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27、检讨

　　周一开学，林七里终于补上了迟到已久的惩罚——国旗下讲话。
　　老王非常贴心地把这项惩罚挪到了他出院，而且一直到他能讲为止。
　　林七里：我谢谢您啊。
　　三中都是周一跑早操的时候，升国旗。

　　这几天林七里没有怎么休息好，伤又没好利索，就贪睡了会儿。迷糊中，好像听见有人在敲他的门。一开始轻轻的，然后越来越重。
　　烦，非常不爽。
　　但他还趿着拖鞋去开门了。
　　于是，苏三秦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眼神冷得能杀人。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有事？”
　　他穿着睡衣，领口大张，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和胸膛。苏三秦扫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视线落在他脸上，落在他因刚睡醒有些发白的嘴唇上。他的唇薄而利，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薄情。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见林七里就有一种非分之想，导致他不敢多看，但又想看着他，想靠近他，又害怕靠近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这么矛盾过。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没……没事，快要……升旗了，看你还没起，就来……来叫你一下。”说话好像舌头在打架。
　　“谢谢，还有事吗？”
　　“没……没了。”
　　话音未落，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苏三秦：靠，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堂堂三中校霸苏三秦，威名都传到十七中了，哪个人看见不躲着走，却在林七里这里吃了闭门羹。
　　于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校霸苏三秦，用力拍了下门，“你饿吗？我这有面包。”
　　那语气就差点要喊“宝”了。

　　“滚。”
　　苏三秦利索地滚了，下楼正好碰到了晋沿。

　　“听说你去叫老林了？”晋沿语气揶揄。
　　苏三秦：“你怎么知道？”
　　晋沿笑道：“你没发现三楼温度都低了一个度吗？你太勇了。他有严重的起床气，除非他自己早起，要不别去叫他，不然分分钟秒杀你。”
　　苏三秦想了想林七里打狌狌的战斗力，突然庆幸自己还活着。
　　晋沿撩起袖子，胳膊上有一道疤，颜色暗淡，看来年月已久，“看，这就是他打的。”
　　苏三秦：“……”战斗力爆表。

　　“要不要我帮你变成现实？”一道男声传来，林七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晋沿哂笑，“不了，不了。”
　　其实他那道疤是小时候贪玩，非要爬上树玩，结果被树枝划的。
　　苏三秦听了，哈哈大笑。

　　晋沿：“你还笑，乃时可说了，你小时候比我还皮。”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继续讲：“他说你小时候，为了翻墙出去买吃的，从墙上摔下去，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哈哈哈哈哈。”晋沿放肆地笑。

　　苏三秦：“……”

　　他也记得那件事，现在想起来还脸皮发烫。苏院长让他做作业，怕他溜出去玩，就把门从外边锁住了。他哪是写作业那块料，就想出去玩。说为了吃的，那纯属扯淡，他就是“顺路”吃了点。
　　也是苏三秦回来倒霉吧，正好看见他爸从不远处过来，他一着急，脚下一空就投入了大地妈妈的怀抱。所幸摔得轻，就轻微骨折，去医院住了几天。不用去上课，可把苏三秦乐坏了。
　　小时候的囧事，苏三秦实在不想在林七里面前提起，丢人啊。换作以前，他可能还会添油加醋地讲述一遍自己的“英雄事迹”，可在林七里面前就觉得丢人了，哪有人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啊！

　　苏三秦耳根子蔓上了红，笑骂：“操，他胡说的你也信，我……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林七里看着他红了的耳朵，觉得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晋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乃时刚下楼梯就听见晋沿那放肆的笑声，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你来得正好。”
　　晋沿说了苏三秦小时候那件事，乃时听了，看了苏三秦一眼，“那必须是真的！我和你们讲，还有一次……”

　　“小石头！你是不是皮痒了？”苏三秦瞥见林七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和他们打闹成一团。
　　少年人仿佛有着用不完的活力，青春洋溢，放荡不羁。
　　初晨的微茫洒在少年人身上，仿佛见证了他们最好的青春。

　　苏三秦抽空问了林七里需不需要传授点经验，写检讨这事他在行，这事干多了也就有了经验。那什么，不是有句话嘛，“检查写千遍，下笔如有神。”
　　杜甫先生听了都要被气活过来。

　　没想到林七里说，“不用。”
　　很快苏三秦就知道为什么不用了，因为林七里他脱稿！那姿态不像是来念检讨的，像是来说颁奖感谢语的。
　　林七里以前经常作为学生代表来演讲，和今天这性质不一样，当底下听见“望大家监督”后还没反应过来。
　　年级第一犯事儿了？
　　这可是大新闻啊！
　　当初他们几个翻墙出去的事只有几个老师和二班的知道，校内很多人都不知道，看见林七里上去念检讨的震惊程度就好比突然看见了外星人。
　　学校有不少仰慕林七里的女生，青春期的女生不少都喜欢成绩好的，长的好看的，而林七里这两样都占了。追他的女生很多，但没有当面表白的。听说有人鼓起勇气去表白了，林七里什么也没说，给了她一张纸，女生以为是答复，打开一看傻眼了，上面是一道奥数题，林七里言简意赅：“解。”
　　女生磕磕绊绊写了“解”字，就停下了，然后林七里给她讲了半小时题。女生走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我不配和学霸谈恋爱。
　　那个女生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有人再来表白了，只敢远远地看着。

　　苏三秦听着他们底下小声地议论，就听说了这件事。他和女生向来混得很熟，就问这是真的？
　　女生和他打包票，绝对是真的。

　　林七里走了下来，站在了苏三秦旁边。苏三秦失神地望着天，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林七里问。
　　苏三秦听见他的声音，僵硬地看向他，“没什么，就……刚失了个恋。”

　　苏三秦这奥数题是铁定解不出来的，刚萌芽的爱情种子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你谈恋爱了？”林七里挑着眉道。
　　苏三秦苦笑，“他看不上我。”他只喜欢数学题。
　　林七里斟酌了一下，说“你很好。”
　　苏三秦意外地看着他。
　　林七里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句话，不自然地扭了过去。
　　苏三秦脱口而出：“那你……”会喜欢我吗？
　　后面的没有说出口，他不敢问，不敢听见那个答案。

　　第一节是数学，王老师兼他们的班主任走进来说了一件事：要期中考了。
　　底下开始哀嚎，不是刚考完？
　　王老师继续：“下周二，全市联考。”
　　“……”
　　“但是，”王老师来了一个转折，“这周四周五学校组织了一个登山活动。”
　　话音未落，全班开始躁动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先给你个甜枣，再打你一巴掌？那也阻止不了他们兴奋，三中以前也组织过，但没有轮到他们，这次这份幸运就降临到他们身上了。
　　班里一时间静不下来，有的都开始讨论要带什么东西了。

　　“你怎么这么丧啊，失恋了？”乃时看着他同桌听见去爬山都没有反应，这一点都不苏三秦。那个听见玩就像疯了一样的苏三秦呢？
　　“还是说，你发烧了？”乃时说着就要摸他的额头。
　　苏三秦甩开他的手，“老子失恋还不让丧啊？”
　　“呦，啥时候谈的啊？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没爱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了。”乃时一副小媳妇样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嗲声嗲气，“三秦哥哥，你是不爱我了吗？你都忘了大明湖畔的乃小时了吗？”
　　苏三秦起一身鸡皮疙瘩，“滚啊你，”他戏精又上身了，“我已经有了嬛嬛，你自便吧！”
　　乃时也笑了：“操。你这串戏串得很有水平啊。”
　　晋沿听见，转过来来了一句，“四郎，我是晴川啊！你有了姐姐，就不要我了吗？”说着还假哭两声。
　　苏三秦：“……”
　　“戏过了戏过了。”
　　几个人笑着。林七里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知道苏三秦戏精没想到晋沿和乃时都被他带坏了。

　　趁着下课，乃时小声问他：“你真失恋了？”
　　苏三秦经过刚才一阵闹，心里那点不开心早就烟消云散了。他这人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林七里的脖颈：“也不算失恋吧，就……就他非常爱学习。”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搞半天你还没追到人家啊。”
　　这位校霸苏同学战斗力经验值为99，感情经验值却为0。没怎么谈过恋爱，唯一的一段还是小学二年级同学给写的情书。那个时候也不懂那么多，以为收到情书就是在一起了。

　　“你看上谁了？”乃时说了几个名字，“一个都不对？总不能是咱们班的吧？”
　　苏三秦沉默。
　　“真是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乃时对他咬耳朵，“是不是唐淼？”
　　“不是，你别猜了。”
　　苏三秦腹诽：我敢告诉你是那年级第一我的前桌吗？
　　“那你追她呀，喜欢学习就给她买书，问她问题让她教你，制造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你跟一根木头一样杵这，能追到吗？要学会主动出击。”乃时发着长篇大论。
　　苏三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前前后后就听见那一句话“你要主动出击”。
　　主动追人？苏三秦还真没干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