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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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剑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小院的，等他多少回过神来，晚霞已经洒落在天边，而自己走在扬州不知名的小巷里，身边跟着方陵游。
裴剑归：“......”
剑纯仍未知道这天所遇见的神仙究竟想要做什么。
方陵游还是那身长裙曳地的打扮，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小仙女。
裴剑归看着这个莫名其妙跟自己打了两场擂台，一手将他拦在十三段门外的人，心里竟然升不起什么情绪，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这人好像已经跟了自己很久。
确实很久，事实上他们一下擂台方陵游就直接尾随裴剑归到了薛冰萼的小院，站在门外听完了兄弟阋墙的全过程。
“我不知道你那么想进十三段。”方陵游终于开了口。
裴剑归神思恍惚，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我技不如人，与你何干。”他干巴巴说道。
方陵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要是说出早知道他这么在意十三段，自己不会故意拦他，甚至输给他也没关系这种话，只会惹他发火吧。
两人又沉默了半天，方陵游问：“你想喝酒吗？”
他摸不准的裴剑归的心结，也不敢贸然安慰，只得提出个解千愁的建议。
不想裴剑归下意识地摇摇头：“薛姑娘不许，说我的伤...”他说到这突兀地息了声，片刻后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刚好。”
他想起薛冰萼，终于寻回了自己完整的理智。
当日他冒险盗剑，带伤逃出论剑台，是薛冰萼在路边救了他，而后又收留了他，还陪着他一路论剑比试到如今。剑离朝他发火时说冰萼不欠他什么，何止不欠，她分明是有恩于他的。
人说大恩不言谢，他竟真的半分都没有谢。及至今日她在擂台上受了伤，他也全没发觉，只顾着眼前的胜负。
他的榆木脑袋终于彻底清明过来，刚刚他最应该做的，根本不是去考虑什么明日不明日，妥协不妥协。
而是对薛冰萼说一句抱歉。
裴剑归当即改变方向，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方陵游一愣，也掉头跟上。
只见裴剑归一言不发，闷头走得飞快，方陵游跟了一会儿，猜测着问道：“你是想回去看那个姑娘吗？”她确实被迟逐打的挺惨。
裴剑归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听见他提薛冰萼，心中不由又是一痛，闷声说了句：“是。”
方陵游一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得不提醒。
“那你走错路了。”
裴剑归戛然停步，举目望去，前方不远就是这条小巷的尽头，出口处可见粼粼波光，护城河正在夕阳下静静地流淌。
裴剑归：“......”
这是哪？
最后还是方陵游把他领了回去，扬州内城的街巷错综复杂，也难为方陵游走了一遍就能记得。
两人回到那个小院附近时，夜色已浓，前方忽有烛光一晃，凝眸看去，竟是方剑离正立在大门前点灯笼。
裴剑归停步，还隔着挺远，怔怔喊了声：“剑离。”
方剑离朝他望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裴剑归忽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而方剑离也不说话，冷淡的神情中夹杂着些掩饰不住的疲倦，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准备进屋。
裴剑归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还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刚刚迈进门槛的方剑离脚步忽的停住了，片刻后他慢慢后退了两步，目光微垂注视着面前，人则重新退回到了院门外。
只见方剑离目光所向处，竟是薛冰萼慢慢走了出来。
她脸上显见的没什么血色，较之平日更添几分弱柳扶风之态，此时一手被方剑离扶在掌中，一手扶着门阑，侧过脸望向几步外的两个人。
裴剑归看见她，心里一紧，迟来了大半日的百般滋味都在一时间涌了上来。
可裴剑归就是这么一个人，越是难受越说不出来，心里纵已翻了天，外面看去他仍是板着一张脸。
他极为克制地对薛冰萼说了一声：“薛姑娘，对不住。”
话音刚落，方剑离冰冷疲倦的脸上倏忽裂出一线讥诮。
他说：“反应可真不慢呢。”
裴剑归险些被这几个字呛地退后一步。
这句简简单单的“对不住”，他已慢到了长夜吞尽天光，伤了人的心。
薛冰萼回头，略带责备地看了方剑离一眼，轻声劝道：“不要置气。”然后又看向裴剑归，淡淡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种宽容体贴，却比方剑离的讥讽更叫裴剑归说不出话来，几乎无颜立于当场。
两厢沉默了片刻，薛冰萼又道：“只是明日......”
裴剑归飞快地打断：“没有明日！”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竭力放缓了语气：“不必想明日的事了，这回论剑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安心养伤。”
他鲜少能对着薛冰萼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显然叫她也有些惊讶，思索片刻才低声问：“那周流剑呢？”
其实裴剑归从没向薛冰萼提过自己想要周流剑，可就凭往日他与方剑离的交谈，薛冰萼应该也能猜出些什么，包括当日的盗剑人应该是他，剑离不过替他顶罪而已。
只是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就这么默默地帮着他完成心愿。
裴剑归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心里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你想要什么？我去替你拿！”一直沉默着站在旁边的方陵游这时突然开口，裴剑归一抬眼，正对上他的脸。
小仙女的侧脸透出一种与模样不大相配的强硬，话虽是对裴剑归说的，目光却沉沉望着薛冰萼。
似是感受到裴剑归的视线，方陵游转过头与他对视，方才那种强硬的神情似乎在转头的瞬间便被抹去了，又是水盈盈一双眼，千回百转似的看着他。
“你想要周流剑对吗？只要名剑大会十三段就可以？还是说要打进前三名？”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裴剑归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飞快摇了摇。
说是倒也是，他想要师父的下落，要么打进十三段找师娘兑现承诺，要么直接前三从擂台密室里拿出周流剑。
可无论如何，这和方陵游有什么关系呢？
今夜，剑纯仍未听懂面前的神仙在说什么。
方陵游却已做出决定：“明日我去递战书。”
名剑大会的保留节目，十三段的队伍在最后有一次机会，直接向当前的头名递战书，然后依次和前三打一遍车轮战，要是全打赢了，可以取其中一名代之。
当然，鲜少有人去打，从来没人打赢。
这条规矩定的就像个玩笑似的，能赢的早就是头名了，赢不了的，打这种地狱模式车轮战不是更加赢不了吗。
裴剑归和薛冰萼显然都愣在了当场，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直到方剑离不耐烦道：“随你们干嘛，冰萼，回去休息。”
他边说边揽过薛冰萼，半推半扶的把她送进了院里。
咯吱一声院门关上，只剩裴剑归和方陵游在月色朦胧、烛火昏黄的小巷里对视。
一个迷茫，一个坚定。
裴剑归似有若无地抓到了什么头绪，语带犹疑地问：“你究竟是谁？”
面前的小仙女似笑非笑：“我是方陵游。”
裴剑归：“......”
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娘亲跟兰姨偷偷生的，名字就叫方陵游。
可是算起来这个年纪好像大了点。
而且娘亲和兰姨......应该生不出来的吧？
那难道是师娘生的？不对师娘应该也不行，就算能行为什么姓方？
世事之无常，莫过于周霜夜观天象，算到了徒弟们这趟名剑大会坎坷曲折、难成所愿，却没算到徒弟的思路也如此曲折，给自己身上的传奇故事又添了一个支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