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已来》伪夜

19、第 19 章

　　其实说实在的，学校也不算是太过丧心病狂，至少周末如果不安排考试的话，白天两节自习课足够他们把作业做得七七八八。
　　贺旭苦中作乐地想，手下却不停地将发现的题目信息标记下来，以便后面解题，理清思路。
　　不同于大多数美术生对物理化学的无感，贺旭倒还挺喜欢这种抽丝剥茧的解题过程，不需要过多的联想与日常积累，只需追着线索，寻到方法便可以解出既定的答案。
　　就这一点来说，这人实在不像是一个美术生，不那么浪漫，又太过理性，眼着现实。
　　贺旭花了差不多十分钟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做完，正好下课。
　　他把笔放下，将作业本收进抽屉后，站起来扫了教室一圈，大多数人对铃声充耳不闻，仍低着头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也只有这时候从他们的专注度中大概能看出这些人其实都算是年级的佼佼者。
　　贺旭目光最后落在身边的徐姓大佬身上，这人一个下午几乎没有动弹过，一直拿着《具体数学》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想到之前因为好奇，自己也去买了本来看，结果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
　　太烧脑。
　　他之前在初中其实也学习过计算机编程方面的东西，不过兴趣不大，后来高中就放弃了继续学习，现在还真有点后悔。
　　徐砚平时在学校大部分时间捧着这本书看，即使是这么晦涩艰深的知识，仍旧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去学习，短短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已经啃了将近一半的量。
　　贺旭很佩服像徐砚这种人，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并坚定不移地采取行动去追逐。
　　没有吵到两边认真学习的同桌，贺旭悄悄走出教室，懒散地靠在教室外墙上望着斜射入走廊的光线出神，或许是脑力消耗过多，一时间意识有些恍惚，那种与周遭声音隔绝开来的感觉实在很奇妙。
　　他低着头，微眯着眼，微微显得随意的站姿偏偏就是显出一股恣意又潇洒的少年意气，挺拔的身姿，流畅写意的侧颜线条，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灿烂得耀眼。
　　周围班级有好些女生在教室里或在走廊探头偷看这人。
　　卫音到时恰好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方面感叹这小子真是越长越帅了，一方面又有些气急于对方的招蜂引蝶的本事。
　　“想什么呢？”自然地走上前和他说话。
　　不管怎样，能走在他身边的女生也只有我。
　　贺旭回神看向笑靥如花的女孩：“发呆，你怎么跑这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卫音瞪了他一眼，“我不来找你，你这个大忙人估计都不会想到还有我这么个人。”
　　贺旭耸了耸肩，带着点不经心的从容：“最近比较忙。”
　　卫音没接话，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泛红，似嗔似怨地扫了他一眼：“你忙就忙，和我说什么。”
　　贺旭一脸问号，倒是旁边一人走过来戏谑地说了一句：“不是你和他要个解释吗？”
　　卫音先是有些慌乱，但发现贺旭神色如常后才恢复了镇定，气势凌人地微扬下颚看向来人，嘲讽道：“躲在一旁偷听的小人倒对别人的话评头论足也真是好笑。”
　　唐宇走上前随意搭上贺旭的肩，有些无辜地笑道：“别误会，我纯属路过，耳朵太灵也不能怪我啊。”
　　卫音皱眉道：“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人更可恨。”
　　“……”这小丫头说话还挺利索。
　　贺旭他们这些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都知道，卫家小公主一向不好惹，性格高傲骄矜不说，家里人还都捧在手心里宠得不行，明明是霸王龙，偏偏被他们当成了小白兔，生怕没看住在哪受委屈了，上心得很。
　　贺旭表示见识过卫家父子护短的样子就不会想不开惹到卫音不开心。
　　小学的时候贺旭有着男孩子特有的顽劣，经常惹着娇养着的小卫音生气，她便支使着卫央来找他麻烦，朋友和妹妹之间的取舍经常弄得卫央里外不是人。后来卫央去了附中，卫音却来了省示范，旁人都好奇妹控卫央竟然也舍得，不想得到对方抹泪的回应：“孩子大了，嫌弃哥哥多事了。”
　　嗯，勉强算是个理由。
　　不过卫音长得漂亮，又学不会收敛性子，平日里麻烦不少，次次差不多都是贺旭替她收场，扰得他不胜其烦的同时，两人近年来关系倒也好上了不少。
　　贺旭看唐宇吃瘪觉得新鲜，但也不好让卫音一直揪着他不放，于是出声打破了僵局：“唐宇，有事吗？”
　　唐宇从善如流，没再搭理卫音，转而看向贺旭：“旭哥，教林凡打球这活，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是真心没办法。”
　　“前几天我看你们不是训练得挺好的吗？”
　　唐宇耸了耸肩，摊开手示意贺旭看，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看这小子属狗的，昨天冷不防给我来这么一下。好歹我也算当了他快半个月的老师吧，这混球愣是没嘴下留情。”
　　贺旭定睛一看，好家伙，贴近虎口处一个圆圆整整的牙印，当事人显然也没太当回事，也没贴创口贴，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血。
　　林凡这还真是下了狠劲。
　　“你做了什么？”林凡不是好事的人，贺旭第一反应就是估计唐宇招惹了对方。
　　果然，唐宇可疑地顿了一下，然后有些心虚地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这么正直能对他做什么？”
　　贺旭显然没信，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唐宇知道糊弄不过去，无奈低声道：“我就是看他明明也是天天打球，皮肤还又嫩又白，就好奇掐了一把，然后顺嘴夸了一句，结果就被他咬了。”
　　“……你竟然也知道心虚。”贺旭没忍住，“你这什么毛病？上次掐他脸人就差点和你急，这次还来？你可长点记性吧。”
　　“我这不没忍住吗。鬼迷心窍的。”唐宇也觉得纳闷，往墙上一靠看着贺旭，“你说他是不是女扮男装来上学的，皮肤好得和女孩子似的……”
　　唐宇下意识看了眼卫音，比较一番后，好吧，是他夸张了。
　　不过……
　　唐宇目光在卫音身上停顿了一下，这位传闻中相当不好接近的大小姐倒真是听贺旭的话。
　　即使被晾在一边也没见不耐烦，安静地站在贺旭身边，专注地看着身旁那人。
　　若不是刚才才见识了她的厉害，还真的会以为对方文雅端庄如她现在所呈现出来的那般。
　　“你打住。你这纯属欠揍，换我也得揍你。”贺旭看唐宇丝毫没认识到自己错误还自顾自地走神的样子乐了，这人情商不低，平时却率性得很，但也不讨人厌，“我抽屉里有创口贴，你先去包扎一下，然后找人好好地道歉，你这嘴欠的毛病再不改迟早得吃亏。”
　　“那不成。”唐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给那狗崽子道歉？我不去。”
　　贺旭冷眼瞧着，没再劝直接道：“那行，既然这样，我叫周佑去教。平时你也别再去招惹他了。”就是成天这群熊玩意整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不管又不行，所以才会被某人误会。
　　唐宇没想到贺旭态度转变这么快，倒是迟疑了一下：“周佑行吗？”
　　“他比你靠谱，不成我来。”
　　唐宇明显只是意气用事，现在却也骑虎难下。
　　贺旭敛眸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不过徐砚皮肤也很好啊，也没见过你捏他的脸。”
　　“这我哪敢啊。”唐宇顿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贺旭抬眼看向他，没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唐宇想了想：“徐砚待人倒算是客气，但总是让人有种距离感，成绩好就算了，听说身手也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在他面前实在是胡闹不起来。”
　　贺旭只是随口一说，不想唐宇却是这种反应，唇角压平，语气放轻：“是吗？”
　　唐宇点头如捣蒜，半晌凑过来压低声音添了一句：“听说高三胡韦那事就和他有关。”
　　胡韦这人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半年前在校外和人打架不仅被打进了医院，还不幸背了处分，好不容易拿到的高考加分也因此没了。
　　这事当时也算是闹得众人皆知了，但贺旭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竟然还和徐砚有关系。
　　“徐砚打的？”
　　贺旭和胡韦有过接触，看那人不像是挨了打还闷声吃亏的人。
　　“没，不过估计脱不开干系。”唐宇收敛了笑容，难得有些慎重的样子，“这种人我可不敢招惹。”
　　“不过旭哥，你好像和他关系挺好的？”
　　贺旭有些恍神，想到偶然的回首，阳光洒在坐在窗前的人身上，素净的校服勾勒出对方纤瘦单薄的身线，眼尾勾着那颗点在白雪中的泪痣，拖出一丝缱绻的弱气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对方脆弱到需要被保护。
　　贺旭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之后却总是无法摒弃这一错误的印象。看不得对方孤身一人的样子，想要看到对方展开笑容的灿烂模样。
　　头一次，他想要去改变大众对一个人的固有认知。
　　“眼见为实。”贺旭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很好，不至于被人畏怯。”
　　唐宇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近乎于怜惜般的情感，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时似是信服般笑道：“或许吧。”
　　贺旭知道和唐宇多说无益，也不想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卫音：“你还不回班吗？快上课了。”
　　卫音等得有些恍惚了，虚虚看着对方浅淡着神情说话的样子发呆，年纪正好的漂亮女孩安静下来在阳光的印染下像画卷一般美好，待贺旭叫她时才回神：“国庆初中同学聚会来不来？”
　　“时间？”贺旭看着她发丝上调皮跳跃着的光点道。
　　“还没定，你什么时候有空？”
　　“……不用将就我，你们定了时间到时候通知我一声，我有空就来。”
　　“美得你。”卫音笑着斜了他一眼，“主要是征集时间，尽量每个人都能来。”
　　“……”不好意思自作多情了。
　　贺旭向来计划不定，有些事总是突然就来了，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说：“你们先定时间，能来我一定来。”
　　卫音知道这人忙，得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这一趟也只是找个由头来见见这个人而已，此时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干脆道：“行，到时候通知你，我先走了。”
　　贺旭颔首，待卫音离开后也转身回了教室。
　　第三节自习课上课前贺旭和任课老师说了一声，跑画室画了整整两节课的画。
　　周佑找到贺旭时，这人正在给画润色，女孩柔美姣好的面庞在虚化下的场景中显得更加动人，跃然纸上的青春活力让人不禁为之心动。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喜欢卫音呢，翘课给人画肖像？”周佑拿起一旁两张已经画好放在一边晾着的画来看。
　　贺旭没抬头：“你不懂。还有，颜料还没干，别碰坏了。”
　　周佑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画像上笑颜如花的女孩：“不过也就在你面前她那性子会稍微收敛一点了。”
　　“什么性子？”贺旭抿着唇调色，试图将阳光的层次感与模糊的距离感通过衣服边沿线条的处理表现出来，听到周佑这句话随口问道。
　　周佑搬了张凳子在贺旭身旁坐下，看着这人单手托着调色盘在里面抹来抹去，相近的颜色让周佑一时暂时性色盲，明明颜色不同，但让他分辨的话还真觉得又没了区别，索性将目光凝在对方瘦长白皙的手上。
　　他手上沾了点红颜料，倒是更衬出一种明亮慑人的美感。
　　“你又不是不知道，卫音一生气就喜欢亮爪子，而且无差别攻击。”周佑拿起桌上的水递给贺旭，知道他不会记得喝水，“大小姐难伺候得很啊。”
　　贺旭笑了笑：“没你说得那么夸张，人是会长大的。”灌了两口水后，抬手用手背擦去水渍，将水瓶放到脚边。
　　“是吗？”周佑耸了耸肩，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
　　贺旭一时没有回答，换了支更细一点的画笔，眼神专注，面容沉静的样子明显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周佑也没打扰他，打算等他弄完做这些。一个人就这么单纯等着或许有点无聊，不过他之前也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张试卷，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拿书本当垫板，周佑低着头颇有些艰难地写了差不多快有一半才见贺旭那边有了动静。
　　“走吧。”贺旭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颇有些痛快地道。
　　周佑点了点头，左右拧了拧自己有些发僵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贺旭抬手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辛苦了。等下哥请你吃饭。”
　　周佑叹了口气，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别，这顿饭就先欠着吧。又不能出校，你请我吃食堂？”
　　“不然呢？”贺旭勾了勾唇，带着点不经心的狡猾。
　　“贺旭你行不行啊，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抠的。”周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道。
　　周佑的五官属于那种端正正气的俊朗，此刻这幅表情由他做起来倒是显得有些滑稽，贺旭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放弃继续逗周佑，顺便也拯救一下自己的眼睛，摆了摆手：“骗你的，之后国庆咱们找地方聚一聚，我请客，行了吧？”
　　周佑没有忽略贺旭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这时表示自己也并没有被安慰到，沉默了一会，郁郁地点了下脑袋。
　　贺旭想起来刚才未尽的话题，便道：“话说你见到卫音总是一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样子，当然不觉得她有所改变了。”
　　周佑愣了一下，而后笑道：“这么多年，遇到她就跑，这事都快练成条件反射了，一时我还真改不过来。”
　　“对她多点耐心，别让卫央难做。”
　　周佑想了想，突然乐了：“所以说颜值还真是个好东西，以前也没见你顾及卫央啊，说到底还是看脸。”
　　贺旭犹豫了一下，竟然也点了头：“这么说也没错，好看的事物总是享有特权，毕竟他们的美丰富了大众审美。”
　　周佑也没想到就这样探出了贺旭的口风，看这人一脸坦荡的样子知道他没什么想法，便笑道：“你这个深度颜控啊。也是许琨操心重，总觉得你对徐砚有什么想法，一个劲叫我给你兜着底。”
　　“许琨？”贺旭皱了皱眉，“我能对徐砚有什么想法，给他画画算吗？”
　　周佑乐了，拍拍贺旭的肩，有些同情道：“也不知道许琨什么脑回路，要我说你就算想找个人恋爱也应该是找女孩子吧。关徐砚什么事啊，搞基什么的，不好意思，咱们不约啊。”
　　贺旭牵了牵嘴角，不留痕迹地避开周佑的手，语气也淡淡的听不出什么：“也许是时候给他洗洗脑子了。”
　　周佑以为贺旭只是在开玩笑，没多大在意，不一会又扯开话题聊了起来。
　　贺旭倒是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喜欢徐砚？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