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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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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会让生活充实作息规律。
到学校全勤听课、课余时间走遍校园,回了家就做作业、练歌,和秦芳闲聊,一起看电视剧,在忙碌中进步,也在忙碌中体会小小的快乐。
《奥莉维亚》唱段的录制音频已经拿到手,叶如莺合过一次,薄云笙又根据实际效果做了少许改动,回复给音乐室重新录制。
杨愉还带叶如莺参观了华瑟大学的戏剧社团。
她们去时挑了没有社团活动的时间,社长大四即将毕业了不管事,杨愉是副社长,有钥匙,事无巨细推荐戏剧社有多好的样子很像露骨地邀请叶如莺入伙。
撇开社团本身要求的专业性不谈,戏剧社场地宽阔,设备齐全,类似舞蹈教室的排练场前端搭建了一个小型舞台,旁边一整面落地镜,甚至还有简易的灯光模拟器和投影屏幕等智能化小工具,确实是一个舒舒服服混学分办活动的好去处。
如果想正经学东西,那就凭借名正言顺的由头去请教挂名指导教师,一共七个,姓名、照片、简介和联系邮箱都展示在公告栏上。
薄云笙也在其中。
叶如莺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感觉没什么可惊讶的。薄云笙有他的考量。
不论对她,对工作——
隔天就接到通知,请《奥莉维亚》相关人员在戏剧社集合。
偌大的排练场被挤满,有这几天课堂上见过的熟面孔,也有生面孔,粗略估计三十来人,叶如莺认不全,认识中较熟的杨愉正在协助管理纪律,其他不同年级都是各自挨在一团,没有落单的,于是叶如莺独自抱膝坐在靠近镜子的边角,听薄云笙介绍参与本次演出筹备的老师及职责,说明排练须知。
面对面建了群,完整剧本发到群里,杨愉又在薄云笙授意下组织学生们围成圈坐,确保互相都能看清脸记住人。
“下周起每二三五在这里排练,”薄云笙说,“今天是见面会,为了后期合作尽快建立默契,都说一下自己饰演的角色或者分工,另外还有想说的控制在两分钟内。”
杨愉自告奋勇第一个。
“各位同学好,在座的基本都认识我,我叫杨愉,很荣幸这次能饰演女主角奥莉维亚,”杨愉款款笑着做了一个提裙礼,“希望接下来的几个月大家共同努力,互帮互助,为学校呈现一出精彩的庆祝大戏,也为我们自己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金光闪闪的一笔,不负热血好年华。”
其实不少人早已经知晓杨愉就是奥莉维亚的扮演者,包括昨天听说的叶如莺,但随着这一刻勉励动员正式“官宣”,同学们依然捧场地爆发出一阵澎湃掌声,自来熟不怯场的直接振臂高呼“恭迎女主”“加油”“我们就是最棒的”。
节奏燃起来,杨愉很有江湖范地抱拳退场。
掌声完毕,顺时针到下一个。
“大家好,我是……”
“我、我是……”
陆陆续续介绍十几个,有男主,有没台词但充背景的无名角色,还有弄音乐、打灯光、搞服设的,无一不对参与这次戏剧充满干劲。
轮到叶如莺,她情不自禁地看向薄云笙,大庭广众之下,薄云笙自然不可能帮她说些什么,只是用眼神给了她一个肯定的暗示。
叶如莺屏气站起来,说了名字,又说自己是旁听生,最后说:“我在戏里饰演……夜莺,负责第四幕和奥莉维亚的对唱。”
周围鼓掌说着请多指教,赞叹的、惊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弥漫开来,叶如莺鞠躬重新坐下,心头还没放松,手机立马收到杨愉的一串问号,再一看,斜对面杨愉正在用五官控诉她堂堂女主角为什么事先不知道自己的搭档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说,叶如莺双手合起来抱歉又示好地露出一个笑。
笑者无意,见者有心,杨愉可太吃这招了,当即变脸如翻书,把这页丝滑地翻了过去。
“……负责美术设计,就是配合老师做一点后勤版块的道具和布景工作。”
叶如莺后一个人正好讲完,再后面也是个男生,而且和前头的兄弟显然属于同一个工作组。
“我是大二戏剧影视美术设计专业的白牧宵,”白牧宵拱手作拳,身形清瘦但并不薄弱,声音有力,不说专业看着倒像学体育的,却又兼具阳光和寡言的气质,话并不多,“也负责布景和道具的美术设计,很高兴见到大家。”
他一说完,叶如莺就发现不少女生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好像讨论着“男神”“系草”一类的词,再瞧白牧宵的脸,叶如莺明白过来,了然地笑笑,仿佛从前上学落下的青春氛围忽然扑面而来,让人心中轻快,拍手时都不由多拍了两秒。
也因此看见白牧宵坐好后跟杨愉对视,杨愉假意嫌弃地抛去一眼,俩人碰撞几个来回,末了默契地偏开,似乎早就认识且相熟。
杨愉偏开视线继续听介绍,而白牧宵偏开……看了她一下?
……嗯?
为什么?
叶如莺确定白牧宵知道她看见了他看她,但怎么看的人比被看的人还慌似的躲开了?
这一点白牧宵倒不如杨愉胆大。
叶如莺想发消息给杨愉,却看见杨愉到了薄云笙身边,好像得了新的任务,双方说得小声,听不清,口型也辨认不了,只见杨愉最后手势比了一个“OK”。
一轮介绍完,薄云笙代表教师队伍作了总结陈词,见面会至此结束——原本该是这样,不料会后还有聚餐。
聚餐文化,一种随处可见的社交套路,来了新人要聚,逢年过节要聚,领导高兴要聚,长久共事联络感情更要聚,无论什么由头,本质都是吃顿饭喝点酒,推杯换盏间聊聊你聊聊我,回顾过往展望未来,构建其乐融融亲如一家的团队信念、信任、信心,象征名副其实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也就是说,通常不方便请假。
地下城没有这些不成文的传统,大部分人独来独往,即使与谁有交情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摆到台面上,遑论组织一场大型聚会,唯一能将所有人聚起来的只有霍姆·兰,但那样的场合不像日常聚餐,更像年会,一年一两次,时间不定,召开时地下城会暂停所有接待,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浮华绚丽,缄默晦暗,各怀心思。
地址从群消息跳出来,是附近一家评分还不错的餐厅,去的不去的统一接龙报给杨愉,由杨愉统筹。
似乎百分之九十都是要去的。
叶如莺谈不上很愿意参加,但终归有些好奇,一时犹豫没有急着回复,本能地看向薄云笙,却见薄云笙也在看她,手细微地招了招。
没有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在手机上说明。
活动室逐渐空了,焦点都在门外,没有哪个莽撞冒失的小同学回头注意室内发生的事。
叶如莺感到胸口一阵紧缩的跳跃,像马上要做一件不可告人的坏事。
但事实上她只是慢慢走近薄云笙,停在还差一步就很难否认跨进了亲密距离的位置,轻声问:“薄先生?”
薄云笙在叶如莺走来之后却又不再看她,仿佛仍为了回避什么,说:“今晚狂欢节第四部戏彩排,聚餐我去不了,你和杨愉同路,好好玩。”
叶如莺一怔,心头摇摇晃晃朝天平一端倾斜:“薄先生,那我也……”
“不想参加聚餐?”
“我……”叶如莺舌头像打了结,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不想,也无法硬生生用音节凑出一个想,只要思及薄云笙不会到场,她就觉得七上八下,再多好奇都不能让她心无旁骛地融入这场没什么要紧的宴席,“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剧院吗?”
薄云笙静了静,似在斟酌叶如莺这个请求出于对戏剧的喜好居多,还是不适应独自面对一个生疏的群体居多。
其实不是不能。
聚餐的必要性没有大到非去不可,不去又怎么样呢,难道后期就不能正常排练了?
但良久,薄云笙缓声说:“如莺,今天是个认识朋友的好机会。”
“很快,晚点我就来接你。”他又说,“那边事情一结束就来,等我消息,嗯?”
薄云笙不说理由,也不狠然地拒绝,仿佛还留出了商量争辩的空白,不容更改的决定与最最温柔、几乎称得上哄骗的语气居然并不矛盾。
叶如莺不迟钝。
她看得出来,薄云笙不想让她跟着。
而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好。”
叶如莺心乱如麻,不敢问,忍着喉间涌起的怪异,垂下眼答应。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中途有人来加联系方式,叶如莺加了,但想要更进一步的搭讪都被杨愉眼疾手快挡了回去,次数一多,蠢蠢欲动的都歇了念头,识趣地不再来打扰。
饭后又进KTV,同学劲歌热舞玩游戏,叶如莺同样落个清净。
“如莺姐,有烦心事?”杨愉端来果盘和饮料挨着叶如莺坐下,“刚才你就没吃多少东西,薄老师请客,不吃亏了,还有这KTV的花销,全都是薄老师买单,那些人酒都开了一箱了。”
杨愉愁了两句一会儿怎么把醉鬼们带回学校,问叶如莺喝不喝酒,叶如莺说不用,杨愉就开了一罐果味饮料递给叶如莺,叶如莺道了谢捧在手里,也没有喝,依然像在发呆似的。
杨愉见不得美人犯难,正打算详细了解一下原委,旁边软垫猝不及防凹陷一块,人高马大重如蛮牛,显然不是香香软软可可爱爱的女生。杨愉按着眼镜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不是特别欢迎地质问:“你过来做什么?”
白牧宵虽然不是很有底气,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杨愉凶巴巴说一不二的态度,没有轻易被吓退:“那边闹得耳朵疼,这里安静。”然后又看着叶如莺,似乎梗着嗓子咽了咽唾沫,说“学姐好”。
因为见面会上那一茬,叶如莺记得白牧宵,这时更确定他和杨愉关系不一般,便比面对其他刚认识的同学自然生出几分亲切的善意,柔声回:“你好。”
“今天嘴挺甜。什么时候也叫我一声学姐?”杨愉说。
白牧宵据理力争:“……我们同龄、同级!”
“不不,你比我小两个月。”
杨愉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白牧宵像被堵得哑口无言,看看杨愉,又极快地看了看叶如莺,闷声不说了。
打不赢吵不赢回回都是这副丧气小狗的样子。
“行了,不喊就不喊,我没那么小气,你不喊我也是你姐,一辈子改不了的事实。”杨愉没忍住笑出声,来都来了,不介绍清楚不是她的风格,转而就对叶如莺道,“如莺姐,他就是我先前提过的邻居家弟弟,我俩父母认识,小学开始就住对门,算是青梅竹马,你可以叫他小白,或者叫他小名木头。”
“那不是我的小名,是你给我取的绰号。”白牧宵插嘴反驳。
“差不多,叔叔阿姨听了不是也觉得我取的合适吗。我还没批评你当年非得较真,给我取了个对称的——芋头,听起来半点不威风。”杨愉朝他扇扇手,“我看见你头疼,另外找个地方坐,别打扰我们女生谈话。”
“……”白牧宵挪远一个人的间隔,杨愉犹嫌不够,还要让他再挪,叶如莺旁观觉得好笑,开口拦了拦:“算了,没事的。”
“看在姐姐的份上。”杨愉不再赶人,警示白牧宵,“老实坐着,不许偷听。”
白牧宵侧撇过脸:“知道……叶学姐温柔多了。”
“嘟囔什么?”
“……没有。”
安置好麻烦鬼,杨愉关切地问叶如莺:“如莺姐是不是不舒服,想回去了?要走的话我送你。”
叶如莺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亮,没有新消息,眼帘轻落,半晌摇摇头,唇边牵出婉约的弧度,“不用,我不累,也没有不舒服,我……有人会来接我。”
杨愉搜肠刮肚只能想到一个人:“你哥哥?”
“……嗯。”
“那他多久来?”
“他……他说忙完了就来。”叶如莺又笑了笑,目光却追逐着地面水月镜花的光影,不知是在回答杨愉还是宽慰自己,“应该快了。”
“没有不舒服就好。”杨愉叉起一块橙子,凑近了压低声音给叶如莺透信,“来之前薄老师说你不常参加这种聚会,让我关注你的情绪,随时可以带你撤,估计没想到你家里人会来接。”
杨愉……带她走?
薄云笙原本没有打算回来接她吗?
叶如莺指尖抠住饮料罐顶端铝质的边缘,“……他还说什么了?”
“还有……”杨愉仰起眼珠停顿片刻,“还叮嘱我多和你聊聊《奥莉维亚》,尤其是我们那一段对手戏,虽然如莺姐你不用上台露脸,但唱歌也需要多磨合。”
“就这些?”
“就这些。”
那为什么又要改了主意要来接她呢?
她……给他添麻烦了?
叶如莺不喜欢留长指甲,前两天刚修剪过的甲缘堪堪包在肉边,磨着、摁在微凉的罐子盖上,似乎不重,也不痛,只是包厢内空气厚了些,将心脏憋进密闭的窄屋,寻不到出口。
“如莺姐,还好吗?”
杨愉碰了碰叶如莺肩膀,“你脸色……”
叶如莺忽然惊醒似的,暗道失态,左右摆摆头,不让杨愉再担忧,咽一口饮料,说:“我自己等没关系。你们去玩,不用特地陪我。”
杨愉往后瞥一眼那群热火朝天的人,“木头说得对,那边太吵了,跟他们玩费嗓子。不然……我们三个玩?如莺姐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吗?”
叶如莺坦诚道:“……没有,但在网上见过。”
地下城的人出不去,网络却是非比寻常的四通八达,虽然不同级别不同岗位的账号权限各有规定,不过以叶如莺的权限浏览一些基础的网站和资料不成问题。她不爱玩游戏,对游戏的了解程度大概仅仅是分得清网游、桌游,知道几个比较火的游戏名称罢了。
“那我们玩简单点,不大冒险,只真心话。”杨愉想了想,招手喊白牧宵过来。
白牧宵像一条还在怄气的大狗,钉在位置上不挪窝:“干什么?不是让我离远点?”
杨愉眯起眼,“我数三、二——”
“……来了来了!”白牧宵腾地起身,用行动堵住最后一个数,“就会这招。”
杨愉嘁一声:“管用就行。”
三人坐成一个三角,没开过的饮料瓶放中心,杨愉讲道:“轮着转瓶子,瓶口朝谁,谁就要回答另外两个人的问题,必须是真话,不愿意说就自罚一杯,如何?”
白牧宵举手,“我……”
杨愉:“你没有不同意的选项。”
白牧宵一副习惯了的表情把手揣回去,“……同意。”
叶如莺看向手心,手机依然安安静静,仿佛一块冷硬的石头,顽固又捉摸不透。她将屏幕一面盖下来,放在小桌上,也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