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计划！》丑葱

16、衡平破格者

　　“醒了醒了！”
　　“人救回来了！”
　　有人激动地大喊道。那被救者的妹妹立马扑上前，满脸挂着泪痕，破涕为笑。
　　萨托也转过了身，看到白人男子剧烈地咳了两声后缓缓睁开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声如洪钟地吼道：“万幸人救回来了，但你们都得受惩罚！每人把蚕蛹训练营学员守则抄写一百遍，下次课带来上交。没完成的学员，将禁止进入水域。听明白了吗？”
　　大家苦涩地面面相觑，没有回应。
　　“有精力游泳，没力气回答吗？”萨托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穿梭在上千名学员中。
　　“听明白了。”这回大伙的回答变得响亮而整齐划一。
　　“我严重怀疑他是退伍兵。可能还是个不小的官。”周衷雀站在后方，撇撇嘴朝周围人嘟哝道。
　　事实是，萨托是个正儿八经的经验丰富的南非职业渔人。
　　他同时是第三代排名十五的麒麟。他极其精通拍浮技术，不仅能一口气四种泳姿混合在水域轻松地畅游十几个来回，在五十米深的水下也能匀速潜游相当长的距离和时间。他还称自己是水生动物百晓生，能跟不少动物“对话”。
　　萨托的话颇有些夸大其词，有些学员自然不太服气，认为话里是真假参半。
　　他区分开会游泳的和旱鸭子，让会游泳的学员们按自己最拿手的泳姿分组进行接力比赛，作为训练课的热身；而旱鸭子的学员则被安排在另一边进行基础呼吸吐气和漂浮训练。
　　他的要求也颇为严苛，在四堂课结束前所有人都必须能下水扑腾，这就要求旱鸭子们需要最快地掌握游泳的技巧并且能入水成功游一段。
　　江漪成则被萨托豁免，不用参与接力也不用再下水。他坐在休息区，看着成百上千的学员们年轻活跃的身影，陷入沉思。
　　为何要在水域里放置这样一排铁笼子，里面还关着各种大型门头足类软体动物？它们是被圈养着，还是另有作用？那太平洋巨章是怎么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它又是怎么突然地就“改邪归正”了呢？荆棘水域到底是怎么一个地方，它为何又要被设置得那样危险？白人男子是身体在水面上时就被拖下水了，但太平洋巨章那时还在笼子里，其触手根本不可能够得到男子，那他又是被什么东西拖拽下去的呢？
　　脑子有些晕乎，江漪成甩了甩头，试图打消自己的好奇心。
　　那些都不是他该管的事，而且他也无从得知，既然如此，还是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为好。让自己继续努力而专注地朝梦想稳步迈进，这才是他唯一需要关心的事。

　　“江漪成，你都出名了你知道吗？！”
　　正午的负一层A区餐厅里，九瑟气势汹汹地找到了独自吃饭的江漪成，没好气地说道。
　　出名？江漪成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九瑟过激的举动，皱了皱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做什么了？
　　“昨天子场打架就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今天上午你竟然带着一身的伤去给我救人！”九瑟看他那副无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嘱咐了你至少有十遍吧，没用，你根本不听我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江漪成穿过大厅来到餐厅坐下吃饭的过程中总觉得有不少目光在他身边穿梭着，让他有些不自在。
　　要不是自己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穿暴露的泳装，九瑟肯定得一同去拍浮训练课，把受伤还不老实的江漪成拴起来才行。
　　“我离得近而已。”
　　江漪成迅速眨了眨眼睛，吞下一口老北京炸酱面，搪塞地说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离人家更近的都回过头往岸上跑。”九瑟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勉强不了，他们拍浮能力不够。”这是句实话。
　　“那跟你一起去救人的那三个怎么什么事都没有呢，只有你还昏迷了？”
　　“……这其中很复杂。”
　　“漪成。你得记住自己也是伤员，逞能的事少做，就像文囿容说的，你要知道自己来蚕蛹训练营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成为万里挑一的麒麟。要是你都撑不到最后的登顶赛，一切都是空谈。”
　　差点忘了江漪成吃软不吃硬，虽然软也不一定吃，但根据九瑟的经验，你就是恨铁不成钢也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
　　九瑟软下声音，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救人，但人有的时候也需要自私一点。我是自私的，但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吧？我只是不希望身边的人受伤，不希望你再受伤。你有时候也应该自私点，不为别的，就只为了你的家人和梦想，也要照顾好自己才行啊。”
　　“我明白。”
　　江漪成淡淡地点点头，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大部分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有的时候事态的发展跟自己的想法相去甚远，往往一瞬间做出的跟随内心的决定，就会把他引导到别的地方。同时他也不想回头看，做了就是做了，即使现在回想起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心里还是会一阵后怕。
　　“但要是再给我机会，我仍然会那样做。没有正义那么动听的想法，也没什么后悔不后悔和值不值得。现在我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江漪成面色淡然地喝了口疙瘩汤，洒脱又无畏地说道。
　　九瑟愣怔地看着他。这样让人又爱又恨却也随性洒脱的江漪成，看起来别有一番魅力。
　　在那冷峻精致而疏离的皮囊之下，其实有着一颗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火热正直的内心吧。
　　不远处，麦凌翘着腿靠坐着，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这小情侣似的两人。
　　哪里都能看到他，真是让麦凌烦躁。虽然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像在拍画报，但这一对看在麦凌眼里就是无时无刻的作秀。
　　江漪成看起来对那小女朋友不咸不淡的，但那女生显然不在意这些，热切地在他身边说着话，眼里泛着点点光亮。
　　“死人一样。做给谁看呢。”
　　麦凌冷哼一声，谩骂了江漪成一句。

　　江漪成和九瑟、周衷雀、小颜一同来到了正四层创制训练师沙棘的课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带台阶的高台，其他的训练课没有出现这样的高台。
　　除了角斗训练课，江漪成还没见过那么多人在同一个训练课堂上。由于每日的训练课超过三门，不少课堂时间是冲突的，学员们会根据自己较为薄弱的技能选择训练课。
　　看来大家对创制这项比赛都不太有底气。更有甚者，比如对江漪成这种对外界信息接收差的人来说，创制的具体含义他都不能明确地说出来，网上的长篇大论也都晦涩难懂。这种时候具体的操作学习是最好的掌握方法。
　　新鲜的是，训练课信息上介绍这位来自冰岛的创制训练师沙棘，是第六届麒麟争霸赛的衡平破格者。
　　“你们知道衡平破格者吗？”小颜好奇地问道。
　　“我有听过，但是没太了解具体情况。”九瑟若有所思道，“我只知道衡平破格赛是麒麟争霸赛的附属赛事，专门选拔奇人异士。我们这种没什么特殊才能的还是脚踏实地参加争霸赛就行了吧。”
　　“你的泰拳算吗？不是数一数二的嘛。”小颜跟九瑟开玩笑。
　　“世界上多少人会泰拳？恐怕比我们国家的总人口还多。会这个可一点也不特殊呀。”撅起自然红润的嘴，九瑟无奈地说道。
　　“你们小丫头也就是资历太浅，眼光不长远。不过我们的确没有资格参加衡平破格赛，哈哈哈。”
　　周衷雀摇了摇头，万事通似地科普道，“衡平破格者是成为麒麟的另一个途径，不过竞争同样十分激烈。每年选拔为衡平破格者的人数被限定在五名内，我记得有两届都仅仅只选出一位来，报名的却有成千上万人。这些可都是各式各样的‘奇葩’啊。”
　　“所以……麒麟争霸赛的主竞赛单元选拔全面发展的综合性人才，而衡平破格赛选拔在某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能力的人才？”江漪成思索道。
　　“没错，两相互补嘛，官方多机智啊，一个人才都不想漏掉。”周衷雀耸了耸肩。
　　小颜点点头：“那衡平破格赛要求应该很高吧。”
　　“对啊。而且衡平破格赛设置在登顶排位赛之前，虽然时间不冲突，但是那个时候大家都铆足了劲就等最后排位赛了，几乎没人会选择去参加一个概率更小的比赛来浪费时间。术业有专攻嘛，所以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既是争霸赛前五十位又是衡平破格者的麒麟。”
　　“是这个道理。”九瑟开口道。
　　“周大哥，那你知道衡平破格者的选拔标准吗？每个人掌握的特殊技能都完全不一样，要怎么判断孰强孰弱呢？”
　　“这个么，我也不知道了。大家都清楚官方的行事风格：将神秘新奇进行到底，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就这么贱兮兮的，咱也没法子啊。”周衷雀抬手按了按睛明穴，无奈道。

　　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左右、身材格外矮小的银发男人踱步而来，穿过普遍身材高大的人群，就像穿过一片小树林。
　　他不慌不忙地一步步踩上了高台，这下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了。
　　“这训练师年龄有点儿大了啊。”周衷雀看着他那不算太灵活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毕竟参加争霸赛和破格赛都一致要求十五岁至四十岁的年龄区间，所以比赛期间，大家在整个赛区接触到的人都属于年轻人或青中年。
　　“当初人家报名的时候可能就在年龄最上游嘛，三十八九那样。现在不都过了七年嘛。”九瑟说。
　　“那他怎么这么矮？看起来比我十一岁的小侄子还矮。”周衷雀大大咧咧地对训练师继续评头论足。
　　“周大哥，衡平破格者又不参加争霸赛，对外形长相哪有什么要求。再说这也不重要，你别老背后说人坏话。”九瑟翻了个白眼，怼了他一句。
　　“哈哈哈，谢谢那位高高的小美女帮我说话，”沙棘突然出声道。
　　在大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时，他伸出手掌往江漪成他们几个的方向指示着，补充一句：“没错，就是你，那位‘周大哥’旁边讲话的女生。”
　　九瑟在他笔直的目光中，犹疑不定地指了指自己，没想到得到了他的肯定回应。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小颜和周衷雀异口同声地问道，满脸疑惑和惊讶。
　　“因为我听得到你们说话。”沙棘站在离他们有足足七十米的地方，中间隔着上百人，目光却准确地落在人群里的九瑟身上，回应着他们的话。
　　他们四人同时惊讶不已地抬起头看着他。周围的学员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和沙棘之间来回看着。
　　沙棘自顾自笑起来，偏过头从左耳内取出一个白色的小东西来。
　　他用另一只带着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手套的手点了点那小东西，众人正上方立马出现一个全息投屏，清晰地展示出那东西放大后的样子。
　　那是一只白色的知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
　　“我左耳有先天性的听力障碍，在助听器的基础上，我捣鼓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让它不仅有助听器的功能，还多了点智慧型顺风耳和词汇过滤器的功能。”沙棘解释道。
　　“呃……这就有点尴尬了。”周衷雀小声叨叨，一向厚如城墙的面上有些窘迫。
　　“周大哥的嚼舌根生涯遭遇滑铁卢啦？”小颜笑嘻嘻地调侃道。
　　逗逼似的周衷雀总是被各种打趣，九瑟和小颜则在旁边煽风点火地开玩笑。
　　这种小团体的轻松愉悦的氛围是江漪成这种从小到大都几乎一个人走过来的孩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也不由得勾起嘴角跟着笑了一下。
　　“诶嘿，你笑了。”时时观察着江漪成的九瑟把头伸过去，靠着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这句话是用粗而低沉的男声说的，听起来居然像在逗一个小孩。
　　江漪成迅速移开目光，翻书似地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沙棘又抬高了带着手套的那只手，挥了挥。全息投屏也变成3D的手套。
　　“这个呢，是以后训练课上我会经常用到的教具，叫点触式全息手套。顾名思义，我戴上它，用手指这么一点——”
　　沙棘随意地点了点衬衫的纽扣，投屏立即转换成放大无数倍的纽扣，各种细节都清晰可见，“——就能在方圆十米内投影出它的样子；我若想放大缩小、移动位置或板书圈划，就这么地来。”他在面前的空气中书写，投屏也出现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再转一转手，全息纽扣也跟着转起来。
　　“点触式全息手套是八年前在我任教期间捣鼓出来的，那个时候就有投入使用，你们中间有几位恰好曾经上过我的课的学生，应该对它不陌生吧。”
　　“是的，教授！”最外边一名学员兴奋地朝沙棘挥舞着胳膊。能在异国他乡的蚕蛹训练营看到曾经的教师，并且仍然能上他的课，还真是特别的缘分。
　　“老师，听说红笋里的神游舱是您创制的，是真的吗？”有学员问道。
　　训练课堂瞬间鸦雀无声，大家愕然地同时转向了沙棘，都想得到求证。
　　神游舱可以说是现今世界上一大顶级发明，作为将AI技术的运用发挥到一个新层面的机器，其中需要植入多少复杂繁琐的程序，又凝聚了多少心血和智慧，实在让他们想象不出来。
　　“可以这么说吧。但也不尽然。”沙棘思索片刻，整理着合适的措词，“我想，你们都对我作为衡平破格者有点兴趣吧？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三届我和另一位同事就是靠创制出初代神游舱，才成为衡平破格者的。”
　　“哇……牛啊。”
　　“也没你们想得那么神，初代神游舱比不上现在经过三次改良后的神游舱，也就是你们蚁穴资格赛体验过的那种。而我只创制了初代神游舱，后来专利被官方买走，就由其他内部科研人员去改良了。”
　　说到这里，沙棘微妙地叹了口气，似乎因为专利转让而颇为无奈。
　　“我的妈，原来这位是祖师爷级别的大佬。”周衷雀拍了拍脑袋，喃喃自语。他还真是眼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