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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喜欢 ...

  •   “第一轮谁转瓶子,石头剪刀布——”
      杨愉胜。
      饮料瓶哧溜滚滚滚,几十秒后,瓶口对准叶如莺。
      “我先来,”杨愉说,“如莺姐第一次玩,我问个温和的吧,当做热身。提问,喜欢吃什么水果?”
      这题的确简单,叶如莺想了想答:“梨,葡萄……橙,挺多水果都喜欢的。”
      “OK,”杨愉做了个手势,“我这儿过了。”又手肘杵了杵白牧宵,“该你。”
      “我……”
      叶如莺的眼睛看过来,白牧宵突然断片似的,思考的时长让周围两人都觉得疑惑,舌头打了几个结,绕半天才说明白:“学姐有什么爱好吗?就是……没在学校的时候,在家喜欢做什么。”
      日常向的问题。杨愉镜片后的目光在白牧宵局促的面上停留了几秒,没有说话,下一刻默然收回视线,仿佛那几秒从不存在,静静等叶如莺回答。
      叶如莺却比上一个问题想得更久了些,半晌才说:“在家……我会练歌,弹琴,帮忙做饭,还有……和家里人聊聊天。”
      如果在地下城谈到家,多数人会嗤之以鼻,或冷漠以对,仅剩的几个人顺着聊下去,有悲观的,有乐观的,概念总是朦胧得不真实,像一片水雾,吹一吹就散了,不长久,也不深刻。
      叶如莺生来没有家,后来环境使然,即使想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住所,却也并没有将其视为神圣不可或缺的东西,相比虚无缥缈的归属,她更在意将来能做些什么、能去到多远。
      然而此刻再提起“家”,第一个浮上叶如莺心头的不是镜花水月的空白,不是孤儿院,不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下城,而是云滨园那座只待了寥寥时日,有薄云笙、有秦芳,院落会积雪,枝头正在生出新绿的屋子,具象,真实。
      那里不能算作是她的家,却给了她也许最像家所能给予的安然。
      在家应当可以做任何喜欢做的事。
      但叶如莺能想到的很少,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明确地思索过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乐在其中吧?
      那唱歌、练琴,与音乐有关的——叶如莺已经分不清是因为习惯了才喜欢,还是最初喜欢所以才坚持成了习惯——算一个。
      其余……似乎只要待在那座屋子里,看见薄云笙,看见秦芳,不论做什么、什么也不做,她都是喜欢的。
      白牧宵突然拔高了一点音调:“学姐会弹琴?钢琴吗?”
      这么快被猜中,叶如莺下意识道:“对。”
      “那……”
      “哎哎,打住。”杨愉出来维持秩序,“这轮的问题已经用完了,想问别的得看你下回运气好不好。”
      杨愉提醒叶如莺转下一把。
      叶如莺不想破坏规则,对白牧宵歉意地一笑,手捏住瓶口转动——
      停在白牧宵面前。
      “没意思。”杨愉率先撇开眼,失望至极。
      白牧宵不服:“怎么到我就没意思了?”
      “从你九岁被人抢了糖偷偷掉眼泪,到高中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心事,大大小小,哪桩我不知道?”杨愉嫌弃他多此一问,“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我没早恋,你别造谣!”白牧宵表情惊悚,像是急了,悚完又疑,“什么事情我不知道?”说着直接上手握住杨愉肩头摇了摇。
      “秘密。”杨愉一掌把手拍开,对叶如莺黏糊道,“如莺姐先问吧。随便问,他不说的我说,绝对知无不言。”
      “喂……!”
      白牧宵毫无震慑力地跳了一脚,被杨愉两指捏成鸭子嘴无情镇压。
      “那我问了?”叶如莺看了看白牧宵,似乎想从外表看出正常世界长大的男大学生通常有哪些不乐意回答的问题,避免问出来得罪人,但除了皮肤颜色在彩色灯光下一会儿红一会黄,别的一概不知,于是照搬杨愉问她的那题,保守道,“小白喜欢吃什么水果?”
      “啊……水果?我……”
      白牧宵愣了,嘴巴重获自由也没派上用场,杨愉抢答:“哈,他纯肉食动物,不喜欢吃水果,因为这个没少被叔叔阿姨念叨。”
      “杨愉——”
      “怎样?”杨愉满不在乎地睨他,“我也有权问问题,你想让我问你最不擅长的运动,还是玩密室逃脱为什么不敢一个人走?”
      “你、你……”白牧宵一怒之下提嗓子“你”了两声,最后憋屈道,“你不是觉得没意思吗?”
      “主观上没意思,客观上我正当行使我的权力,两者又不冲突。”
      “……行,你问。”
      白牧宵直觉杨愉问不出什么好事。
      果然,杨愉打量他半晌,道:“你高中暗恋的对象是谁?”
      “说了我没早恋!”
      “不可能。”杨愉斩钉截铁,“你没恋爱为什么有段时间很紧张我碰你手机,害怕我发现你的小秘密似的?”
      “我哪不……”
      白牧宵一顿。
      “看,”杨愉更坚定地抬抬下巴,“想起了吧。”
      白牧宵的确想起了,但那不是因为恋爱,真正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好尴尬。
      “……我喝一杯。”白牧宵没法在这种场合下解释,咳了咳,认怂了。
      杨愉挑眉,“这么不能说?”
      白牧宵不自在地抹了抹膝盖,含糊道:“反正不是恋爱……别问了快点下一轮。”
      说完掐着瓶口就是一个反甩,好像慢半步都会被鬼抓。
      下一个幸运儿又是叶如莺。
      “还是我先,”杨愉摩拳擦掌,眼睛在色彩斑斓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精光,“这次不放水了,问个经典项目,如莺姐谈过恋爱或者正在谈恋爱吗?”
      真心话玩的就是心跳,八卦就是精髓,试探就是根本。
      要么喝,要么答,寻常派对上男男女女攒局玩下来,不说立刻擦出火花,总能品味出些有好有坏的苗头。
      出入地下城的几乎都是大人物,叶如莺自认也见过许多令人咂舌、印象深刻的场面,但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以前可不会有谁用这么正经的方式询问一个人是否单身。
      就连薄云笙也不曾关心过她有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叶如莺眼眶都因呼吸凝滞而瞪大几分,水润的瞳孔仿佛森林深处飞来的鸟儿:“没、没有。”
      杨愉扶扶眼镜,满意道:“和我猜的一样。”
      白牧宵的声音同时响起,惊讶地盯着叶如莺:“真的?”
      意识到语气可能引发误解,白牧宵嘴像被烫了似的结巴道:“不是、我,我是想说,叶学姐这么漂亮、性格还这么温柔,应该有很多人追……吧?”
      追?
      如果地下城里死缠烂打、威胁恐吓,花言巧语只奔着□□刺激去的撩拨也算“追”,那是有的。
      但叶如莺不喜欢那些人,也不喜欢他们给她带来麻烦的行为。
      见叶如莺准备张口,杨愉拦了拦,严格道:“这是你这轮的问题还是闲聊?不是问题我们如莺姐可不用回答。”
      “这……”白牧宵纠结几秒,上下不定的视线中途反复掠过叶如莺,片刻后滑向另一侧,猛瞟杨愉。
      “你眼抽筋?”杨愉说,“扭捏什么?”
      “……”
      “我不问这个,换一个。”白牧宵似乎又幽怨地盯了杨愉一会儿,手掌按在肩颈处,用和体格不搭调的低声量道,“先声明我不是故意问的哈,但既然都说到恋爱话题了,就顺着问一下。学姐没恋爱过,那学姐有……有理想型吗?”
      杨愉瞥了瞥白牧宵。
      “理想型?我没想过……”这比定义“爱好”还让叶如莺为难。
      ——原本应该更加为难的。
      至少爱好是实际能做的事,而理想型却是需要凭空捏造的构设。
      过去,叶如莺忙着学习、赚钱、思考自由的出路,只想到“生”,没想过生活,没想过——爱。
      爱是泛滥的,狭窄的,奢侈的,差别的。
      受冷受饿时觉得冬天夜里得到一颗红薯就是爱,贫穷无力时觉得坐拥金屋出场气派才是爱,钱是爱,时间是爱,争吵后靠近是爱,放不下离不开还是爱,既希望对方长相合意,也希望对方物质丰厚,更甚还得心灵相通,有人贪心,什么都要,有人权衡,只要最重要的一两个。
      叶如莺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爱。
      但忽然,吵闹的人声从她耳边退去,空间静了,炫目的光线在墙上、地上、脸和身上轮番移转,各是各,却又慢慢、慢慢合成一片。
      一片仿佛已经产生边缘和棱角的影子。
      “我……”叶如莺嗓音竟然有轻微紧张造成的干哑,没有看着哪里,可是又像真切地看着一处,说,“我希望他……耐心,说话做事不急躁,懂得生活常识,不因为拥有之物傲慢,也不因为没有之物自卑。”
      “这一点就不简单。”杨愉评价。
      白牧宵问:“只有这些要求?还有吗?”
      叶如莺又想了想,头往下垂,鞋尖不自觉抵磨着地面,语气却显得很轻,仿佛羽毛落进云里。
      “如果从事的行业和音乐有关,和我有一些共同话题会更好……其他领域也没关系,但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太危险,我会担心。”
      叶如莺捻住发丝末端,像是害羞,吐字几不可闻,内容却直白明了:“长相……要好看一点,合眼缘,不能很幼稚。”
      “懂了,奶狗类型不行。”杨愉精准抓住重点,“年下大概率也排除了。”
      “为什么就排除了?”白牧宵立即道。
      “如莺姐都提到从事哪方面行业了,肯定是希望对方有稳定的生活靠谱的工作,不说事业有成,至少也得有目标有规划,年下有几个能符合?”杨愉翻白眼翻出一种智慧的感觉,“找你这个年龄段没开窍、没存款的小屁孩谈,我都替如莺姐嫌累。”
      “你又不能代表学姐……”白牧宵弱气地反驳,“年纪小的也不全是你说那样。”
      “别人我不知道,你确实还是小屁孩。”
      杨愉一锤定音,不许白牧宵再扯闲话耽误进度。
      又到叶如莺转瓶子。
      幸运之神终于“光顾”杨愉。
      “问吧。”杨愉坦然摊手。
      白牧宵模仿刚才杨愉无所谓的样子:“我没什么想问的。学姐先。”
      “随便。”杨愉比他无所谓的状态更上一层楼,“等会儿谁问谁小狗。”
      叶如莺被双方相似且孩子气的举动逗笑,说:“那我就问了。”她也学会了经典题目,“小愉有喜欢的人吗?”
      “哎呀,如莺姐已经学坏了。”杨愉佯作遗憾地叹个气,神色却丝毫不见勉强,“算有吧。”
      叶如莺有些意外,因为常待在一起这几天她并没有发现杨愉对某个男生怀有超出正常的好感,不过她记得规则,只点点头,不再问了。
      白牧宵顿时像炸了花的炮仗,眉毛朝中间扭,“你有喜欢的人?谁啊?我认识吗?什么时候的事?”
      仿佛勾肩搭背十几年的革命战友一夕之间背叛了某个名为单身联盟的神秘组织。
      杨愉不回答他,拉着叶如莺的手道:“如莺姐,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我好像听见有小狗在叫啊,而且还叫了一、二、三、四声。”
      她比个四。
      白牧宵:“……”
      叶如莺眼尾笑成一弯水,把杨愉作怪的手指拢回去,“小白是关心你呢。”
      杨愉收了手指,嘴上功夫还在加载:“行,我就听听小狗的问题,记得四选一哈。”
      阴阳怪气直冲白牧宵面门。
      “……”可恶,不忍还得忍,白牧宵心里像有一百只爪子在挠,不问个究竟晚上别睡了,“那个人是谁?要全名、大名,不能用其他称呼糊弄。”
      白牧宵想,先找准是谁,反正这个游戏还没结束,下个问题再问是什么时间喜欢的。
      千防万防,防了杨愉钻漏洞说小名糊弄过去,没防住——
      杨愉不接招。
      “我喝。”
      吨得一大口一杯果酒就见底了。
      白牧宵意识到被耍了,气急败坏:“杨愉——你!”
      杨愉气定神闲,摇了摇空杯子,说:“我可没违规。”
      白牧宵自知不占理:“你、你为什么不想说?”难道那人跟他不对付?
      “没什么原因。”
      杨愉已经转了瓶子,等待玻璃瓶高速运动的轨迹停下之前,听着玻璃与玻璃摩擦相接的呲呲声,她忽然又像大发慈悲似的,多给了一句解释:“现在也没当时那么喜欢他了。”
      话音落定,瓶口也指向选中的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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