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于告别之际》黄桃姚姚

13、灵鸢

　　从无间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于霜霜和莫晴也起了床，于是魏然就把刚才跟大祭司的交流成果都跟她们讲了一遍，顺便提了提一会要去万法峰的事。

　　“怎么说呢……”于霜霜啧啧细品一番，评论道，“我还是觉得那个是江湖骗子行骗的技俩。”

　　莫晴不这么认为，说：“这里又不是我们正常的世界，修仙之人，会一些占卜命理之类的法门，很正常吧。”

　　而魏然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腮看着她俩的讨论。

　　果然，对于万法峰，大家的评价还真是褒贬不一啊。

　　其实魏然自己倒是蛮欣赏万法峰的。万法峰的宗门在相距补天谷数千里、西北一处绵延的山脉里，因为地理位置海拔高度这些东西的影响吧，那地方终年积雪，人烟稀少，生存环境可以算是很恶劣的。

　　虽然那种地方人族难兴，魔物却几乎不受影响，所以在那边生活的魔物很多，比人类更活跃，仙家弟子尚且觉得麻烦，普通老百姓更别说了，只要有魔物袭村，总免不了一番惨烈牺牲。在这种情况下，万法峰还是选择在那里驻扎，守护一方百姓，不得不说确实挺值得人钦佩的——就算人家的信仰看起来有点像神棍……

　　万法峰信仰生死轮回，认为只有神仙是跳出轮回外不在五行间的太上尊者，人修至极则为仙，仙人之上才是神。当然，更多的人是入了轮回道，转世投胎去了。在这种信仰驱使下，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研究能穿越轮回的东西，于是就出现了轮回盘这样的法宝。虽然不能直接把人送走，而且使用上还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是能看到前世来世这种功能，已经足够被尊奉为门派至宝。

　　没有魏然那么纠结，莫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洒然道：“既然主线剧情要我们去万法峰那就去呗。什么时候动身？要去叫醒隔壁男生吗？”

　　对了，张子瑜昨晚一宿没睡，早上自己去找大祭司之前让他先补眠来着。而且顾霖大概也没这么早起。

　　“不用了，大祭司还要跟长老他们商量，哪那么快，让他们睡吧。”

　　不想这次效率很快，侍女小姐姐送早餐过来的时候，管事长老也过来了，当时她们仨都在院子里，跟刚刚起床出门的石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大祭司的安排很清楚。池底神殿已毁，而且他受了伤损了功体，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次下水，继续留在补天谷应该是查不出什么了。既然两句谶言里都提到了轮回，这个世界上对轮回研究最深的是万法峰，人家还有法宝轮回盘，怎么看都是去那边再查查会比较好。既然阻止灭世是蜻蛉谷牵的头，那现在就还是由蜻蛉谷出面，补天谷全力配合，所以决定派出一名祭司带他们去万法峰。

　　计划跟魏然想的差不多，但是补天谷居然愿意派人支援，这可是意外之喜了。

　　魏然点头：“补天谷愿意出人帮我们就再好不过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都可以。”管事长老笑了笑，侧身招呼身后的人过来，向大家介绍，“这位晓风祭司，是我补天谷的少年天才，由他陪诸位同去。我已经将他带来了，诸位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出发，随时可以出发。”

　　不止是魏然，其他三人也看着他眼熟，于霜霜默默挪到魏然旁边，低声耳语：“这不是吐血那位仁兄嘛。”

　　虽然声音不大，但能当上补天谷祭司的，都是修真界的佼佼者，五感敏锐，哪里听不到她说的什么。晓风祭司脸上有一丝尴尬，只能强行装做没听见，若无其事地与众人打了个招呼。

　　吃过早饭大家就准备出发。管事长老走后，石屹直接回房间把那俩人拍了起来，然后一起收拾、吃饭，带上晓风祭司一起上路。得益于这位吐血兄弟的灵宠——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妖，变大了可以载着所有人起飞，避免了暴露这帮蜻蛉谷弟子不会御剑飞行的尴尬。而且因为鸟的绒毛又软又保暖，旅行体验还不错。

　　旅途无聊，张子瑜跟晓风聊了起来：“祭司大人，从这去万法峰，得多久？”

　　“叫我晓风就好了。”吐过血的祭司兄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雪儿飞得很快，半天可到。”

　　说着，晓风还摸了摸雪儿——也就是这只大鸟妖的羽毛，对方回以开心的长鸣，跟个孩子似的。

　　最高兴最像孩子的还是顾霖，从上鸟开始就不安分，在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里上蹿下跳，要不是雪儿用忧郁的眼神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主人——好几眼，大概羽毛都被他拔下一大把了。

　　“兄弟，厉害啊！”顾霖爱不释手地摸着雪儿软软滑滑的羽毛，由衷感叹，“这么大的鸟，是你宠物？这得吃多少啊！”

　　“呵，雪儿是灵鸢，据说它的祖先是神鸟雪鸢，所以有一半神兽血统，像这样的灵宠一般耗不了多少灵力。雪儿还小，要是成年，还可以化出更大的原身。”

　　“哦哦哦！那还能更厉害！”

　　魏然无言地听着，总觉得顾霖和晓风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不过，无所谓了，他们交流得挺好的。

　　没有理会那两人的牛头不对马嘴却异常和谐的聊天，魏然跟于霜霜、莫晴挤在一起，安详地享受旅途。

　　与此同时，补天谷无间，大祭司出关，管事长老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有事？”知道他有话要说，孤月干脆主动询问。

　　管事长老脸色阴郁，似乎忧心忡忡：“为什么派晓风与他们同去万法峰。”

　　“晓风是补天谷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通过了娲皇考验成为祭司，让他同行，也算是展示了补天谷的诚意。”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大祭司略微沉吟，才回答：“晓风年纪尚小，还未入世历练。万法峰好歹是正道栋梁之宗，纵然不待见晓风，应当也不至于太过分。”

　　果然是存了历练弟子的心思，管事长老叹了一声，对大祭司的安排也不好说什么。接着，大祭司又说：“而且雪儿是上古神兽之后，如果蜻蛉谷那几位真有异常，应当也能感受得到。”

　　“什么？”管事长老大惊，“您怀疑那几个人？”

　　“怀疑倒是谈不上，”大祭司笑了笑，“只是觉得他们身上一定有些有趣的东西。”

　　接下来大祭司告知了管事长老在水下神殿里张子瑜的种种表现。当时可能没想明白，事后回忆，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纵然水底世界环境恶劣，但修为境界到了大祭司这个程度，断不是轻易被环境左右的，圣女池底除了保护神殿的结界，只怕是还有个幻术结界。但是那个少年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加上晚上那个少女的经历……要说蜻蛉谷各个天赋异禀，补天谷也不是一般的地方，尤其是圣女池。

　　“阿嚏！”与此同时，雪儿背上，张子瑜重重打了个喷嚏。

　　动静之大，把坐在他旁边的石屹吓了一跳，奇怪道：“你怎么了？天上风大？”

　　“不是……没有……”张子瑜揉揉鼻子，满不在意，“就是鼻子有点痒。”

　　“哦。”石屹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不过这天上风是挺大的，虽然那位祭司兄弟说鸟毛已经帮大家挡掉了绝大多数风，但是现在这个风量，还是吹得人头脑发懵。说实话，我感觉我都快吹成面瘫了。”

　　“不慌。”张子瑜随口一接，“再瘫也不会比顾霖更残的。”

　　石屹默默看了一眼还在另一头上蹿下跳的顾霖，深以为然。

　　其实顾霖真的不算丑的，五官都正常，没有特别怪异，就是脸上坑坑洼洼多了点、雀斑堆积像皮肤烧伤一样，但是他黑啊！所以还是起到了一定的遮掩效果，看不太出来。

　　不过男生嘛，颜值都是次要的，大学以前这孩子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比其他人……要丑那么一点，反正没人在意，也不至于差得太多。可是大学以后就不一样了，毕竟跟石屹和张子瑜当舍友，对比之下就丑得格外明显。

　　“看，那边就是万法峰的道场了。”晓风是个老实孩子，没有研究顾霖比其他两人丑了一截，专心认路，现在正指着远处的一片山脉。

　　虽然看着很远，但是既然肉眼可见，对雪儿而言就等于快到了。

　　几个人都顺着晓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茫茫雪山，隐约有仙气缭绕。突然，雪儿发出一声长鸣，晓风脸色一变，大喊道：“大家抓紧！趴下！”

　　根本不需要询问，六个人瞬间抓紧了雪儿的羽毛，把整个人都埋进雪儿背上。紧接着，就听到“嗖嗖”的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别说，这只大鸟虽然目标大，身法却很灵活。雪儿左闪右避，带着它背上的人坐过山车似的，咻的一下往这边倒，咻的一下又往那边倒，好不刺激！

　　又是一声长鸣，晓风祭司的心都揪了起来。别人分辨不出，但是他听的出来，是痛叫，他的灵宠被射中了。

　　“雪儿受伤了！”他大叫，“不能这样下去！我们目标太大！必须分散！”

　　情况如此危机，分散了还得了？魏然也立刻大喊：“不能分散！集中力量防御，让雪儿降落，用树林作掩护！”

　　这种时候分散，晓风和自己还好说，于霜霜和莫晴似乎真的会蜻蛉谷术法可能也还有得一拼，但是那三个什么都不会的男生不是死定了么！所以，绝对不能分散！

　　雪儿显然是听得懂人言的，魏然刚喊出来，不待晓风吩咐，它就已经主动开始降落了。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啊，没有立刻缩回小鸟真是谢雪儿不弃之恩！

　　下降的过程也是危机重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攻击从未停止过，尽管魏然和晓风已经竭尽全力支撑防御结界，但是毕竟能力有限，雪儿体积又大，一路降落还是受到了不少擦伤。被打中一次雪儿就叫一声，叫得晓风心都在滴血，而这只原本发声似凤鸣的灵鸟，在一次又一次惨叫中愣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叫成了鸭子，嗓子都哑了吧你？！

　　树林是天然的防御，渐渐地没有箭再射进来，众人内心稍安。眼看着就要落地了，就在最后关头，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扎扎实实把雪儿和它背上的人框了进去。

　　“嘎嘎嘎嘎！”雪儿吓坏了。

　　太过分了！射箭你就好好射箭！这么大张网又是哪里来的啊！魏然压住内心疯狂的吐槽，尝试破开这张网，却是徒劳。

　　“没用……”晓风看清了网的材质和上面覆盖的咒术，“这是万法峰的伏魔网，专捆魔兽用的，非上品灵器不能损坏。”

　　“那你倒是赶紧拿个上品灵器出来啊！”顾霖徒手扯着网，一边催促。

　　可是晓风却面露尴尬之色，嗫嚅着说：“我成为补天谷祭司的时日尚浅，还没有拿到自己的本命灵器，所以……”

　　“所以你没有？”

　　“……嗯。”

　　“嗐！那要你何用啊！”

　　“……”

　　晓风很委屈，他的修为、境界、资质，无论哪一项都够资格打造专属于自己的上品灵器了，只是因为还未入世历练，大祭司就不准他打造本命灵器。他也不想带着最叼的灵宠拿着最low的武器啊。

　　这个时候魏然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还有个办法。”

　　“什么？”

　　只见魏然放弃了抵抗，环视周围树林一圈，突然大喊：“万法峰的道友！我等是蜻蛉谷和补天谷弟子！无意冒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大家见面说清楚啊！”

　　这种自暴自弃式的求和喊话，大家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回应。

　　“补天谷的？”左边树林里传出一声疑惑的反问。

　　“居然还有蜻蛉谷？”右边也在疑惑。

　　接下来，左右前后的树林里，陆陆续续有大约七八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们个个身着土黄色劲装轻甲，头束黑色发带，正是万法峰弟子的装扮。

　　“是呀是呀我们是蜻蛉谷的！”于霜霜一看有戏，立刻帮腔，“这位是补天谷的祭司，我们有要事与万法峰商讨！”

　　“补天谷和蜻蛉谷一同拜访？倒是稀奇。”这群万法峰弟子中走出一个类似领队的人，看起来十分谨慎，对他们的话也未全信。他观察着这帮人，慢慢靠近雪儿，脸上全是防备。

　　雪儿不愧是神兽后代，不仅懂人言，还会看脸色，看对方是在忌惮自己，瞬间缩回平常一只孔雀的大小，乖巧地看着对方，以示无害。在它背上的七人继过山车以后又体验了一把跳楼机的感觉，突然庆幸这个伏魔网把大家捆得牢牢的，不然直接掉地上了。

　　雪儿的突然变身也让万法峰弟子吓了一跳，纷纷拿出配剑严正以待，确认它只是在示弱之后才稍稍放松一点。

　　而引发这场小骚乱的雪儿只是大睁着黑豆一样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喉咙里还发出小狗挨打之后的呜呜声。

　　你是不是神兽后代吗？先变鸭子后变狗，你的尊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