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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三年半曲成 尚未遇知音 ...

  •   西北的天空苍远而辽阔,到了夜间就变得深邃而神秘起来。
      卿曲府背对着月亮,月光冷冷地照过来,一草一木的阴影就都落在地上。今日乘风不高兴,师曲寞陪他吃了些点心才好些了,谁知听了画棠的事,乘风又去看他了。师曲寞便到书房中去谱曲。那首曲子他普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谱完。他沉浸其中,连外面侍卫向轩辕魔施礼问候都没有听见。这倒和往日无异,他对轩辕魔的视若无睹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轩辕魔进来,师曲寞并未像往日一样生起防备之心,轩辕魔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也没有不理不睬,回答的声音仿佛呓语,说道:“谱曲。”
      轩辕魔说:“谱什么曲?”
      师曲寞答:“玉笛吟。”
      轩辕魔说:“我记得你十六岁的时候就在谱这首曲子。”
      师曲寞道:“是啊,三年了。”
      轩辕魔轻笑了一声,说道:“三年尚未谱完吗?”
      师曲寞摸着纸上的墨迹,说道:“是啊,三年还没有谱完,我都有点舍不得将它谱完了。”
      轩辕魔从师曲寞的身后伸过手去,握着师曲寞放在纸上的手。师曲寞闭上眼睛,口中念着谱写了一半的《玉笛吟》的曲调。
      曲调只念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写出来。师曲寞的声音戛然而止,空中回荡着遗憾。轩辕魔说道:“曲寞,我们有多久没在一起这样说过话了?”
      师曲寞睁开眼睛,抽出手来。他没有回答轩辕魔的问题,轩辕魔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拿起师曲寞放在手边的冰玺玉笛,说道:“虽然并未谱完,也吹给我听听吧。”
      师曲寞接过笛子,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一边吹又一边改,完全忽略了轩辕魔。轩辕魔走到窗前,说道:“曲寞,过几日召集众人议会,之后各位坛主也要回去了,到时候你也来吧。”话说出来,轩辕魔自己也有些意外。他不是来找师曲寞说这些事情的,可不知如何就说到这些事情上去了。
      师曲寞擦着笛子,说:“不去。”
      师曲寞的态度让轩辕魔怒气陡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明明之前师曲寞再怎样叛逆和无礼,他都是包容且乐而为之的。如何又在一夜之间就不愿意容忍了呢?轩辕魔说道:“你是教中左使,怎能不去?况且教中的许多事情,众位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师曲寞收起玉笛,说道:“我说不想去,就不会去的。你是教主,教中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来问我的意思。不过是让一我定要去的说辞罢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来过问。”
      轩辕魔问道:“曲寞一定要与我作对吗?”
      师曲寞看向他:“谁与你作对了,我不是一向如此吗?”
      轩辕魔与师曲寞相对而立,都相互看着对方,谁的眼神也不肯让步。先出手的是轩辕魔,他先出掌,直取师曲寞右肩,师曲寞以冰清真气挡回,冰玺玉笛指向轩辕魔的咽喉处,若不是轩辕魔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又因和师曲寞一起长大,对他也有些了解,恐怕无法阻挡。
      师曲寞的武功与轩辕魔不相上下,若是真的争锋相对,结果恐怕也只能两败俱伤。只是轩辕魔没有想到,师曲寞会取他要害。二人正在僵持,忽听见外面有人哭,不必想也知道是乘风了。
      乘风哭着从外面进来,看见轩辕魔也在这里,一时愣住了。
      师曲寞收回笛子,轩辕魔收回手,都不说话。轩辕魔看了一眼乘风,又看了一眼师曲寞,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师曲寞伸手替他拭泪,问道:“怎么了,哭成这样?”柔和得与刚才和轩辕魔争锋相对时的样判若两人。
      乘风把小雪放在案上,跑去扑在师曲寞的怀里,说道:“公子,乘风想和画棠玩儿。”
      师曲寞笑道:“乘风想和谁玩就和谁玩,怎么哭成这样呢?”
      乘风说道:“公子能不能把画棠要过来,乘风想天天和他玩。”
      师曲寞道:“不行。”
      乘风问道:“为什么?!”
      师曲寞说:“乘风为什么要让画棠过来呢?他在教主府中,也一样可以和乘风玩。”
      乘风说道:“还不是因为轩辕魔,他太讨厌了!”
      师曲寞说:“我不能把他要过来。”
      他没有说原因,乘风也没有问。乘风知道他不会回答,原因倒也猜得着几分,只是乘风仍旧对师曲寞有些失望,他默默转身离去,连小雪也忘了带。
      师曲寞坐在案前发愣,小雪在案上东瞧瞧西看看,又到师曲寞的手边,把他的手当成什么美食,抱着手指啃起来。尖尖的牙齿咬得人有些疼,师曲寞猛地惊了一下,小雪也被吓了一跳,跑去书后躲着了。

      轩辕魔回到右使府中,砸了一件绿釉花瓶,门外侍卫不敢则声,只有一人暗暗心疼,心想你不要给我多好,砸了怪可惜的。银刃走来,瞪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侍卫,那侍卫吓得马上收回心思,挺胸抬头地站好。银刃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正在生气的轩辕魔,进去禀道:“教主……”
      轩辕魔又抄起一只玉杯砸在地上,大声道:“出去!”
      银刃面不改色,说道:“卫长老刚才派人过来,说于教主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明日就可以下葬。”
      轩辕魔心中一凉,冷静了不少。
      本来于封死了,轩辕魔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但是俗话说的,纵有千日不好,也有一日的好处,更何况是十八年朝夕相处呢。轩辕魔想起往日的许多点滴来,又觉得心酸起来。他和师曲寞是于封最看重的弟子,只因为早年看出轩辕魔是个练武奇才,不惜犯下那样的大错将他带回到迷苍山,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抚养。轩辕魔不知道应该恨他还是不恨,恨则是忘恩负义,不恨则对不起自己的亲人,他忽然觉得很难过、孤独、无助。
      轩辕魔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比卿曲府的要清亮许多。他开口道:“叫画棠。”
      侍卫应声退下。

      于封一生痴迷武学,膝下无子,唯一使他欣慰和得意的便是轩辕魔和师曲寞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二人虽非他亲生,但在身边朝夕侍奉,也早已不是平常师徒那样简单。可惜造化弄人,二人皆是他心头所爱,也皆是他伤害至深之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有些过错是永远无法挽回的。即使他为二人呕心沥血,最后得到也不过是仇恨和失望,也皆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的旁人。临终之前,他仍旧在后悔碧水涯之事,若是无此事,师曲寞就如此孤僻了,他夺去的,又何止是师曲寞的信任那样简单呢。他不再信任别人了。这却更让轩辕魔以为自己可以拯救这个深陷黑暗的人,他将师曲寞看作幽王宫中不笑些的美人,只是轩辕魔注定是不会为博美人一笑而荒唐行事的人,读过“烽火戏诸侯”之故事后便评价了一句“糊涂”。
      后来让师曲寞渐渐有些转变的,是轩辕魔从外面带来的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乘风。那时轩辕魔有事去中原,有个小小门派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轩辕魔相助,这样的事情于他们而言有些为难,若是轩辕魔则轻而易举。因怕轩辕魔不答应,才搜寻来这样一个孩子送给他。这件礼物收与不收两可,若是其它的金银珠宝之类,轩辕魔是不打算插手这等小打小闹的事情的。但当他看见乘风的时候,便当场答应下来。不得不说这小门派手段独到,不但对轩辕魔的喜好了如指掌,还能找到这么可爱明媚的孩子。乘风那时候不过十岁的年纪,被人带进来,跪在轩辕魔面前,总是战战兢兢、楚楚可怜。他的怀中抱着一只小兔子,似乎也是刚出生不久的,或许也是受到乘风的影响,躲着不敢出来,又好奇外面的样子,偷偷在暗中观看。
      轩辕魔十分喜欢乘风,初次见到时便打算收作娈童,而且在回迷苍山的路上就有了兴致。只是乘风一直很害怕,看见他就哭,轩辕魔只好作罢,想着到了山上之后先熟悉些日子再说。轩辕魔很少有这样的耐心。为此他还反省过,是不是自己真的看上去很凶,怎么至于把孩子吓成这样。
      收到乘风这样的礼物,轩辕魔是有些得意的,甚至参加宴会的时候都要带着他。乘风虽然怕轩辕魔,但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反而不会像和轩辕魔独处的时候那样怕了。有一次各地堂主回山述职,于封设宴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人,轩辕魔便是带着乘风来的。说来也是缘分,师曲寞平时很少赴宴,那次宴会过半,他竟然也来了。于封喜出望外,甚至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迷苍山上的许多规矩和北边大草原一样,是以右为尊的。平时二人排座次,也是轩辕魔居右,师曲寞居左。但是让师曲寞坐在自己身边,比轩辕魔还有更高一阶,是违背了规矩的。很多人心知肚明,于封在面对师曲寞的时候,总有些失态。于封也觉得自己过于张扬了,但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又哪里能掩饰得住呢。
      师曲寞自然也没有顺从他的意思,走向与轩辕魔平起的左边座位,让参拜众人起身。他刚一坐下,就看见了轩辕魔身边的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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