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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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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三年三月初一
韩府书房
“今日朝会上,陛下下令在京内选秀,从七品及以上官员家中子女暂停婚嫁。”韩仁安话语中透露着无奈,身为正五品翰林院侍讲,他的女儿自然也在名单上。
“上一次选秀还是九年之前,这……怎会如此突然!小妹可还未订婚啊!”说话的是韩仁安的长子韩毅清,此时他焦虑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哎!此事之前可从未听闻一丝风声,不然该早早敲定你妹妹的亲事。”韩仁安无奈说道,“三日后负责采选的内官就会上门了。”
韩毅清提议道:“能不能为妹妹报病,免了这次参选?”
韩仁安苦笑了一声,面露难色:“先不说你妹妹身子素来康健,几天前活蹦乱跳的人,还能说病就病了。
且前几日你妹妹受邀参加了汉阳郡主举办的花会,当时陛下也在场,还夸了阿妧的画有灵气,字也颇有风骨。”
说到此处,韩仁安不由地感叹道,世事无常,前几日还在为女儿的出色而欣喜,如今却只希望女儿普通一些。
他又想到了汉阳郡主的出身,汉阳郡主之母是帝后的第一个孩子福惠公主。
福慧公主诞下一双子女后便散手人寰。帝后心疼外孙年幼便失了双亲,时常接入宫中养育,待两人年满五岁后,又册封他们为汉阳郡主,阳城侯。
这次又出现在汉阳郡主举办的花会上,足以证明陛下十分疼爱这个外孙女。
陛下出现在赏花会上,且那次花会多是翰林院的官员女眷,难道……
儿子的突然出声打断了韩仁安的思绪。
“早知道就不让妹妹参加那个花会了”韩毅清后悔的说道。
韩仁安叹了口气说:“若不是陛下下令选秀,参加花会对你妹妹来说,确实有益无害啊!”
前几年想着女儿还小,又因为父亲去世,守孝三年,自己丁忧,因此去岁阿妧及笄后,妻子才为她相看婚事。
哎!早知如此,就该早些相看,早些定亲,若想多留女儿几年,婚期两家商量着推迟些就好。
想到此,韩仁安不由得捶胸顿足,要是他的猜测没错的话……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爹,妹妹也不一定会选上,况且宗室也有不少适龄儿郎。”话是这么说的,但韩毅清语气却带有一丝迟疑。
“希望如此吧。我明日上职,会探一探重明口风,毕竟他妻子汉阳郡主圣眷优渥。”看着眼前的长子,他叮嘱道,“你先回去看书吧!好好准备明年的春闱。”
“是!儿子告退。”韩毅清慢慢俯身行礼,转身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住所,韩毅清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拿起面前的书看了起来,却久久无法静心。
谢家泽兰堂
婢女正在替汉阳郡主卸下头上的钗环首饰,梳妆镜中女子年约十八九,气质温婉从容,只是眉间夹杂着一丝愁绪。
她挥了挥手,周围婢女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行走间无一丝声响,足以见得其训练有素。
谢逸轩进来看见妻子呆坐在梳妆台前,又听她叹了口气,好奇问到,“娘子为何叹气?”说着又走过去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向内室走去。
诶,郡主口中发出一声惊呼,捶了捶谢逸轩的胸口,“重明,你快放我下来。”
谢逸轩,字重明。他看了眼怀里的妻子,杏眼圆瞪,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十分娇俏动人,双眼一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郡主一看眼前这男人的神态,心里有些慌乱便连忙说道,“夫君,我有事和你说。”
说完发现谢重明又加快了脚步,双眼紧闭,豁了出去似的说道,“和韩家妹妹有关。”
韩重明知道妻子在转移注意力,但也确实被妻子要说的事,勾起了几分好奇。毕竟谢韩两家自祖父那辈就交好,他也要称韩父一声世叔,因着这层关系,同在翰林院供职的韩父对他多有照顾。
心里这么想,脚步却没有停下,口中问到:“是什么事?”
汉阳郡主轻声道:“那日花会上,韩家妹妹的书画得了陛下赞赏。”
谢重明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示意她继续说。
“陛下很欣赏那副画,说作画之人有灵气,字写的也好,隐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并且花会结束后又详细的询问了我韩妹妹的性情和出身,还问我她有没有婚配。”汉阳郡主拍了拍谢重明,让他放开她。
谢重明将她放在了床榻上,汉阳郡主理了理头发,瞪了眼前人一眼,继续说道:“今天又听陛下下令选秀。我便大致猜到了几分陛下的心思。”
谢重明听了妻子这话,双眉一挑,反问道:“什么心思。”
汉阳叹了口气,“因母亲的缘故,我算是在陛下跟前长大的,而且现在仔细回想那日情景,虽不确切,但已有七分把握。”
汉阳有些感慨的对谢重明说,“我那几个舅舅中,外祖父最看重小舅舅。”
看着眼前人有些凝重的表情,她面露忧色:“我虽于韩家妹妹相识不久,却也知道她不是贪慕虚荣的人,而且韩家也从未想过送女去搏天家富贵。”
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汉阳语气微顿,轻叹道,“你明日和韩伯父提上一提,也让他们好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便闭眼躺下了。
谢重明被妻子这番话弄的思绪万千,他带着满腹心思的躺在了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辗转反侧良久的谢重明,看着妻子的平静恬静的面容,双眼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伸手环抱住眼前人后,慢慢入睡。
汉阳感觉到熟悉气息的靠近,动了动,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沉沉入睡。
韩府蘅芜苑
屋外一轮弯月高高地位挂在夜空中。
屋内的韩意妧亦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选秀入宫,在她前十五年的生涯里,没有想过会和她搭上关系,毕竟上一次选秀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其实她本来对选秀这事儿接受良好,因为是去是留自己都不能做主,想太多也没有用,选不上最好,选上了也只能接受。
那又为什么睡不着呢?
韩意妧幽怨的盯着床顶的帷幥,她家中人口简单,自然也就没什么勾心斗角,最严重的就是和小姐妹赌气斗嘴了。
结果今天接受了一晚上娘亲的填鸭式灌输,说什么后宫险恶,下毒陷害都是家常便饭,麝香、绝子药、宫廷秘毒什么的防不胜防,而且在皇宫不知道悄无声息的没了多少人命。
王府斗争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主母刻薄,叫人日日立规矩,受人磋磨,日子能好过吗?在院子里悄没声儿的就没了。
说着说着韩母就抱着她痛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弄的韩意妧心力憔悴,她从没见过母亲这副模样。
等母亲离开后,韩意妧睡下后,梦见了好几种自己不同的死法,整个人都不好了,也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
韩意妧一夜未睡,有些昏昏沉沉的,但现下也睡不着,便决定起身。
听见响动后,门外的婢女问道:“小姐可是要起身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片刻后,两个穿着浅蓝色的衣裙侍女领着几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小丫鬟,拿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领头的是韩意妧的丫鬟湘兰和墨衣,昨夜是她们两个当值。
墨衣指挥那些丫鬟放下东西,然后示意让她们退了出去。
湘兰则朝着韩意妧走了过去。
湘兰一走近,便发现韩意妧眼下的乌青,语气关心的说道:“小姐,您要不要再去睡会儿,现下天色还早呢。”
韩意妧揉了揉太阳穴,“不必了,我现下也没有睡意,为我用粉遮一遮,用完膳还要去向母亲请安呢。”
湘兰见小姐如此说,也就没再多劝,和墨衣一起服侍韩意妧起身洗漱,然后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湘兰用粉细细的遮盖了自家小姐眼下的乌青。
待为韩意妧洗打扮穿戴好后,便扶她起身去了外厅。
韩意妧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简单的几样早膳,有水晶包、小米粥、一杯羊奶,还有一些佐粥小菜。
“你们先去用膳吧,揽月和岚烟来了。”韩意妧看着刚到门外的两人,对着湘兰和墨衣说道。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湘兰、墨衣二人应了一声后,便行礼告退了。
揽月、岚烟知晓小姐不喜用膳时有人服侍,行礼后便在门外等候。
韩意妧坐下后,先尝了一口粥,温度刚好,入口软糯,滋味清甜。
水晶包一碟六个,小巧可爱,一口下去肉香四溢,却不显肥腻。
用完膳后,韩意妧休息了片刻后,带着在门外侯着的揽月和岚烟,去正院向母亲请安。
一行三人穿过曲折回环的走廊,一炷香后到了韩母居住的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