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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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别睡，青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入眼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
文青迟钝又缓慢地眨了眨眼，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嘴边流下来。
宋修抱着她，伸手颤抖地抹去她嘴边、眼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于是他用双臂紧紧地拥住她，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脸贴着文青的脸，轻轻地摩挲。
文青说不了话，只能发出“赫赫”的气声。
“别怕……青青，你别说话，你会没事的，别怕……”宋修在她耳边一边又一边地说，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蹭她的脸颊。
我想说什么……好困……她已经不想醒着了，她好累好累，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觉，可是耳边是男人细碎的声音，她听不太清，只觉得他好吵，吵得她睡不着觉，好烦……她能感觉到男人抱着她，应该很用力吧，一直在颤抖……
她已经不太能思考了，身体也完全使不上劲，但她还是费力地、慢慢地抬起了手，搭在男人的背上，手指点了点，想告诉他，不要难过，不要再哭了……
做这一个动作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手软软地垂下，她沉沉睡去。
宋修再也压抑不住，埋首在她颈间痛哭出声。
文青昏昏沉沉的，她睁不开眼，但是很奇怪，她好像还能“看见”宋修抱着她的尸体哭了好久好久，然后背着她冰冷的身体慢慢地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他听见有人在喊，其实他的体力早就已经耗尽了，身上也全都是伤，此刻终于撑不住了，重重地倒在地上。
宋修的往后一生飞快掠过，他找到了导致二人车祸的幕后主使，用了一些手段让他生不如死；他费尽心思收购了文青生前的公司，之后又一心扑在了事业上，无心其他。此后，工作便是他的全部，他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但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活得像行尸走肉，只麻木地、年复一年地工作。
他拒绝了无数人的示好，拒绝与人有除工作以外的交往，至死也没有一个对象。
临终之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朝着空气伸出手去，仿佛又看见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他含着泪，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
“青青……”
助理依照他生前的吩咐，没有举办葬礼，将他的墓隔着一个空安置在文青的墓旁，就好像是他想要靠近却又胆怯的心情。
宋修的前半生充斥着暴力与绝望，在遇见文青后是不得自控的心动，触之不及的渴求，反复体会的甘苦；他的后半生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活着，是无尽的悔恨与思念。
文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死了却能“看见”宋知的未来，她没有身体，却依旧感到莫大的痛苦，喘不上气，仿佛五脏六腑俱在，被人狠狠搅动的痛。
宋修……宋修……她想起自己与宋修的初见，是在她继承公司后出席的一场宴会，璀璨的灯光中，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在她身前站定。周围是数不清的成功人士和名媛贵族，而他似乎抛开了一切，温柔地看着她，行了礼，说：“你好。”文青礼貌地笑起来，摇晃着香槟敬他，“你好。”
很多人觉得他们是对手，只有必要的时候是利益伙伴。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私下约过几次饭，都是宋修主动的，文青没有拒绝。
传闻宋修不近人情，冷漠自私，但是文青看到的宋修是极尽温柔，进退有礼。
几次下来，如何能不心动。
她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想着宋修英俊的脸和磁性迷人的嗓音，在对待他人时冷漠的神色和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照顾和温柔。
她想，宋修可能对自己有点好感，不然怎么几次主动约她呢？
接着马上自我唾弃道：你就是馋他的脸和身子，你下贱！
25岁的文青，怀揣着一颗少女暗恋之心睡下。
她从不敢想宋修喜欢自己，更不知道是如此入骨的爱意。
好想告诉他，我的死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不要难过；好想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像是被瞬间抽光了空间内的所有空气，周围扭曲着，她来不及反应，便感觉被一阵风卷起又吹落。
……
她猛地睁眼，意识回笼，大口大口地喘气，零碎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不停翻涌。
头痛欲裂，文青看向周围，老师在台上讲课，同桌偷偷摸摸地看被压在教科书下的小说，头顶的电风扇乌拉乌拉地转着……
……邠阳二中？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土出天际的橙白校服的话。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被猫玩过的毛线球，难受得要命。文青拿着笔，边理思路边在书上画了几道。她出了神，目光呆滞，无意识地写了几个字，她的眼珠转到了书上，才发现自己写的是“宋修”。
宋修，宋修！有什么呼之欲出，文青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回想。
“……见过你，在高中的时候。”灯光昏暗又浪漫，餐厅里，宋修坐在文青对面，搅着咖啡说。
文青有点吃惊：“真的吗？你也在英立？”
英立是私立高中，在这里读书的话，要么成绩特别特别好，要么特别有钱，彼此之间大多认识，毕竟可能是以后的合作伙伴。如果是宋修的话，长得一副校草样，又聪明，她不应该不认识……
宋修摇了摇头，说：“不是哦，是在邠阳二中。你只待了一年不到就转学了，不认识我是应该的。”
……
邠阳二中，宋修，他在这里！
文青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老师和同学齐刷刷地扭头看她。
文青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语速极快地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务室谢谢老师。”
说完她马上离开了教室，简直称得上是夺门而出，老师在她走后才疑惑地说：“这么着急吗……”
文青一心想着宋修。
他就在这里。
她快步走着，越来越快，眼眶也一点一点发红，最后跑了起来。
她跑过这一层，扫过教室里的人，不在。
这是最顶层，四个班，往下还有三层。她顺着楼梯跑下去，三楼……也没有……二楼……没有。
每个教室的人看到她都投来疑惑的眼神，她喘着气，一概无视。
她的心脏怦怦跳，悲伤、期待、恐惧等情绪交织着，她知道宋知一定在一楼了。她停在二楼的楼梯口处，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又胡乱擦去满脸的泪水，要去遇见宋修。
文青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呼出热气，一鼓作气地冲了下去。
冲得太快了，在楼梯转角处的平台上，她撞上一个从一楼上来的同学。他的怀里热气腾腾的，也硬邦邦的，撞得文青脑袋甚至有点痛。
文青又匆匆地后退一步，没看他的脸，急急地说了声抱歉便要下楼。
她从他的身旁飞过，带来一股热风，头发也因为风而乱飞，糊到了他的脸上，又马上撤走。
“急啥啊，赶着去投胎吗……”男生无语，擦着汗又要上楼。
空气里是男生落了的微微汗味，阳光穿过窗户照出无数飘浮着的尘埃，风带来声音，与她记忆里男人的声音渐渐重合，在风停下的那一刻，她停住脚步，倏地转身。
衣角飘起又垂下，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眼前浮现的是他空洞的眼睛，文青什么也不想，越抱越紧。
突然被抱住，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腰被勒得有些痛了。
“操！”他骂道，转身就推开了文青。
宋修张嘴便要开口骂去，一看见文青的眼睛就莫名骂不出口了。
……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神呢，好像已经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可以再遇见，得偿所愿，明明是她骚扰别人，却一副很开心，又很难过的表情。
宋修回神，觉得自己张着嘴定住的样子肯定傻透了，自觉失了骂人的最佳时机，于是抿了抿唇，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眼中含泪，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高一的宋修，鲜活、充满生机，与记忆里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完全不同，连瞪人也傻里傻气的。
原来，高一的宋修是这样的，真好，太好了。文青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却止不住流泪。
宋修简直莫名其妙，突然被抱住，还没发火就看见她又笑又哭，搞得像他欺负了人一样。
不过……长的还蛮漂亮的，哭得也挺好看……
宋修东想西想，发觉已经被说不出狠话了。
文青只用那双要命的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太奇怪了，宋修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这次我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你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说完便要离开，谁知道手又被拉住了。
宋修恶狠狠地回头，看到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说：“对不起啊同学，我叫文青，你……”
宋修用力地抽回手，没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你叫什么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跟骚扰我的人再有什么接触，”他突然弯下腰，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女孩子，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好。”
说完他就走了。
文青站在原地，攥着拳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进了教室，才低下头去看着鞋。
“铃铃铃铃——”下课铃打响，文青抬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长长地舒一口气，也上楼回了教室。
高一（9）班，宋修径直进了教室，在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下，全然不顾还在讲课的老师和听课的同学。
老师没管，同学们也不敢加以注视。
宋修左手撑着下巴，右手转着笔，眼睛虚虚地落在散落的书上。
原来文青长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