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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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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薄昱之从来不是什么纯情天使。
我关上门,想去把自己的稿子画完,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床上本该睡着的人却打开了门,站在门边死死盯着我,目光灼灼让我没办法忽视。
他喝醉了。
我不想招惹一个醉鬼。
“小昱,你怎么了?”我把画笔放下,语气温和地问:“是睡得难受了吗?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手机给我。”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什么?”我轻轻皱眉。
我并没有查薄昱之手机的习惯,也没有去看他手机的意愿。
他的手机,我怎么会知道在哪?
“……把你的手机给我。”
薄昱之见我呆住,他抿了抿唇,表情不耐,破天荒头一次耐重复自己的话。
“我的手机……小昱你要干什么?”
我的手握紧电脑桌旁边的手机。
其实没有什么,我不像他那样喜欢到处留情,我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生活中最后一点空间也展露在他面前,这让我十分不自在。
“给我。”薄昱之的语气开始隐隐不耐,他压低声调,冷冷说了一声。
“小昱我手机里什么都没有,你想看什么啊……”
薄昱之不耐烦听我的话,他从我手中抢过手机,然后自作主张用密码打开了我的屏幕。
“小昱,你能不能留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我着急,伸手去拿,站起来时看见他正在看我的聊天记录,目光沉沉地凝聚在苏璨的头像上。
薄昱之磨了磨牙,冷笑一声,“林暗你可真是好样的……就连自己的发小也不放过。”
我张口结舌,想要辩解,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
我赶紧低头,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
“你还哭?你很委屈吗?”薄昱之步步紧逼,把我逼到墙角,用手箍住了我的脖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幅无辜的样子?动不动就哭。我那句话说的不对?婊/子生下来的贱/货。”
“我……我不是。”
我不想哭。
对于薄昱之来说,我的眼泪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不是什么?不是什么!”
薄昱之手上用力,“为什么要背着我跑回S市?为什么要去找苏璨?苏璨给了你这么多钱,你是不是和他睡了?我就知道,只要我一刻没有看住你,林暗你就会招花引蝶!”
“你……小昱,你误会了。”我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无力的解释,“我和苏璨只是朋友关系。”
薄昱之手下松了片刻,我如获大赦,缺氧的身体拼命从空气中汲取,薄昱之却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我。
他近乎无理地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在他的嘴里,我的四肢百骸,我的每一条血管里流着的都是肮脏的血。
“我疼……好疼啊。”
薄昱之听见我求饶,俊脸怔愣了片刻,被火焰烫到一样缩回手。
等再一次被折腾地全身脱力,我的脸深深埋进全是□□的床单里,心想,薄昱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
第二天我是被快递的铃声吵醒。
起床时下午一点多,薄昱之早就走了。
我用衬衫掩盖住脖子上的痕迹,打开门。
“先生您好,这是你的快递。”一张稚气未脱的笑脸从箱子后面露出来。
好……好像金毛。
我震惊的同时想要狠狠摸一把他的头。
这个新面孔是个小孩,看着年纪才十七八岁,个子挺高,比我高出一个头,笑起来的时候傻乎乎的,简直和小区里见人就狂摇尾巴示好的大金毛气质一模一样。
我在邮寄单签上名字,准备去拿手机扫码付钱,小孩拉住我,“快递费已经付过了,林先生。”
我昨晚被捆绑的手腕肿起红红的伤痕,此时被他那么一捏,钻心地疼,我“嘶”了一声,忍不住把手缩了回去。
“林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劲儿太大弄疼你了吗?”
小金毛一脸惊慌,估计是看见我疼得掉眼泪,心有不安。
他把快递往地上一放,想靠近我仔细看看手上的伤,我把衣袖拉过手腕,严严实实地挡住所有的伤痕,“没事。”
小金毛愧疚摸头,“对不起啊林先生……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我淡淡回答:“嗯。”
“林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是负责您这个片区的快递员,以后有快递要寄出可以联系我哦,快递费我可以给您折扣,当做给您的道歉。”小金毛丝毫不在意我的冷淡,依旧满面灿烂。
他的瞳孔在冬日的阳光下如同一块融化了的琥珀,甜滋滋让我想起了麦芽糖。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金毛贴近我的脸,口音带着南方的柔软腔调:“林先生,现在是冬天,要记得多穿一点哦,别感冒了哦。”
“你也是。”
“好的呀。林先生再见。”小金毛朝我挥手微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蹦蹦跳跳地下楼。
关门之后,我走到阳台上,阳台对着一栋烂尾楼,分隔开我住的房子和烂尾楼之间的小路上,停着一辆载满快递的电动车。
穿着红色制服,外套一件白色大棉袄的小金毛像是被北风卷起的雪花,落在了电动车上。
我走回房间,用剪刀打开了包裹,一股苦涩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我皱眉,十几袋中药竟然有些沉,拿了出来。
箱底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煲中药的具体步骤,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
苏璨的字迹与其他医生一样,龙飞凤舞,尽管他极力改变字体,但是一字一字地慢慢辨认出来,读完这张纸还是花了我半个小时。
中药最后被我放进了储物柜,字条则随手插在了我正在读的一本书里。
这些中药我当然不会喝。
又苦又酸的口感,简直比下水道的脏水还要难以入口。
我不知好歹,我狼心狗肺。
这句话先帮苏璨骂了。
网站编辑在疯狂催稿,一点也不在乎我是个身患癌症的病人,我回几句,赶紧关掉通知推送,试图伪装已经下线。
画稿上男女身体相互交/融,汗水淋漓,浴室里的蒸汽模糊了玻璃。
电脑前的我缩脖耸肩,冻成鹌鹑状,差点手都伸不出去了。
总算是在截稿的最后一刻画完这章,提交给编辑之后内心平静,我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北方的天空在晴朗了一个下午之后,晚上终于又开始飘雪。
一盏茶没喝完,有客人轻车熟路闯进我的房子。
“你又在画什么?”耳后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如同衔着猎物后脖颈的猛兽。
“没什么。随便画画。”我把画面关掉,有些心虚地说。
“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没有传播价值。以后还是别画了。”薄昱之轻飘飘一句话,否决我所有的努力。
“我知道。”我回答,在他的脸侧落下一个吻,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似乎是新款的奢侈品香,中调是柑橘、佛手柑和青柠。
是我姐姐会喜欢的味道。
“林暗。你收拾收拾自己,今晚跟我去买衣服。”薄昱之左手拿着车钥匙,右手插兜,高定的西装勾勒出腿长腰细的身材,头发像是特意整理过一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结完婚的新郎,喜气洋洋。
“就我们两个人吗?”我明知故问。
“还有你姐。所以快一点,别让她在车上等急了。”薄昱之侧脸,眼神落在房间里的沙发上,道。
或许是难得觉得对不起我,或许他难得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你姐说今晚去挑婚纱,让我顺便带上你一起,给她参谋参谋。”
我心下大恸,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半边身体都已经冷到麻木,可偏偏不愿意,也不能够表现出一点的难过。
“你和我姐姐要结婚了?”
薄昱之说:“嗯。婚礼下个月十八号举行。”
“所以,我们。”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小昱,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薄昱之上前呼噜呼噜我的脑袋,从身后抱住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那么多,你是你,你姐是你姐。就算我和你姐结婚,也影响不了我们的关系。”
“是吗?”我问他,同时也在问我自己。
“可是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呢。”轻轻的一句话。
薄昱之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在和我闹脾气吗?”
我手指不安地敲击着桌面:“小昱,我不想伤害我姐姐。你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还能骗骗自己,可现在你们要变成法律保护的夫妻了,将来一起生儿育女,携手共度余生。我不想变成你们婚姻中的变数,人人喊打的第三者。”
“当初你给我下药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和你姐姐已经在一起了吗?”薄昱之生气了,他的眼睛里全是憎恨的火苗,刚刚的温柔比昙花一现时间还短,“现在跟我谈什么道德良心,会不会太晚了点?既然已经插入了我和林暖的感情,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小昱。”我咬唇,“我是真心的。真心的要祝福你和姐姐。”
“你疯了,林暗。”薄昱之掐住我的脸,“休想现在置身事外,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既然把我拖进了这摊浑水里,你就要付出应该的代价。”
“可是你不喜欢我啊。”我带着哭腔缓缓说出这句话。
这是我一直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现在从自己的嘴巴里说了出来,就像是悬在脖子上的那把铡刀终于落下,人头落地之后,反而心安了不少,尘埃落定。
从小我的眼泪就很少,遇见薄昱之后,倒是像夏季涝期水坝开闸一样,流也流不尽。
“你不喜欢我,小昱。所以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身边呢?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我姐姐,我也知道我不过是玩物而已。小昱,我真的累了,我们从此不再联系,你和林暖修成正果,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我脱力道:“我用性命保证,从此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和林暖,我保证。求你了,放过我吧。”
薄昱之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样话,他的表情怔愣,那双流光溢彩,如同盛满星河的眼睛空洞,像是掉入了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局面。
薄昱之从没想过我会主动提出离开他。
有无数种可能,他厌倦了我,他把我弄死了,我死了,我得病了,林暖发现我当小三弄死我了,等等等等。
唯独没想过现在这种可能。
我,林暗,一个追在他身后十年的傻逼,主动说要离开他。
薄昱之的表情取悦了我,虽然我知道事后他会用更多方法折磨我,但是我忍不住了,我必须皮这么一次。
“放过你。”薄昱之反应过来,他的脸色一沉,就像是天边即将带来暴雪狂风的乌云,“你让我放过你,当初可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现在你想让我放过你?然后你再去找一个什么别的人在一起,逍遥过世?”
“痴心妄想。”薄昱之咬牙道,恨我入骨的他拉住我的胳膊,“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除非我玩腻了你。听到了吗?”
“薄昱之,我疼。我手好疼。”被他掐住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薄昱之松开手,让我进去换了身衣服,期间我们二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快走到楼下,他闷闷道:“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
我垂眸,捏着大衣上的纽扣没有说话。
廉价的出租房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布拉迪,跟这里来往的人气质格格不入,就像是某间苍蝇馆子的肮脏后厨中出现了一台研究院实验室的精密仪器,那感觉差不多。
黑色布拉迪的车窗落下,坐在驾驶室的人是我许久没见过面的姐姐。
好像自从父亲的葬礼之后,我和她就再也没见。
“林暗,你怎么穿的这么少,上车。”
林暖今天画了个特别纯的素颜妆,嘴唇是柔软的淡朱色,长发卷成大波浪披在脑后,二十五岁的她在最好的年纪绽放出了无可替代的美丽,让人心惊,想要去呵护珍惜的魅力。
挺漂亮,我都有点心动。
林暖和我虽是双胞胎,但长得并不像,她更像父亲,而我更像那个早死的妈。
搞笑的是性格竟然也巧合和爸妈一样。
我妈软弱无能,一辈子浑浑噩噩,死于癌症上。
我父亲则是纵横商场的一代零售业传奇,一个感情史混乱的花花公子。
他们都觉得我该嫉妒林暖,我该为相对于她的平庸而感到羡慕,妒忌,恨。
其实我对姐姐,只有愧疚,相对于她的坦坦荡荡,我更像是个拾人牙慧,寄人篱下,从她的幸福中窃取一点温暖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