊?还是你想等患者家属跑到你家楼下哭丧?”
“…………”
直到手术结束了,越鸣生都没搞明白,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一觉醒来,又是在手术台上?难道又是做梦?有了第一次的觉悟,这一次他收敛了不少,甚至看到有六角星的道具,他第一反应就是保持距离,跑得比兔子还快。
回到休息室后,本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刚开门,他当场傻眼了,为什么同一个休息室,里面却是不同的布置,明明他的专属室干净到不能再干净,而这次确是应有尽有,甚至床铺的对面还多了一张床?
而这一切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为什么专属他的桌子上面,还多一个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六角形水杯,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是谁?是谁看他这么不顺眼?明明有那么多款水杯,偏偏选了个丑不拉几的,呵,真是好手笔。”越鸣生越想越气,想直接扔了它,但又不想去触碰它,又不愿一睁眼就看到它,不行!其他可以忍,这个绝对不行!
一气之下,他摔门而出,红红火火的跑去前台质问。
“呃…小爱同志”
“嗯?”前台女孩看到是仰慕已久的越医生竟然会主动找她说话,别提有多开心了,越鸣生话都还没说完,她都能一字不误的接下一句。
“小爱同……”
小爱同志热情道:“在,请问越医生有什么想要咨询的事情吗?”
“嗯,我那个房间……”
“你是想问我的房间为什么会多出一张床对吧?”
越鸣生苦笑道:“呵~呵,算是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想问什么?是责备有人乱动了他的房间吗?还是介意有人跟自己同住一个休息室,可说到底,他并未在意这些,毕竟休息室也只是提供给大家短暂休息的地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无二区别。
“越医生你忘了吗?上个礼拜您出差之前,毛姐跟你说过了哦,因为医院近期不景气,因此一直以来的单人单间休息室,已经换成双人休息室了,当时你也同意的,这个星期二就会有人搬进去,今天已经是星期三。”
越鸣生只能用笑声掩饰尴尬:“呵,原来如此,你怎么比我还……”
“越医生,你忘了吗?那天我刚好就在旁边。”
“你工作效率不……”
“感谢越医生的肯定,欢迎您下次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一定要找我哦。”
“呵……呵”
越鸣生只好无奈的接受现实,无力的折回休息室,“算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今天这样,指不定明天又要那样?这几日一定是自己太累了,才会导致精神错乱,看来得找个心理医生才是关键。”
越鸣生红红火火出去,又垂头丧气回来,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睁眼看到这个碍眼的水杯,又郁闷的不行,既然不想看到,又不想拿走,不如……他看向走廊处,走去随手扯下正在凉着的毛巾,二话不说,直接丢向水杯,水杯完美被覆盖,他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越鸣生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太匪夷所思了,明明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为什么会对他说出那些话,而且思路无比清晰,根本看不出是个傻子。
可他记得,傻子八岁那年,第一次来他家,什么都不懂,甚至简单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不会拿筷子就算了,还不会嚼食物,每次一勺一勺米饭直接送到他的嘴边后,都被他直接吞了,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差点被呛死,菜就更不必说了,每次喂他,都要小心翼翼,先是用嘴嚼烂,才敢送到他嘴边。
十五岁
他虽然勉强算是能自己吃饭了,又到处都撒着米粒,地板、衣服、脸上,甚至头发都不放过。
让他自己出去玩玩,他能从东边走到西边,然后消失个两三天,越鸣生只能到处找他的身影,因为失踪的次数多了,后来他都不敢再让他一个人出去,只好把他锁在家。
而每次越鸣生回到家中,有时傻子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黏他黏得不行,有时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熟睡,越鸣生有时候会错意的以为,他可能养的是一只狗。
十六岁
那年是傻子第一次开口说话,而第一句话就是“哥哥”。那是越鸣生由此以来第一次听到最动听的声音,这一声似乎把他对这个累赘,长年累计下来的怨气,碾压成毫无意义可言。
而后两年内,也许对于两个人来说,就是生活中最好的温存,虽然傻子还是没能像正常人那样与人相处,但起码在吃穿这方面已经能自己完成。
至于说话也算勉强与越鸣生对上,虽然说出的话,还是一如至往的少,不过相对于他害了自己失去双亲的痛,也许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他。
如今十年过去了,心智不全的人,竟然会流利的说出这番话,不管是现实,还是做梦,都实属不正常,而他又为什么会说,是他想害他?
越鸣生不得不承认,当年是真的想结束傻子的命,这样就能一了百了,毕竟傻子除了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留下也只会拖后腿,但每次想要动手时,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让傻子活下来是妈妈的遗愿,他也只能照做。
这一天越鸣生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熟睡,又再次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他以为对面的人应该回来了,但当他迷迷糊糊抬眸望去,依然没看到人,被子也还是跟原来一样,整齐的叠着。
这一天,他过得很是疲惫,不仅一觉醒来被人掐着脖子不说,还无缘无辜就站在手术台上,可是这些事情的发生,对他来说都是没有记忆的存在,他甚至都怀疑现在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是虚拟的世界?可是那些熟悉的人呢?明明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这些又该作何解释?
越鸣生隐约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似乎并非偶然,而是有一只手在笼罩他前进的脚步,还特意扰乱他的秩序。
他只能尝试去面对,去探索、去找寻、去解开这个谜团,其实他向来不相信这一类的事件,但似乎发生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要把他指引到某一个地方,可这个地方是好或是坏,还无从得知。
回到家中,越鸣生先是把近期发生的这些没头没尾的事件拼凑起来,记在本子上,然后再用另一个本子,记着傻子来到他家的第一天起,虽然很多小事都不记得了,但大概发生的某些事,某个节点,他还算有点印象,因为越鸣生觉得,自从傻子来到他家后,似乎他的人生轨道,就在某个十字路口上脱轨了。
而就在越鸣生认真的记着童年发生的这些事时,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可就是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