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生也有涯》与之江离

1、CH.1 白羽：本鸽下山寻亲来了！

　　白羽神情恍惚地走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
　　从擎苍山上下来之后，她就一直摆着这幅与她那娃娃脸丝毫不匹配的困惑脸。
　　她第105遍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再睁开环视街景。
　　这真的不是梦境或者仙境！仙境里哪有这样的高楼和不需要牛马的电动装置呢！
　　“这……这里就是小叔说过的人类社会吗？好气派好有趣，难怪小叔一去不复返呢。”白羽嘴里嘟哝着，眼底的快乐渐渐点亮了。
　　旁边擦肩而过的一个小哥转头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扭头扯了扯同伴的衣角，快步走开了。
　　白羽的感知很好，清楚听到刚才那个小哥说：“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说起话来像是加了密？说的不会是闽南话吧？”他的同伴拧了他一下，说：“屁，闽南话我不懂吗，说不定是什么民族语言呢，快走吧，你不觉得这妹子气场怪怪的吗？走走停停，还突然默念着什么……该不会信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我们要不找警察叔叔报警？”“闲事少管！快走吧。”
　　“……什么信奉嘛，我只是……只是初来乍到而已！还不让个孩子对新事物好奇了吗？”白羽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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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实这俩人说的倒不完全是错的，因为白羽说的话是个正常人都听不懂，毕竟她说的是她们鸽族的语言。
　　白羽此人，或者说此鸟，正是Y市擎苍山深处一支鸽族现存唯二之一的鸽子，括弧成了精的那种。虽然看上去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实际上却已经是只百岁老鸽了。白羽生来就气运非凡，别的鸽子要么修炼至老死也摸不到门槛，要么外出被人类捕获成为盘中餐，唯有她一出生就修炼度堆满，比她那被称为“修炼鬼才”的小叔白潇来得更为妖孽。卜一出生，以前爱环绕着白潇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就彻底没了影子，只只都跑来白羽这里“宝宝”来“女儿”去的，活活把白羽宠成了一个鸽族小公主，这也正是白羽天真烂漫不通庶务性格的来因。再说修行者也并非一帆风顺，再天资聪颖的修行者也可能阴沟里翻船，但这么些年来白羽一直在窝里和修炼场所两点一线，愣是顺顺利利活到了现在，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天选之鸽了。
　　但纵然白羽如此幸运，却也在修炼上存在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那就是无法幻化人形。90余年前，她的小叔白潇在告别鸽群外出人类社会闯荡时曾给白羽算过一卦，他算到白羽百岁时将获取一个契机下山，之后会获得一个大机缘或是大危机，只要踏过这个坎，她就可以真正脱胎换骨，修炼为人，于是千叮嘱万嘱咐她务必满百岁方可出山。”出去之后，你就找一个叫‘白潇’的人，你叫‘白羽’，这是名字的人类发音，记住了吗？”
　　山中不知岁月，她渐渐也快忘了当初小叔给她的那个叮嘱。
　　本以为她的生活会伴随着这片老树一直平淡地过下去，没想到宁静的生活就在今天早上戛然而止。
　　白羽早上正在窝里赖床，突然被一阵骚乱吵醒，像是什么纷杂的脚步声和其他声音。她机敏地飞出，在高高的树丛上观察情况，翻到一群带着什么装备的人类正在她居住的这篇深林里逡巡，有的还拿出图纸样式的东西指指点点。
　　白羽也曾经见过误闯入深林的人类，也会给迷路的人指路，所以她多多少少也对人类有一点了解。
　　而得益于她的天生妖体，她在学习能力和语言能力上也很有一套，只不过是语言实践上尚有不足，语言沟通上还不能畅通无阻。她又凑近了一些，听到下面这群人类似乎在讨论什么景区开发，要把这篇深林改造成原生态旅游点。白羽虽然并不特别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对自己并不是好事。她飞出舒适惯的这片生活圈子，在高处往山脚下看了看，这才发现整个山脚都已经从很久之前看到过的稀疏茅草房变成了什么泥样的方方正正的连排房子。
　　糟了，这天变了。白羽心想。
　　就在这时，一个非常强烈的直觉出现在了她的识海里——百年到了，该下山了。
　　与此同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她的身形迅速伸展开来，明明上一秒还在空中滞留，这一会儿却是脚踏实地，但视野高度反而没什么变化。她下意识扇了扇翅膀，却发现伸出的是一双人类的手。
　　“我……变人了？”白羽捏捏自己的手，又掐了把脸蛋，这才敢相信自己百年后真的化人了。
　　原来这就是小叔说的契机。
　　白羽回头简单向鸽群的聚集地挥别，径直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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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白羽再怎么天选，也不能刚变人就会说人话。
　　”我该怎么找小叔呢……小叔说过他会在山脚下等我下山的……“
　　这个世界的灵气太稀薄了，她根本不能通过那一点妖气捕获到白潇的去向。
　　“或许可以找这里的鸽群问问？“
　　还好白羽另有一门实用的本领，她虽然暂时无法说出人话，但可以听懂人话，也可以通过气场来判断人是好是坏。一路上她不断给人打手势，问要到哪里去看鸽子。路人们也亲切地给这个看着就面善的可爱小姑娘指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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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Y市动物园大招牌下的白羽有点无语凝噎，谁知道路人会给自己指路到一个需要买票进去的地方呢。试问一只刚入人类社会的鸽子要如何拥有人类的小钱钱？
　　白羽一开始还不知道人类社会看个动物还要花钱，正想跟着几个孩子从入口进去，没想到被检票的工作人员拦下，让出示门票。
　　看着工作人员带着责备的眼神，白羽只好红着脸羞愧地退到一边，眼巴巴看着游客一波一波入园。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着垂头丧气的白羽，拉了拉牵着妈妈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好可怜啊，她一定是很想进去看一看，站了好久好久呢，老师说了，我们要乐于助人，我可不可以用我的红包帮一下她呀？”孩子的母亲有点惊讶于孩子的热心，非常惊喜：“囡囡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就让妈妈来邀请姐姐一起进去参观好不好？”
　　孩子母亲很快买着票走向了白羽，笑着递给她，说：“妹妹，进去看看吧，我女儿很喜欢你呢，祝你玩得开心。”
　　白羽不好意思地接过票，向这对母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又在记忆里翻出一路走来听到的词汇发音，试着模仿着轻轻说了声“谢谢”，跟在母女俩后走进了动物园。
　　刚进动物园，白羽就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
　　这里有鸽子！
　　她试探着召唤了一些鸽子，果不其然见到一群鸽子往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鸟鸟！好多鸟鸟诶！”见孩子似乎对天上飞翔着的鸽子很感兴趣，白羽想了想，招来一只鸽子轻轻飞到孩子的肩膀上，还用头颈温柔地蹭了蹭孩子。
　　“妈妈！这个鸟鸟好乖啊，嗯，真好摸~”
　　“来，囡囡看这里，妈妈给你拍张照！一、二、三！”
　　母女俩玩耍许久，孩子依依惜别了那只努力营业的鸽子，走到其他动物馆去了。白羽也趁机与这对母女告别。
　　白羽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鸽群询问小叔的信息，但是她也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人的身份，凭空引来一群鸽子恐怕不好解释。于是悄悄拐入一个暗巷变回原身，往湖中鸽群聚集的地方飞去。
　　白羽的出现在鸽群里引起了震动，一群鸽子围着这只没见过的毛发纯白而光亮顺滑的鸽子，叽叽喳喳就开始聊了起来。
　　“你们好啊，你们知道白潇吗？就是……一只跟我很像的白色鸽子！以前在擎苍山的。”
　　鸽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只似乎地位较高的鸽子带头发言：“恁说啥捏，掰笑四sei啊，哦们从小到大在介里长大，还莓听过呢。话说恁又是sei啊，怎么一看就亲切捏，咋没见过吖？那个擎苍山倒是有人类说过咧，但莫得去过吖。”
　　“是捏，没听嗦过哇。”
　　“……”
　　白羽简直要被这群鸽子的热情吓到了，而且这些个口音……
　　“那个……你们城里鸽讲起话来都这样吗？”
　　“俺们这是集百家所长咧，好多人类从四面八方来看我们滴……”
　　“小姑娘从哪里来德呀？”
　　“……”
　　白羽算是明白了，这里的鸽子都是这个地方饲养的，就没飞出过这片区域，更是跟着这些来自各地的游客学了乱七八糟的方言，普通鸟根本难以沟通。
　　寻找小叔的计划初出茅庐就折戟了，白羽郁闷得连话都不想回，匆匆告别了这群鸽子，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变回人形打算丧一丧再另寻他法。没想到这群傻鸽子得不到她的答复，竟然还尾随着她飞了过来。
　　白羽找的地方旁边是个空置的饲养房，周围是郁郁森森的树荫，由于没有动物，这个地方少有人来。白羽此时也正是心烦气躁，就对着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飞来飞去的鸽群讲起了道理，丝毫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
　　“嗯……这个地方不错，拍下来，素材有了…………卧……槽……这是什么鬼！”
　　白羽从一群灰的白的扑腾着的鸽子间往外看去，正好对上了捧着个四四方方的机器正对着自己的一个男子。那个男子穿着休闲而朴素，明明轮廓挺清秀，却由内而外透出了一股得过且过的咸鱼气息，此时的脸上更是从震惊转变成了平静，似乎是惊吓过度了。
　　“？”白羽歪了歪头。
　　“我要晕鸟了……太多了……啊…………我的衣服。“男子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预期说出了跌宕起伏的话。
　　原来是那些城市鸽似乎很不满意男子打扰了它们与白羽的亲切交流，有志一同飞向了男子，并且毫不留情面地在男子的头发、衣服上都留下了不雅的痕迹。
　　之后又恍若无事发生般绕回了白羽这里。
　　“………………”白羽意识到，这个男子的惨案大概、可能、应该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啊，惭愧。
　　不对，好鸽子如她应该以功补过。
　　她冷着脸赶走这群做坏事的鸽子，尴尬地走到还反应不过来的男子面前，抬起头来直直望着瞳孔失身的男子，正打算开口，就听到男子不停地碎碎念：“虽然我从小就不受鸟类喜欢，但这也太tm离谱了吧……这么多……这么多……”
　　更惭愧了。
　　白羽挤尽脑汁想到了一句适合这时候说的话，生涩地说：“……对……对卜起？”
　　“啊……啊？你说啥？“
　　“对拔起！”
　　“对不起？你道歉做什么呢……哦是因为这群鸽子？被鸟喜欢不是你的错啊，我跟你相反，我就是鸟嫌体质，出门时不时都要被‘天降正义’，唉，就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而已……”男子收好手里的那个机器，又摸了摸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只是不好意思还没表现完又换上了新的表情。“噫，这里也有……”
　　男子一脸崩溃的看着在头上摸到了什么的手，连忙把手擦了擦，显然很是嫌弃。
　　“对不起！”
　　“啊，没必要没必要，我真的没什么，就是走出去尴尬了点，谢谢你安慰我。”男子倒是很想得开。
　　……那是你不知道这都是因为迁怒啊！白羽心想，嘴上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白羽。“
　　“啊？哦，我是吴涯。那……先告辞了？”
　　“……白潇。”
　　“？啥。”
　　“白潇！”
　　白羽一把抓住了吴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啊？？”
　　白羽已经通过气场确定，面前的这个叫吴涯的男子就是个彻彻底底靠谱的好人。她是修炼的鸽子精，因果是需要了结的，所以她才会找机会给那对母女报恩。而刚才她又碰巧和吴涯结下了因果，反正都要偿还他的因果，不如趁机请他帮忙找到小叔好了！
　　这个大好人肯定不会拒绝他的！她可没看错过人！
　　“谢谢！”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快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

　　…………

　　是日，吴涯在他那个有千来活粉的微博上发了一张图，图上是他那惨戚戚染上污渍的衣服和背包，配字甚至有点阴阳怪气：“@无有边界：[图片]鸽子们太爱我了怎么办：）”。
　　引来了他不少老粉和朋友的疯狂转发哈哈哈。
　　@苹果醋：“期待的画面又出现了！”
　　@鸭梨山大：“好家伙，这得是多少只鸽子的成果啊，你这鸟嫌体质还升级了不成？”
　　@寒山：“叫你当鸽子，你看，鸽子都看不惯你了吧？”
　　@吾命休矣：“众所周知，鸟和无有边界只能存在其中之一，毫无疑问，鸟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