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春风花满楼

25、第二楼

　　对于宁静的心思，张红逸不能说不知道，对于皇帝的心思，张红逸也不能说不知道。但是，张红逸不可能主动去向谁提出拒绝。毕竟，宁静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这两个字。或许在宁静看来，她喜欢张红逸，张红逸喜欢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所以，她才从来没有说过，张红逸也从来没有机会拒绝。父亲无意中说起皇帝的意思时，张红逸曾向父亲好好解释过，希望父亲可以向陛下回绝。对于张红逸的感情，张松河也同样感到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姑且不论宁静公主的身份，这个儿媳，他还是十分满意的。但是既然张红逸这样说了，他还是希望尊重儿子的意见。然而每当他婉言向皇帝回绝时，效果总是不太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张松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张红逸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红逸哥哥，再过几年，就要怎样了？”宁静见张红逸说到一半就开始发愣，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略带着几分调皮问道。
　　“哦，没什么！”宁静的话一瞬间又把张红逸从深思中拉了回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哦，哦~”宁静闻言，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是，她仍然尽力维持自己顽皮的神色。
　　张红逸见状，撇了撇嘴角，笑着安慰道：“我是说过几年你就要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宁静一听，立刻嘻嘻地笑了笑。
　　“对了，红逸哥哥，你刚才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干什么呢？”宁静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话题。
　　宁静的问题，又使张红逸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我今天下午在街上从几个无赖手中救了一对父女，但是我发现这对父女都身怀武功，我怕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一路尾随，谁知道到了现在他们都没有什么行动！”
　　“身怀武功？或许人家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你就这样疑神疑鬼！”宁静心地善良本质淳朴，从来不会擅自把人往坏处想。
　　张红逸闻言，哂然一笑，“或许吧！希望是我多虑了！”宁静的善良，倒是为张红逸减轻了一些负担。
　　“父女？那女孩子漂亮吗？”宁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张红逸提问。
　　张红逸对于宁静的话显然有些疑惑，他觉得宁静关注的地方还真是独特，可能这就是女孩子的思维方式吧！
　　“那女子面颊上有一大块疤！”张红逸神色肃然，还是回答了宁静的问题，“不过我觉得，那块疤应该也是伪装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第二楼的门前。
　　“伪装的？”宁静好像对张红逸的话突然来了兴趣，不禁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张红逸，“那就是说没有那块疤的话就很漂亮了？”
　　张红逸听了宁静的话，显得更加纳闷，同样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质问道，“宁静，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很漂亮了？”
　　“你就是说了嘛！你明明就有说！”说着，宁静拿着手指直往张红逸的脸上戳，张红逸抵抗不过，只得求饶道：“好好，我说了！我说了！”
　　“哼！”宁静见自己得胜，扭过头偷笑着走进了第二楼。
　　张红逸在身后望着宁静留下的背影，一脸无奈地撇了撇嘴，便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话说这第二楼是京城第一的酒楼。之所以取名第二，而非第一，是怕自己叫了第一楼之后，盲目跟风者会叫第二楼第三楼，这样反而流于俗套。所以干脆就叫第二楼，天下便没有第一楼，更不会再有跟风者叫什么第三楼，此名更有天下无二之意。如此不同凡响的招牌，当家之人定是不俗。但是第二楼的东家到底是谁，京城之内，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第二楼的酒食，更是让无数王孙公子名门贵胄流连忘返，是这盛世长安中特有的一道风景。
　　宁静和红逸一进第二楼，酒楼的掌柜赵直方立刻笑呵呵地向张红逸打招呼道：“张公子，您又来光临小店了！”赵掌柜说着，又瞅了瞅张红逸身边的宁静，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倒是眼生，不知是哪位侯爷的公子？”
　　宁静闻言，不由得低下了头，略显了几分羞涩。张红逸见状，急忙向赵掌柜笑着解释道：“赵掌柜，这是我一个朋友，不是哪位侯爷的公子。你给我们找个雅间吧！”
　　张红逸话音刚落，只见第二楼的小二南哥立刻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招呼道：“张公子，您来了，快这边请！”
　　张红逸一笑，便和宁静一起跟随小二南哥向酒楼的雅间走去。赵掌柜望着宁静的背影，仍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张红逸和宁静在雅间坐下，宁静便鼓着嘴说道：“我都来第二楼这么多次，这赵掌柜还是不认识我！”
　　张红逸不禁一笑道：“宁静，这不正说明你的变装功夫高明吗？”
　　宁静听罢，又嘻嘻地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为了出宫找张红逸玩耍，宁静确实在变装上下了一番功夫，张红逸的夸奖，自是令她十分欢喜。不一会功夫，鸡髓笋，胭脂鹅脯，藕粉桂花糖糕，酒酿清蒸鸭，火腿鲜笋汤，糖蒸酥酪，鸡油卷儿，配着上等的秋露白，一股脑地全都上来了！论起这上菜的速度，第二楼也是天下无二的！张红逸看着满桌的玉盘珍馐，不禁撇了撇嘴，“宁静，这么多东西你吃得下吗？”
　　宁静端起酒杯，给张红逸倒了一杯酒，神色颇为欣喜，“吃不下啊！这不是红逸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觉得高兴，才多叫了几道菜，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待在一起了！”宁静把酒杯递到张红逸面前，笑着说道：“红逸哥哥，这是第二楼上等的秋露白，你在边关，肯定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你赶快尝尝！”
　　张红逸接过酒杯，便放在了桌上，“宁静，上一次我们见面，还是我换防去南疆之前，这一眨眼，又有一年多了！”
　　“是啊，红逸哥哥，听说这次你在云南又立大功了，我的红逸哥哥永远这么厉害！”宁静说着，便露出满脸的笑容，像是自己立下大功一般。
　　张红逸闻言，只是看着宁静，淡淡地笑着。
　　宁静夹起一块胭脂鹅脯放进嘴里，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张红逸，“红逸哥哥，你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我已经多次请示陛下让我回到军中，但是陛下总是让我先把伤养好！”
　　“伤？你受伤了？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宁静说着，急忙放下筷子，跑到张红逸身边上下打量着，关切而又有几分调皮地问道：“红逸哥哥，你伤到哪里了？”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张红逸说着，便把宁静往座位上推去。
　　“红逸哥哥，你要是需要药材的话，太医院里有上好的药材，我告诉父皇让父皇多给你送一些。”宁静仍然十分着急，已经忘记了满桌的珍馐。
　　张红逸一听，倒显得有些无奈，莞尔一笑道：“太子殿下已经给我送了好几大箱子了，恐怕我这一辈子都吃不完。”
　　“皇兄？还算他识趣！不过居然瞒着我，回头还得找他算账！”宁静说着，故作一脸气愤的样子。
　　张红逸闻言，哑然一笑，对于宁静的这副喜欢撒娇玩闹的脾气，张红逸只是淡然对之。
　　“不过红逸哥哥，你到底还会不会离开长安了？”对于这个问题，宁静显然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应该会吧，毕竟我还是个将军。”
　　“哦，哦~”宁静闻言，虽然感到了些许失落，又立刻说道：“让父皇在长安给你找个职位多好，边关哪有长安好？你在长安了，我们也可以时常在一处。”宁静的话，似乎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对于宁静的话，张红逸多多少少能够感觉到什么意思，但是，他自知不能和宁静太过亲近，又不好回绝得多么明显，只得说道：“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不过军中应该还会需要我。”
　　“哦，哦~”宁静得到了不置可否的回答，神情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落，目光却还是暗淡了几分。
　　两个人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说着从小到大的趣事。张红逸只是偶尔夹起几块菜肴，滴酒未沾。此时毕竟身在宫外，宁静又没有带什么护卫，堂堂的大魏公主，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不是闹着玩的！直到寅时三刻，天已经有些微明，宁静才慌忙回到宫中。把宁静送回皇宫之后，张红逸才慢慢向丞相府走去。
　　张红逸一回到相府，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夜未眠，此刻正需要好好补个觉！这时，张松河正在周伯的服侍下更衣，准备早朝，远远地看到张红逸从外面回来，便开口问道：“周伯，红逸昨天晚上没有在家吗？”
　　周伯是丞相府的老管家，是张松河的妻子，红逸的母亲徐湘灵陪嫁的老仆，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在丞相府中，包括张松河在内，所有人都会称呼他为周伯。
　　“少爷啊，应该是没有在家。”周伯略微想了想便开口答道。一边说着，又帮张松河整理了一下衣袖，继续说道：“少爷从小就懂事，不像别的纨绔子弟一样经常夜不归宿，昨晚应该是有什么事了吧！”
　　周伯的解释是有些多余的，张松河从来没有把儿子当做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这个儿子，是足够他引以为傲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赋闲在家，我怕接下来有他忙的！”
　　“老爷，您的意思是？”周伯对于张松河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唉！”张松河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只有张松河知道，皇帝之所以一直把张红逸留在京城，是因为想等手边的事忙完以后，就把他和宁静的婚事办了。而也只有张松河知道，张红逸对于这门婚事，是不同意的！对于这个问题，张松河毫无办法，只能等张红逸自己来解决。他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帮儿子一把。同时他也觉得，张红逸和宁静，倒也是十分般配，红逸若抵抗不过娶了宁静，也没有什么不好。此时，张松河又想起了去世已久的妻子，对于妻子，他有着十二分的愧疚和遗憾。自从妻子徐湘灵过门以后，他就一直忙于政务，鲜有时间陪着妻子。但是，这并不说明他不爱徐湘灵，恰恰相反，张松河对于徐湘灵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但是年轻的时候，张松河急于想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反而忽略了徐湘灵。张松河一直打算着，待功成名就之后，一定要好好补偿湘灵，谁曾想，徐湘灵生下红逸才一年多，便撒手人寰了。对于妻子，张松河再也没有办法弥补什么。无论再怎么心痛和愧疚，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以用！徐湘灵去世之后，张松河也再没有续弦。张松河只希望，能够把他和湘灵的儿子抚养成人！看着红逸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并且越来越优秀，张松河的心里，自是升起了无限的欢喜！转眼间，他和湘灵的儿子都到了婚配的年纪，要是湘灵还在的话，看到长大成人的红逸，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沉思中，张松河已经穿好朝服，临走之前，又对周伯说了一句，“等我下朝了，让红逸来找我。我跟他说点事情。”
　　“是，老爷！”周伯应了一声之后，张松河便动身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