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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第十二章 家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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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众人,除却唐策外,脸上都显现出了瞬间的凝滞。
  叶于渊率先打破沉默。
  只见他用衣袖遮住面部,轻咳了几声,说道:“方才父王要我们陪他用午膳,刚巧叔父也来了,不如叔父同我们一块儿前去光曜阁罢。”
  唐策正要回答,叶倾却夺过了话头:
  “叔父,您说的钟姑娘,是哪一位?”
  叶于渊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啊?”唐策不解。
  叶倾推动轮椅,来到钟磬身旁,说道:“我以为,在场的钟姑娘,只有这一位。”
  唐策看向赵烨,“那这位呢?”
  叶倾:“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嫂嫂,兄长未来的王后,当今太尉赵大人之女,赵烨。”
  赵烨很不是滋味地看着唐策的脸逐渐失去血色,原本稚气的脸因为肤色惨白而瞬间沧桑了十年。
  唐策看向她,问道:“赵姑娘?”
  想来,赵烨自己也不明白,明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中元节那晚她为何还要同唐策说谎。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她担忧唐策知道她就是叶于渊之妻,而她对这迟早要成真的事实避之不及,于是本能地选择了欺骗。
  假如赵烨一定要嫁给叶于渊,那么,她就选择不做赵烨。
  她想起那一晚上,喧杂的烟花在天空不停绽放,钟磬转身离开,她本想追上去,唐策却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
  他说:“钟姑娘,你可否愿意陪我说说话?一会儿就好。”
  他的眼睛比烟花还亮。
  她不记得曾在多少男子眼中见到过这种光彩,即便是梁哀王,初见幼年的她时,眼神中也曾震烁过类似的痴迷。
  但他们眼中的光,都比不上唐策。
  故而她没能拒绝。就像钟磬不能拒绝她一样。
  她陪同唐策沿着那条河走了一遍又一遍,唐策同她说自己的童年往事,说自己的两个年纪一般大的侄儿,一个在幼年时伤过脸,一个很早被送去了偏远的北境,说自己兄长的生母是梁国最美的女子,也是他见过的最心善的人,自己的生母或许都不如她,又说王宫某一年的大雪,洋洋洒洒下了半年。半年后,阳曜现世,国师失踪,他的兄长再没有笑过了。
  他问她,钟姑娘,你呢,小时候过得快乐吗?
  她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道,一半很快乐,一半很孤独。
  他笑着说,那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曾拥有过一些美好的人与事,却又在某一天陡然失去。此后余生,都只得在思念中孤苦度过。
  唐策闭上眼,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当他重新睁开眼时,仿佛同先前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他看着赵烨,认认真真说道:“我知道了,是侄媳妇。”
  赵烨不知该如何作答。
  钟磬忽然开口:“是未过门的。”
  唐策看向钟磬,“你才是钟磬。”
  钟磬:“是。”
  唐策向她拱了拱手,“刚才失礼了。”
  随后,他看向叶于渊与叶倾,说道:“走罢,去光曜阁罢。”
  叶于渊瞥了眼赵烨,“烨妹,同去吧?”
  赵烨点头,没有再反驳什么。
  她对钟磬小声说道:“你早些回赵府罢,不必等我了。”
  钟磬目送赵烨跟随叶于渊他们离开。
  她看见唐策站得离赵烨远远的,垂着头,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还看见赵烨没有回头。
  赵烨仿佛是落单的那个,没有血缘的牵连,她与这群人毫无瓜葛,冷冷清清地站在最边上,谁都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然而即便如此,赵烨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她。
  钟磬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确定赵烨再不会回返,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有听从赵烨的话径直回到赵府。因确信梁哀王再不会突然出现,自己身上也带着赵烨给的通行令,便大摇大摆地在王宫里面闲逛了起来。
  叶于渊的寝宫居于整个王宫的最东边,故而称作东宫。
  钟磬自东边起,往西边走,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看见了一道拱门,上书两个字:西宫。
  东边是给儿子住的,那么西边呢?
  钟磬略一思虑,大胆地跨过了这道拱门。
  果然,没一会儿,便在拱门后方见到了一座人形雕像——是先王的石雕。石雕下边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大约是对先王生前事迹的记录。
  钟磬向前两步,本想仔细看一看上边的字。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胆子挺大啊,先王的寝宫都敢乱闯。”
  云知离轻笑着,口中说着责备的话,嘴角却是一副不正经的表情。
  他的上半张脸依然被一副漆黑的面具遮掩着,那熟悉的说话方式和高大的身形却被钟磬一眼就认出了。
  “假扮道士欺瞒二公子,你胆子也不小。”钟磬说道。
  “哦嚯,”云知离眉宇中闪现过一丝诧异,“你莫不是在诈我?”
  “切。”钟磬不屑。
  云知离见她的反应,诚实地说道:“没错,我就是灯图子。不过有一点我要澄清一下,我易容作道士,并不是因为叶倾。”
  钟磬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我戴面具,主要还是不想被寻常百姓给认出来。毕竟在这个国家,除了君上,人人都想要我死。”
  钟磬琢磨了一番他话中的意思,问道:“你一贯戴面具示人?”
  “是。”
  “那么你不戴面具的时候,也没人知道你是谁吧。”
  云知离愣了片刻,道:“你说得挺对。”
  钟磬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云知离低头看了一眼,道:“书。”
  “书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你知天事,通人理的东西。”
  钟磬若有所思:“噢,还挺神奇。”
  “你平时会读书吗?”云知离明知故问道。
  钟磬想了想,表情有些苦恼,“不记得了。”
  云知离将手中的书丢给钟磬,钟磬堪堪接住。
  他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云知离所说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书斋。
  这书斋位于西宫之中,但西宫本就少有人来访,梁哀王也并不常来此间书斋,于是久而久之这书斋就荒废了。
  推门而入,到处都是素蟫灰丝。
  兴许偶尔有宫女太监来此处玩乐,故而地上还留有几个明显的脚印。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来此处,并非是读书的。
  云知离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卷书,统统丢给钟磬。
  钟磬怀中的书越来越多,越来越沉,眼看就要抱不住了。
  她问道:“你干嘛?”
  云知离一脸坦荡:“教你识字看书。”
  钟磬:“我识字。”
  云知离:“那看书呢?”
  钟磬气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云知离又丢来一本书,“这个读来听听。”
  “……风月机关?”
  眼看钟磬真要去翻那画册,云知离却又懊悔了,赶忙从她手中夺过来,“算了算了,你肯定不识字。”
  说完,将那罪恶的图册扔到了角落里。
  钟磬:“……”
  云知离有些心虚。
  钟磬:“你这人真挺无聊的。”
  云知离:“我知道。”
  钟磬:“知道就好,下次要改。”
  云知离:“好,下次一定改。”
  室内忽然安静了一会儿。
  两人面对面一言不发,却在同一时刻微微红了脸。
  云知离:“……其实你知道那是什么吧?”
  钟磬:“什么?”
  云知离:“……”
  钟磬:“所以那是什么?”
  云知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中元节那晚那个狼狈的吻。
  他以往二十年中无处放置的情感,在那一瞬间自以为是地统统袒露给她,以为两人自此就能够心有灵犀。
  没想,这姑娘真是冥顽不灵的臭石头一块。
  上来就给了他狠狠的一拳。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本能地也回了手。
  等意识清明的时候,两人的嘴角都已经破败红肿。
  她还好,因他毕竟舍不得下重手。
  他自己就不太好了,不仅脸上挂了彩,胸口也被锤得隐隐作痛。
  他这才明白,时机尚未成熟,他就心急要摘下这颗觊觎了二十年的好果子,故而终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此,云知离却笑了。
  钟磬:“?”
  云知离:“我想和你郑重地道个歉,为我一贯以来的轻浮。”
  钟磬愣了一愣,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随即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了,正经地,给你看个东西。”云知离从书架顶层拿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份很薄的家谱。
  钟磬接了过去,翻开来,原来里头只写了一页纸。
  “挺有意思的,你拿去看看罢。”
  钟磬匆匆扫了一眼,发觉这是叶家的家谱,也就是现今的王室。
  “为什么给我这个?”钟磬不解。
  云知离:“因为它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哪里都很有意思。”
  “……”
  “你看看这上边写的人名,哪些人目前还活着。”
  叶煊、江余、叶则确、唐策、叶于渊、叶倾……
  云知离:“假如将来赵烨与叶于渊真成了亲,那么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上头。”
  钟磬专注地观察这几个名字,淡淡道:“这不是一本只记载男丁姓名的家谱。”
  “是。”
  “江余是谁?”钟磬已经猜到叶煊和叶则确是谁。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云知离的手指在江余这个名字上画了一圈。
  钟磬:“她是先王的王后。”
  云知离:“对,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