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太芥]晨昏集》苏昭韫

22、情感缺失

　　太宰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和芥川龙之介僵持。

　　即使他已经不再隶属于港口黑手党，即使他已经不再手把手的教导芥川了，即使他现在不那么经常的看到这个瘦削的少年了。但是他太宰一直没有否认过，芥川不是他的学生这件事。

　　但是现在，这份执着变得有点微妙了。

　　芥川是很听话的。太宰没办法用词汇描述这种感情，忠心耿耿又带着点锋利的戾气。少年经常因为笨手笨脚而在训练中被打的咳出朵朵鲜血，就像顶级的绣娘针下的曼陀罗。芥川似乎很能理解太宰的这种教导方式，换句话说，他并不因为被打而自暴自弃，而是将那份黑压压的绝望转换成铁锈色的动力，不厌其烦的用风衣幻作的利刃甩进太宰的脖子。

　　当然，那些黑色极薄的刃刚刚挨到皮肤的刹那，就会变成粉末。连痕迹都不曾留下，太宰冷冷地凝视着芥川嘴角淡淡的血红。

　　芥川君，你真让我失望。

　　他经常这么说。芥川龙之介暴戾又乖巧。他可以把好不容易捉来的俘虏统统杀死，也可以在自己有板有眼的说教下点头称是。

　　这也正是太宰不明白的，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有一天，芥川对他的异能力掌握的炉火纯青的时候，他就会来杀死自己吧。当罗生门的速度远快于自己的反应和异能力发动的几秒时，或许那利刃就会深深贯穿自己的心脏。

　　太宰自嘲地笑笑。他蜷起双腿，脸颊上还有红色的破皮的痕迹，他抬头看看直直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芥川龙之介，转而又勾起嘴角，戏谑地说:“喔呀……？这样算起来真是我的失职，对于芥川君的教导，是我……”

　　话还没说完，太宰的衣领被狠狠地拎起来。太宰的脖子一哽，有短暂的窒息感。芥川苍白的脸倏的凑上来，他深深的皱着眉，一字一顿的说:“您安静下来吧，太宰先生。”

　　太宰眯起眼睛，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他没有挨打的喜好。

　　芥川垂下嘴角，也微微眯起眼睛，就像在打量太宰一样。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咔咔作响，却又缓缓松开。“一直以来明明是太宰先生不愿面对我，所谓什么拿人虎的事来激将我，也不过是您的幌子吧，您的教导果然一直精打细算，一步都没走错啊？”芥川胳膊垂下来，就像一棵枯死的树伫立在原地。

　　太宰听着芥川平静的语调，他轻轻挑起眉毛，做出了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心中愤怒的灼热感却还是蔓延上来。“芥川君也是悟性一如既往的好喔？我不在的时候，想必中也也教给你不少东西吧？不然怎么会学会了这么精巧的说辞拿来顶嘴呢。”

　　太宰看到了，就算芥川风衣上冲动的利刃没有飞过来，可是少年的眼底依然隐隐的冒起红光。“您总是这么说……”芥川撇开视线，“事实上，您对我的教导从来不都是漫不经心吗？不全力以赴的话怎么能……”

　　“啊啊，原来芥川君在责怪我啊。”太宰笑起来，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这也着实头疼，毕竟敦君确实比你优秀不少，说起来也是个正义感满满的孩子啊。相比起芥川君真是太自私了，你的努力，仅仅只是为了——我的认可而已吧？”

　　芥川肩膀轻轻一震，他带着倒刺的眼神划过太宰的皮肤，“是先生只会一味的推卸责任，这些事您明明就没有放在心上吧。”

　　太宰低下头，手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他甚至有点纳闷，原来，芥川君生气起来是这个样子啊。原来，芥川君正在和自己吵架啊。

　　太宰以前没有和芥川吵过架。芥川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他不是那种绵羊一样乖巧的学生,也不是那种不听劝阻的叛逆少年。这个性格古怪的少年有时甚至会伦起拳头挥向自己的脸。但是，太宰隐隐有预感，他带回芥川的这个选择没有错。

　　“够了，够了，芥川君。”太宰摇摇手，不想再说下去。“到此为止吧。”他连芥川的脸都不再看。“我真的很失望。”

　　“先生失望到底是因为我的悟性差，还是仅仅想逃避问题，您……”芥川继续说下去。

　　“芥川君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到此为止了。”太宰阴沉着脸。

　　芥川哽住。没有说下去。

　　天色渐晚。太阳的光线已经完全被山峦咽下。芥川瘦削的身影就像一盏坏掉的路灯一样。太宰清楚的听到少年口中呼出气体的声音，然后少年转过身去，飞快地跑了起来。

　　就像太宰曾在海边见到的贫民窟少年一样，没命的奔跑。

　　那一声气声，是叹息，还是无奈的自我解嘲。

　　太宰头疼欲裂，不想思考下去。

　　他要承认，是他不想接受少年独立的人格。他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不论是带芥川回到港口黑手党的第一夜也好，还是他放弃任务叛逃的那一夜也好。

　　他深深地思念那个倔强又执着的小男孩。

　　太宰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他的肩膀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他笑的很大声很大声。却清晰地感受到有两滴冰冷的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溢出。

　　缓缓滑下的他的脸颊，一直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