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之类》西茶

5、5

　　满眼都是红色的火光，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是她们，是她们来了。”
　　“他们为什么还能找到我？”
　　苏醒站在火光里，早就忘了沾湿的手帕，手帕顺着腿滑落到地上，烟雾呛得她不断咳嗽。
　　面对满目的火光，她抱住脑袋，缩在角落里，卷成一团。
　　手不知所措的抖动。
　　嘴里不断呓语。
　　“他们发现我了。”
　　“他们又要来烧死我了。”
　　“去二楼，做防火带，外面有人报警了，火不会烧到二楼的。”宗引的声音突然出现，他从火墙里穿过。
　　“他们来了。”苏醒的手像铁爪一样机械的薅着头发。
　　奶茶色的短发被火光映的通红。
　　宗引蹲到她身边，安慰她：“苏醒，去二楼，打开窗户。”
　　“他们为什么还在找我？就不能放我一马吗？”眼泪从眼睛里涌出来，苏醒顾不上擦它们，只机械的抱紧头颤抖。
　　“苏醒，”宗引加大嗓音，伸手抓她的胳膊她，手却从她身上滑过。
　　他忘了自己是鬼了。
　　他接触不到苏醒。
　　“苏醒，听我说，”宗引蹲在她身前，不断的加大声音，“没有人来找你，起火是因为餐馆的煤气罐爆炸引着了墙上的泡沫。苏醒，没人来找你的，更没人抓你。”
　　“和你无关的，苏醒。”火把花架子烧的只剩骨架，墙上贴的墙纸一片片卷落下来，像一条条要吃人的舌头。
　　宗引怕苏醒被砸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醒，起来，去二楼。”
　　“起来。”
　　“没人要杀你。”
　　“起来啊，苏醒。”
　　不得不说，女人果然是可怕的物种，尤其是苏醒。
　　宗引站在医院的小路上，看着座椅上发呆的苏醒。
　　他最终还是没能叫起苏醒。
　　后来消防队来了，把火扑灭，救出了被呛晕的苏醒。
　　“哎，”宗引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
　　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交叉在一起。
　　或许，她是真的看不见。
　　宗引把脸埋进手里，愧疚的说：“如果，我是人，我还能把你抱起来。”
　　苏醒正襟危坐，偷偷斜眼看他。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把头蜷缩在膝盖上，显得特别无能为力，让人心里一暖。
　　苏醒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也没必要开口。
　　他已经认为自己看不见他了。
　　以后应该不会来了吧。
　　也好，就不用演戏了。
　　苏醒回到花店。
　　墙壁上的贴纸被烧成灰，漏出原有的水泥板。
　　花架被烧的无影无踪，原本上面整齐排放的花盆摔在地上，四零八落。
　　不少花被烧的枯萎，连湿润的泥土也被烤干。
　　苏醒捧起土里唯一一株完好无损的花。
　　是她刚刚栽种的玫瑰石蒜，和彼岸花同属于石蒜花一类。
　　名字里带着玫瑰，倒像是凄惨悲苦的人生，被赋予了一个甜美的名字。
　　像她改名为苏醒一样。
　　“还好你活下来了。”苏醒把它捧到二楼，换上新的花盆，施肥浇水后，把它摆放在窗户前的桌子上。
　　“你也烧不死呢，玫瑰石蒜。”苏醒坐在椅子上，托着头看着它，若有所思的说。
　　窗外飞来一只鸟，还是那只彩色的小鸟。
　　不知道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很罕见的品种。
　　又小又精明。
　　“吱吱。”小鸟站在窗户上，想飞进来，却一头撞在了玻璃上，两个小脚丫一蹬，晕倒在了窗沿上。
　　据说鸟是看不见玻璃的，没想到是真的。
　　苏醒笑它。
　　冲着玻璃就撞，不知道疼不疼。
　　“笑了？”宗引出现在窗外，双脚凌空，和苏醒只隔着一扇玻璃。
　　苏醒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正对上他的视线。
　　“为什么装作看不见我？”宗引发问。
　　苏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神四处闪躲，甚至想离开这个房间。
　　“不强迫你，你调整好情绪，明天我来找你谈谈。”
　　宗引说完就从窗口消失了，苏醒打开窗寻找他的身影，一股刺鼻的烧焦味传来，这次烧坏的东西太多了，花店的广告牌都烧没了。
　　宗引又站在了他原来呆的地方。
　　远远的，苏醒对上他的视线。
　　头一次光明正大的观察他。苏醒倒是有些错愕，那人鼻梁很立体，眼睛也很深邃，看不透，也不敢猜。
　　像是埋在土里的星星，耀眼而又阴暗。
　　他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可是苏醒不愿意去挖掘。
　　缺爱的过度表现就是排斥。
　　苏醒从小就是这样成长的，拒绝别人的好意，也绝不施展自己的援手。
　　“苏姐，我上来了。”收银女孩找到二楼来，她从来没有上过二楼，这是苏醒的私人住所。
　　“嗯。”苏醒应允。
　　“店里都被烧毁了，警察把隔壁老板带走了，很可能会被拘留。”此次起火的原因绝大多数是餐馆违章搭建，墙上还束着塑料泡沫。
　　苏醒下去看了一眼花店，被烧的惨不忍睹，要是重新装修得花不少钱。
　　她所有的存款都拿去给秀秀付医药费了，此刻真的掏不出装修的钱，于是给两个兼职生结清了本月的工资，就关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宗引从窗口飘进了花店二楼。
　　苏醒正算账呢，把自己的存款算进去，还差好几万，越算心思越沉闷：“我没什么和你谈的。”
　　“你需要钱，不是吗？”宗引走到她身边，隔空指了指她的记账本，“那个小孩动手术的钱，可是一大笔，而你这些年也没有很多存款。”
　　苏醒高中就辍学了，那时候她才十七岁，每月赚的钱，除了自己的吃住，在其他方面也花了大部分钱，十九岁的时候省吃俭用租了这个店面，开了花店。
　　苏醒没有回答，手里的动作静止了下来。
　　她在思考。
　　她的确很需要钱，除了贷款她根本筹不到钱。可那不代表她就能相信鬼的话，鬼话连篇是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
　　若是宗引让她去杀人，她答应了，又办不到，自己就会深受其害。
　　“我的要求不高。”宗引继续抛砖引玉，低头注视着她，“只要你帮我找我的尸体。”
　　苏醒的手不自觉的捏在一起。
　　这个好像没那么过分，就算埋地里去了，可以挖出来。
　　就算火化了，那还有骨灰。
　　宗引看见她微小的动作，随即笑了笑：“你可以用一辈子来找，看见尸体的那一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苏醒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充满着笃定，好像咬准了苏醒会答应。
　　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察。
　　若是他骗人……
　　“不会骗你的，”宗引好像能听得见她的心声，“我们可以签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