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之类》西茶

4、4

　　苏醒回到店里，坐在床沿。
　　汪晴晴的命可真好，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喜欢她，都宠着她，这么多年了，有多少人因为她责怪过苏醒。
　　苏醒鼻头有点酸，要是自己跟姐姐一样就好了，凭什么自己要过这样的日子。
　　桌子前的窗户开着，一阵清风吹过，飞来了一只小鸟，细小的爪子抓住桌子上的台灯，叽叽喳喳的看来看去，最后把视线落在苏醒脸上。
　　“看什么看？”苏醒收起自己的情绪，冷静的看着它。这是一只五彩的鸟，羽毛锃亮反光，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很漂亮。
　　“吱吱。”小鸟叫了两声，依旧用小豆眼歪着头看苏醒。
　　苏醒叹了口气，不在管眼前的小鸟。
　　汪晴晴脸上的疤确实是她划的。
　　她们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对老夫妻想来领养个孩子，那夫妻说一辈子也没个孩子，临老了想要一个安静的孩子，给他们俩养养老。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汪晴晴听见了，整个孤儿院里，最安静的就是苏醒了，她怕苏醒先她一步被领养，故意从台阶上滚下去，然后哭着鼻子嫁祸是苏醒推的。
　　苏醒当时没解释，这种三脚猫的手段，她看不上眼。任凭全孤儿院的老师都指责她，她也一字没吐。
　　苏醒还清晰记得那个晚上，她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月光经过刀片折射进她的眼睛，她走到汪晴晴床前，对着熟睡的汪晴晴说：“我要是想害你，会这样直接利落。”
　　然后汪晴晴脸上就有了一道永久的疤痕。
　　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走了，苏醒站到窗边看它飞远，其实做一只鸟，没有脑子。也挺好的。
　　晚上苏醒去医院陪床。
　　“姐姐，阿呆还好吗？”秀秀半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苏醒买来的橘子。
　　阿呆是阳光孤儿院里一个痴傻的小孩，也是秀秀的好朋友。
　　“当然了，”苏醒把剥好的橘子放进她的嘴里，“秀秀想他了？”
　　“咦，好酸。”秀秀皱了皱眉头，这个橘子酸的很，“我想他了，阿呆知不知道我生病了？”
　　“他不知道。”苏醒把手里的酸橘子放在桌子上，又剥起来另一个。
　　“别告诉他了，”秀秀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橘子，“我死了也别告诉他。”
　　苏醒放下手里的橘子，紧紧的握住她的小手，“谁和你说的？你不要乱想，这只是个小病，下周做了手术就能好了。”
　　“姐姐，医生说的我都听见了。”秀秀眼角流下两行泪，“手术成功率才百分之一，是一百个人里只能活一个人吧？我不想让阿呆知道，我还答应他，要和他一起长大，我可能做不到了。”
　　床上的小孩说着说着就哭了。
　　这一刻，苏醒突然觉得，秀秀的心理年龄好像比她还大。
　　像是危难时刻迸发出的超高商，不该她这个年纪懂的事情，她全都明白。
　　“秀秀，医生总是喜欢夸大，他们要求严谨，其实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有，有百分之五十呢！还是安教授给你主刀，安教授就是，很厉害的一个医生，他的手术从来没有失败过。”
　　“真的吗，姐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秀秀回忆了一下，姐姐说什么时候回去看她，就什么时候回去。姐姐说给她买什么好吃的，下次回去手里一定带着。
　　姐姐真的没有骗过她。
　　“那，姐姐，我想阿呆了。”
　　“姐姐明天带他过来和你玩好吗？”
　　“嗯，”秀秀笑了笑，体力渐渐不支，眼皮打起了架，“那我先睡了，我太困了。”
　　“好，”苏醒扶着她躺下，把她肩膀边的被子掖紧，“明天你就能见到阿呆了。”
　　因为要带阿呆来医院，苏醒一大早就赶去了孤儿院。
　　返回医院的路上，十岁的阿呆痴痴的望着窗外，像是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小孩一样。
　　“阿呆，你在看什么？”苏醒问。
　　“姐姐，我们去哪？”阿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有几滴口水欲要滴下。
　　苏醒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去找秀秀，你想她了吗？”
　　“秀秀她在地板上睡觉。”
　　苏醒疑惑的望着阿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说话经常前言不搭后语。
　　在地上睡觉？应该是指秀秀晕过去那次吧。
　　“你会笑话秀秀吗？”苏醒问。
　　“不。”阿呆郑重的想了想，“我也在地上睡过觉了，很凉，我要告诉秀秀那样不好玩。”
　　苏醒笑了笑，怪不得院长说阿呆的病情更严重了，动不动就躺在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秀秀见到你一定很开心。”苏醒摸了摸他的头，阿呆憨憨的笑了起来，好像也很期待和秀秀的见面。
　　太阳落下的时候，苏醒才回到店里。
　　今天秀秀很开心，好几次想要下床和阿呆跑来跑去。
　　在他们这个年纪，无论对方是病人还是残疾人，都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嘭一声巨响。
　　苏醒被吓得一激灵。
　　紧接着是夹带着桌子椅子翻倒的声音。
　　“着火了。快跑啊！”楼下哄乱起来。
　　“怎么回事。”
　　“起火了。”
　　“好猛的火。”
　　“快跑啊！”
　　苏醒打开窗户探出头，店门前的路上聚集了很多人，都在拿着手机拍视频，有好几个人从饭馆里跑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被烧起了小角。
　　一股很难闻的煤气味传到鼻孔里。
　　苏醒又一探头，只见旁边的饭馆燃起了熊熊大火。
　　来不及做别的反应，苏醒拿了块手帕，用自来水冲湿，捂住鼻子往楼下跑。
　　然而花店和饭馆是连着的，几秒钟的时间，火已经烧到了一楼门口。
　　门口有一个垃圾桶，里面盛的是饭馆的厨余垃圾，里面有剩菜的油脂，它迅速的燃了起来，垃圾桶的塑料软壳被烧化，歪倒在店门口，挡住了苏醒出去的路。
　　苏醒扭头想从后门出去。
　　但是后门是锁着的，钥匙在门口的桌子上。
　　火在门口燃着，烟已经布满整条街。
　　火墙外面是喧闹的人声。
　　呼吸越来越困难。
　　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得稀薄起来。
　　火烧到了门槛，绕过铁桌铁椅，把摆花的木架子引燃，连墙上贴的墙纸也被引燃，像火舌般朝苏醒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