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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真实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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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天明三个小时整,迪安达藏书塔。
本不该有任何人在此驻足的,作为过渡,与本世界而言并不存在的夜晚,却有一个人出现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与陈列之中。
他看上去专注却不死板,而是透露出几丝悠闲,如同在纸墨中沐浴春风的学者。
如果有人能看清他所处的位置,一定会大吃一惊:藏书塔第七层,平日里禁制重重严密封锁,由皇室或祭司才能开启,很多知名导师也未见过一次。而从第六层开始,就已是羽序列者的专场了,其中布置的法术是普通人无法随意停留的。
在阿蒂漫希大陆,传说其上有天国之土、主神与其诸天使居所赛瑟提兰达,其下是亡灵疆域,和沉睡其间的古神侍子与旧神之眼。
密歇瓦高台处在教皇国,亦大陆战略中心,被誉为神隙,即永恒之光“活火”透过云间之隙,携风的终始投影于地面之处。实际是司掌辖领人间的天使居所,原则上由五位大天使长轮任。
天使将羽赐给人类中的卓越者,他们通常是智谋高超或勇猛过人者,统掌一方政治或经济命脉的领主或贵族等。羽在人类两瓣锁骨中种下,使人拥有神力,羽在达到一定条件时可在血亲间转移,不过很少有人成功。
在旧约则中,五位大天使长依照神谕,将大陆划分为主要五份,各选取一份为其献上祝福,并创立对应学派。分别为:极光学派、火焰学派、风暴学派、大地学派、命脉学派。
这些统称为羽序列。现在,种羽的任务由密歇瓦高台审批,各国专职祭司负责提交名录与实行。而阿蒂漫希早已不只有当初五大属国,各国研究羽序列的学院与教堂也不再仅发展一个学派,而是多有涉猎,尤其是包含许多治愈系法术的命脉学派。
但一些始终保持传承的皇室或贵族,仍被大陆公认为在其对应地域学派受神佑的天资佼佼者。譬如极光天使米哈伊德眷属的萨卡王国,莫伦恪皇室及一干旁支别称“光家”。
然凡事皆有所变。
那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了一下。
如果有人能看清他的脸,会再吃一惊,宥林正捧着本珍贵笔记,一行行绕有兴味地读着上面的手写体文字。他什么事也没有,在洛弋格控制光线时,他就早早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倒是将计就计搂紧人家胳膊,拉拉扯扯走了一路,占了不少便宜。
当时黑暗中绽放的橘色光亮,几乎会吸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洛弋格幼年法术学得少时也没少这样对付敌人。
可对于宥林,那如猛兽瞳孔一般的光点闪现,却会立时引起先天性的警觉。更不用说,对方是作为极光学派第一名的洛弋格。
坐落于萨卡王国都城敛华都,被滦河水环绕的皇家学院迪安达,在整个大陆都颇有名望。不仅因其以极光学派为主其他学派为辅的强大实力,还因萨卡国情更为安宁稳定,会吸引更多想要在此潜心探究羽序列与神的奥秘的人。
不过,时至今日,受众非常局限、几乎被贵族与神官把控的神力早已不是获取力量的唯一方式。远古时期诞生的有关海妖与人鱼的海序列,有关亡灵与牧灵人的灵序列,中古有关血族的血序列,有关暗兽与肌体的骨序列……依记载共有九大复杂的序列体系。
但即便如此,除去有的序列必须要求特定种族、而有的序列参序会导致种族改变、修习方式黑暗或极为特殊等情况,在主要信仰为主神赛瑟提的阿蒂漫希,羽系列神力仍然是最权威官方也最受推崇的力量。
宥林翻页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遗憾的是,当他觉察差不多记录到达关键部分时,迎接他的却是被潦草撕去的空白。
“放在这种地方,还是要销毁干净,究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还是想让自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宥林微“啧”了一声,将书合上塞了回去。
脆弱纸页摩擦的同时,身后突然传来“嗡”的一声,先是一张犹如在滴血的面具浮在空中,接着一个人形轮廓才被缓缓勾勒出来。正是大厅主持规则的面具人,血珠般的下缀在肌肤衬托下才让人识清是一颗颗乌蒙的红宝石。
“真是警觉啊,难怪笔者对你忌惮得很。”
“我也很忌惮他。”宥林回应。
“你忌惮他还不如忌惮我,他只是个做人员记录的,镜疆界游戏规则不是都要由我主持?”面具下赫罗修挑了挑眉,响起不大满意的嘟囔声。
“可规则又不是你制定的,”宥林听罢淡淡地笑了,此时的他表情冷静而又从容,那张被洛弋格夸为好看的面容,在这副了然的口吻和幽静的黑暗中,显得愈加深邃迷人,“你也仅是个主持者。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人员记录那边,有没有什么不见光的操作。”
“如果我们合作,什么不见光的东西都可以被挖出来,而且,我想我们所想要的并不冲突。”赫罗修也不再遮掩,挑明了来意。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宥林也微微挑眉,偏过头饶有兴趣道。
“如果你确如我所预料有那份实力,你将可以带给我很多东西,我也一样。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一场合作而非一次□□易。”
赫罗修说得很是笃定,洛弋格是标记者以及标记时间都是他告诉宥林的。同样,他自认为宥林选择借助洛弋格进入镜疆界,也是急需与自己合作:
“第一次,卡瑟金-西蒙的眼睛,报酬是我会解开你手里的黑天平的封印,并告诉你该如何使用。你也不想揣着烫手的神器却不会用,又给自己惹祸上身吧。”
“这听起来真具有诱惑力,这东西会在哪呢,不会是要我杀了人现取吧?”
宥林用眼前一亮颇为心动的表情暗掩蹙眉,他确实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离了身体会有什么用,或是对方是仇家单纯是想让他彻底失明而已。但以面具人的身份,即使不能自行随意杀人,却也不必因此大费周章地找到他,更不必付出如此高额的酬劳。
要么这个人十分强大或特殊,要么这份报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珍贵,要么这就是个不会有结果的骗局。
“不用,至于在哪,这个人也算来头不小,相信你在镜疆界里会有线索的。”
“我会考虑,交易看利益,合作看人品,一旦开始,究竟会是何种方式还要看你。”
宥林点点头,思忖半晌,在赫罗修将要离开时忽地开口:
“问个问题,被标记的人会吸引附近路人进入,这些路人之前不知道,又没有选过想替换的人,比如约曼那些盗贼之类的,他们在这场游戏里怎么办?”
“活人来到镜疆界,是想借死者国度的力量,把自己替换成更有权势或是能达成所愿的人物,死者当然也想与到来的活人做个替换啊。当生者在物色欲望的对象时,死者也在身后物色他们,那些被意外牵连的人则将成为第一批淘汰者。”
赫罗修重新将面具带好,刚刚拿在手里还显得有几分狰狞夸张的面具,此时却像第二张面皮一般趋附在脸上,随着身影一点点隐入黑暗中而愈加紧密贴合,直到最后变作浮在空中的幽灵。
本来幽静的空气也被引得躁动,宥林背靠在一角的长柱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等待倒计时的同时也消化着一直以来发生的事。
他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没弄清楚是世界出了某种问题,还是自己的头脑出了问题前,他不愿也无法再过度追究于此。
过去他向来来之则安,但若这个世界把他扯来又不想让他安宁,那力所能及做些改变还是毋庸置疑的。
不幸的是,他于清晨湿漉漉地苏醒在海岸边,浑身酸痛,沾满沙砾。又在全然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被巡逻官当作追捕令的替死鬼,一言不合被匆忙绑上了火刑架。
也是在剧烈的痛楚持续到最后,烧尽一切感知,宛如白日倾塌的烈火中,他看见一片茫茫的黑色,像是炭火残灰,又像是瞳睫破碎。
而后黑色渐渐棱角分明起来,火光中一只细长透明、不似人类的手骨来回优雅地拨弄着,炭灰四溅,瞳膜崩裂,最终将黑色捏做了一方天平的形状,摇曳在闪烁的光焰之中。
以神使抖落之羽为介,法辉光不泽不逾之隙。
——圣器:黑天平。
仿佛是世界对这位外来者做出了迟到的回应,却无意再给出更多的解释。
宥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同烈火一起窜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时间凝固了。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紧缚双手的锁链断开,他从火刑架上掉了下来,不大的高度,却重重摔进面前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