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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麻烦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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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虽然知道这不是真实世界,还是有点后悔为什么没看完再被扔进来。至少他不用去猜自己是不是会选错,也不用担心自己改变其他人物的结局。
有记忆在林深不担心会生出什么变故,但一个人的心气是装不出来的。还好之前江城子因为体内封印松动的原因不怎么跟虞空打交道,他糊弄一下应该过得去。
林深在床上躺了一天,跟着江城子的记忆调动灵力流转。这种感觉很新奇,虽然灵力因为他的不熟练而产生停滞,可长年累月的肌肉记忆还是让林深感觉这个过程已经进行过成千上万遍。
他把聚在指尖的一小团云屈指甩出去,看着它化成一阵细碎的雨雾,又随着他的灵力回到指尖。
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都在江城子的记忆里,林深说实话有些抗拒,他没做好接手的准备。林深在窗前站定,江城子喜欢视野开阔的地方,才把院子搬到这里,因此林深得以看到云中若隐若现的莫角山。
莫角山是仙界第一山,说白了就是仙界的首脑兼外交发言人。主君叫望获,江城子见过几面,对他印象还不错。
“师尊。”虞空的声音响起,“弟子把今天的药送来了。”
林深躺了三天,除了虞空没人来。帝桑本来要给他送药,结果闭关,还说自己福至心灵才去的,让林深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帝桑怕他记仇,把药给了虞空,美其名曰解决误会。
“师尊,弟子来送药。”
林深正烦着,就听见门外的声音。他实在不想应付虞空,要是再跟那天似的对自己哭哭啼啼,林深都怕自己给他个好果子吃。
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林深起手画了个小阵法隔绝了房间和外界,躲个清静。
“既然师尊现下不方便,那弟子就把药放在门外桌上。”虞空站了很久,还是无人应答,只得叹了口气说:“弟子怕冷了药效褪去,就做了一个小阵法温着,师尊不必担心。”
连着三日虞空来送药都吃了闭门羹,说心里不着急是假的。就算他知道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原因,但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江城子会就此疏远他。
仙者修道也,而他几乎犯下的是欺师灭祖之罪,又如何能肯定江城子不会心存芥蒂?说到底是他心急了,只是他应该不会认错魔气才对......
“这不是‘师兄’吗,怎么站在门外?”正当虞空准备回去练剑的时候,有几个外院弟子恰巧经过,看见他疑似吃了闭门羹后笑着问道。
“他跟我们这些弟子不一样,他可是师尊亲自带上山来的。”未等虞空开口,腰间挂着玉制小剑的徐之逸就开口说道:“谁敢找他的不痛快。”
“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也想当师尊的首徒?”穿着黑色练功服的高个少年任云不屑道,“师尊不过是看他可怜,倒让他自以为是了。”
“别说了。”抱着几本书的萧绛偷偷看了一眼虞空,“他能听见。”
“我就是讲给他听的。”任云看样子积愤已久,“他真以为会被师尊另眼相待?就凭他现在的修炼速度,他连外院都进不了,是师尊心软才会留下他。”
虞空的指甲陷进肉里,刺得掌心发疼,可他不能跟他们起冲突。他们也算是江城子的徒弟,自己有错在先,如果冲突起来师尊一定会更加疏远自己。
更何况他们说的是事实,他无话去反驳。
“他从前在师尊面前怎样还用我提醒你们么。”见虞空没有反驳自己,任云更是冷笑起来:“现下犯了错,师尊不愿意再纵容就来这装起可怜,真是好本领。”
“不过是被抛弃的小杂种,有什么资格当师尊的弟子!?”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虞空的死穴,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任云,眼里似乎藏着无数翻腾的云雾。
“你给我闭嘴!”
虞空的眼底有些发红,被扯出的往事让他变得暴躁起来。他想起被踩在泥里,自己可怜又好笑的尊严毫无用处,只能让他更加无地自容。那些嘲笑像淬了毒的刀,一下又一下,让他鲜血淋漓。
可有人出现挡住了那些恶毒的目光,让他能够维持自己所剩不多的善意。那个人叫江城子,是他对自己伸出手,又把他带到仙界。
然他现在,只留给自己一扇紧紧封闭着的门。
虞空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他想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被回忆困住的虞空面色狰狞,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抽出长剑指向已经变了脸色的任云,寒光凛凛。
“你们在做什么。”
气氛剑拨弩张之时,只见一青衣女子落下,葱白指尖点上虞空的剑刃,冷声道:“你们师尊还在休养。要打去后山打,在他门前算什么样子。”
“弟子愚钝,严师叔上重!”任云等人看清来者何人后连忙躬身行礼,虞空却红着眼跟女子对峙,分毫不退。
严青予是成纪山二长老,脾气古怪。平日里不怎么跟人来往,却跟江城子关系不错。
“你也是他徒弟。怎么,想跟我打一场?”严青予皱眉,“江城子怎么教出你这目无尊长的东西。”
虞空听到江城子的名字表情微滞,眼底红色褪去大半,似乎找回了些理智。待看到严青予腰间的长老玉牌后立刻松手行礼:“是弟子一时冲动,请师叔责罚!”
“你们都是江城子门下弟子,怎可内斗。”严青予并未理会虞空的话,反手将剑甩在原地道:“过几日六山收徒,你们不去修炼,机会可会自行来找?”
“严师叔说的是,我们、我们即可就去!”严青予出了名的不好惹,任云也听过别门弟子讨论,立刻拜了退礼。
“你还在此做什么,不赶快去。”严青予看着没动的虞空,不悦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你师尊。”
“多谢师叔......抬爱。”虞空低头行礼,又将剑拔出来收入鞘中。正要走时又道:“师叔,桌上放着帝桑师叔给师尊煎的药。劳烦师叔,代我劝师尊服下。”
严青予没说话,虞空见状也不再言语,向后山走去。末了听见严青予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你在躲谁?”
虞空等人或许看不出结界,严青予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一手端着药一手直接挥开了房门:“你这阵法,也只能躲那些小鬼。”
“你来做什么。”
林深正在融合灵力,冷不丁被冲了结界,差点被拽进识海里。他睁开眼看着宛如煞神下凡的严青予,表情称不上和善。
不过江城子对严青予印象挺好,林深甚至还看到两人在庭院大醉的景象,不由态度缓和道:“师兄说你要闭关许久。”
林深觉得严青予也许会看出破绽,只能硬着头皮又道:“是听说要开山收徒?”
“我门下何时缺过人。”严青予冷笑一声道,把碗递到林深面前:“快喝,你这碗药可是金贵。”
“此话怎讲,这又不是什么修炼灵药。”林深不解,虞空难道给自己加了什么珍稀药材?但他现在一没修为二没地位,偷来的?
“去问你那些弟子。”严青予见林深不接,直接塞到了人手里:“在你门前喧哗打斗,算什么东西。”
“外院弟子无令不得入内。”
林深皱眉,江城子虽然有些外院弟子,但内外有别,基本不会跟虞空见面才对。
“都是你教出的弟子。”严青予意有所指,也不给林深留情面:“怎么,后悔没立规矩了。”
“你少说些话又不会死。”林深不想去应付严青予,扯开话题道:“何事找我?”
“掌门托我给你。”严青予毫不介意林深的话,抬手将卷宗扔给林深:“过几日开山收徒,怕你不熟悉流程。说你真看不完就罢了,帝桑到时会帮你。”
严青予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又想起什么嗤笑道:“你门下冷清,掌门让你多收些。”
“人多喧哗。”林深不以为然,他连虞空都不想看见,更别提其他人了。
“随你。”
严青予话已带到,也不再逗留,起身打算回去,却又添了一句:“把药喝了。有个小子还算有良心,给这药把小阵法都用上了。”
“嗯。”林深说,“辛苦你来这趟。”
送走严青予后,林深呼了口气。严青予真是难对付,只这一会他就觉得疲惫,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变故。
任一言没提过收徒大会,江城子的记忆里只说是每六年一次,六山的掌门和长老都会去选人。按照六山排名来选,不过如果选中的弟子已经有了想选的,需要去征询弟子心仪的那一位,同意了皆大欢喜,不同意就听从安排。
林深没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把虞空正式收入门下罢了,他本人绝对遵循剧情安排。
虞空经过此事,也不再逗留,只是每天照常问安送药,随后去后山练功。林深落个清净,倒也没那么不待见他了。
第七日风羲到访,林深准备出去迎接。
他换了身衣服,又化出水镜来看有无不妥之处。果然仙人之身要比凡人之躯强得多,林深系好腰饰后感慨道。
江城子骨相和皮相都很好,比林深原来的样貌出色得多。长着一副俊秀英气的五官,看着舒服极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城子唇角和鼻尖的两颗小痣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深此时仍觉得很虚幻,就像水镜般一触即破。可他又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场梦,这些人物因为江城子的记忆而变得有血有肉。每次他抬起手,那些被重复了千万遍的动作和心法,让他终究无法跟江城子彻底分离。
既然如此。
林深看着镜中的自己,双手抬起交叠成礼。那他就替他做好这些吧,只可惜,他做不到他那般肆意洒脱。
两个人影重合了起来,好似在一刻林深彻底接纳了江城子的过去。于是当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就是奔赴战场的士兵,再没有回头和投降的机会。
他是林深,也是江城子。此后的每一天,都是他和他共同度过。
“师兄。”
林深,也可以说是江城子,对着风羲行了一礼。
“看来是恢复的不错。”风羲点头,“前几日我托青予给你送来的卷宗,可看完了?”
“是,劳烦师兄费心。”江城子将卷宗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递过去,“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江城子抬手朝空中食指一勾抓过云团,而后五指并拢直接甩了出去。云团在脱离的瞬间温度降至零点,凝结出点点冰霜。
也不是江城子故意,那团云偏偏就贴着刚进院子的虞空头顶擦过去,轰在了少年身后的树干上,叶子承受不住灵力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师尊?”
虞空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没想到江城子会这么做,指甲在掌心留下一片红痕。
“如何?”江城子连眼神都懒得给虞空一个,收手回来看着风羲说:“福祸相依,我旧疾也已痊愈。”
“不错。”风羲自然高兴自家师弟摆脱旧疾困扰,笑了笑说:“你之前托我找的心法,这几日闲了才找出给你。”
“师兄费心。”江城子接过道谢,想了想应该是原主打算给虞空的。
“四山主君正有事相商,那我先告辞了。”风羲作为二山主君日理万机,只几句话功夫就要告辞。
“师兄慢走。”
江城子目送风羲走后,看着还杵在面前的虞空,啧了一声。这功法确实是要给他,于是径直走过去把书塞到他手里。
“师、师尊?”虞空看着手里的书,语气犹疑:“这是......给我的?”
江城子不耐,又懒得再跟他计较,到嘴边的碍眼也没说出来:“你血统特殊,寻常功法无用。”
“师尊......”虞空叫住江城子,本来想说的话也因为江城子停下跟他注视而踌躇起来:“是弟子错了,请师尊责罚。”
江城子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虞空道:“罚你什么。罚为师平日太纵容你,教你狂妄又自作主张?”
“师尊。”虞空涨红了脸,直直跪下去:“是弟子不知深浅,差点酿成大错!弟子愿意受所有惩罚,只是求师尊......”
虞空说到此处突然哽住,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带你回来,你便是我徒弟。”江城子知道虞空想说什么,索性替他说了出来。
“多谢师尊!”
虞空眼里满是感激和高兴,透出清澈的光亮。江城子神情有些恍惚,在他的记忆中,他很喜欢虞空这般毫无负担的模样,就像头顶照下的日光。
可他眼前又浮现出虞空将他推下去的场景,那双好看的眼像浸了冰,比池水还要冷上几分。
“师尊?”
江城子回过神来,他觉得脸很僵,果不其然在虞空眼里看见了自己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做的事,当真就想这般蒙混过去么。”
于是他迎着虞空有些担忧的神色,附身凑在虞空耳边轻声道,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样真的很像反派啊,对虞空不公平么,他不这样觉得。
也许江城子会选择原谅他,可林深绝对不会。
他是主角又怎样,他是天命所归又怎样,难道这就成为他做错事不必得到惩罚的理由吗?
听着虞空突然变重的呼吸,林深顿觉他无趣又可怜,但竟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他不关心虞空是否会回答,那句飘散进了风里的对不起,他没能听清。
江城子倚在门上呼了口气,他的记忆又在扰乱他的思想,他怕再跟虞空掰扯下去会发生超出剧情的事。他只想走完剧情,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
“师尊。”江城子正心烦意乱,又听见虞空的声音,话里透着不容撼动的决心和坚毅:“弟子知道过去的事无法改写,我只求师尊能给我机会。”
江城子强压着烦躁,推开门后看到虞空还跪在原地,语气不善道:“你做什么。”
“请师尊给我机会。”虞空面色坚定,好似江城子不答应他就会跪到天荒地老。
“我何时不给了。”江城子只觉得好笑,他可不吃虞空这套强买强卖:“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与我何干。”
“我......”
“住口!”
见虞空还想解释,江城子再压不住心里的烦躁,大袖一甩,绵软的雨瞬间变作尖锐的冰向虞空刺去。虞空没有躲,认命地闭上了眼。
冰锥擦过他的脸颊,血顺着伤口渗出。很疼,却没有从前那样疼。虞空睁开眼,眼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江城子看虞空并不躲,又跟他猝不及防对视,对着那样一双眼,冰锥竟是再不向前分毫。
是天道不让他伤害虞空,还是他终究没能抵抗住原来的记忆,又或者是他自己动了恻隐之心?
江城子突然有种宿命的无力感,也不想再去说什么。抬手替虞空将伤口愈合后,语气中透出倦意:“虞空,碎了的东西不可能再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