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我叫云晚,一个弃儿。
是弃儿,而非孤儿。我有着与生俱来的灵力。每个夜晚,我会在夜空下遥望,圣斗星向,紫色光芒缭绕的那片土地下,有股气息强大而又幽沉,我知道,那里藏着我的秘密。
身上那些天生而来的灵力,有时让我十分开心畅快。我听得懂林间百鸟鸣叫;能用意念召来成群彩蝶;可以让鱼儿跃出水面;动动小指就能让骂我“野种”的男孩子跌一个嘴啃泥。
但是某些时刻,与众不同同样让我困扰。每每我使用异能,婆婆便阴沉沉盯着我,目光晦暗难辨;而那些男孩子,他们不再骂我“野种”却避我如瘟神。我知道,背地里他们叫我“妖孽”;还有,有时我会想,这些不同常人的“天赋异禀”,是否便是我沦为弃儿的因由?
一想,就是一百年。
过了这个月十八,我便满百岁。
百年之间,一个疑问,一个不说话的婆婆,一个木讷的玩伴,一间茅草屋,一院常开不谢的紫藤,是我生活的全部。
每日晌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紫藤花开的妖娆妩媚,我总是躲过婆婆灰溜溜的眼珠,偷偷摘下大把大把的紫藤花,蹑手蹑脚爬上屋顶,笑着扬手,紫色的花朵便在风中自由飞散。扬完了,便蜷坐在屋顶,抬头仰望一碧如洗的天空,直到肚子咕咕叫。偷偷找吃的的时候,婆婆总能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干枯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用紫藤拧成的粗条,反复抽打我的手心。
我讨厌婆婆,或许是因为她干枯如树皮的脸,或许是因为她阴翳的眼神,或许是因为她一次次打的我手心生生的疼,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有些天生而来却无处寄放的情感,只能搁在她身上。
我的玩伴叫慕朗,我称呼他木头。木头家住的很远,但他每天总是翻了山越了河来玩,大部分时间里,我并不愿意搭理他。他又呆又笨,一说话便脸红,一点意思都没有。唯一让他跟着的理由是:他很会抓鱼,然后会在我烤鱼的时候四处忙着找干柴。
夜里,我常常趴在窗口数星星,最多的时候,能数到上千。睡下的时候总是会做梦,梦境里总有破碎的画面,模糊的人影,每次极力的想看清,却总会头疼着醒来。有时婆婆听见我的呼痛声,会走到我的床头坐下,用粗糙的手指头反复抚摸我的额头,直到我又一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日一日,太阳升起又落下,在这里,时间更迭似乎失去意义。
直到十八那天。
漫天的尘土中,华丽的马车似从天而降。原本蹲在紫藤树下逗蛐蛐的我惊得噌的蹿起来,躲到树后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身体里四溢。
锦帘后,一名风华卓绝的女子探身,下车缓缓向我行来。我躲在树后,心脏的节拍随着她越来越近的脚步一停一歇,手下扭紧的袖角皱作一团。
她走到我跟前,突然伏下身子,半跪于地,微扬着头恭顺却不卑微的缓缓道:“我云统尊贵的公主,我来接你回家。”
浑身一颤,我睁大眼睛,头剧烈的疼起来。“你是谁?!”
我想问,却被钻心的痛楚阻挠。忍不住双手抱住头,顾不得再去好奇思考,剧烈的痛楚之下,我唯一的念头便是去婆婆那双粗粝的手下寻求慰藉。
转身欲跑,却被一只手牢牢扣住。
我如受惊猛兽,狠命挣扎,奈何那只纤手却如钢箍一般,紧紧将我锁住,任凭我如何折腾都撼动不了分毫。挣扎不开,疼痛又只增不加,我忽而奇异的平静下来。额头是丝丝冷汗,唇色苍白如雪,我紧紧掐着手心勉强支撑颤抖的身子,但我确然站住了,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冷冷与眼前这个女子对视。
她一怔,松开了钳制我的手,身子一次下伏。似乎是倏然之间,我看见她眼中倒影出的一双流光眸子,光华乍现,幽若寒潭,却又亮若星辰。
那是谁?
她低垂着眉目,又一次开口:“公主,请随我回去。”
那些曾以为只有梦靥中才会出现的浮光掠影,竟然忽然闪现在眼前!我闭上眼睛,太难以置信。她是谁?我又是谁?思想突然间脱离了野丫头云晚的控制,我清醒的知道自己点了头,却又觉得点头的并不是我。
妖娆的紫藤在风中跳着魅人的舞;破旧的茅屋在烈日下泛着迷蒙的光;多情的鸟儿在林中唱着缠绵的歌。周景依旧,却又明明有什么不同了。
我回头,婆婆站在门口,风鼓动她灰色的长袍,发出“瑟瑟”声响。她佝偻着身子,爬满皱痕的手紧紧扣住门把。我咧开嘴对她笑,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她面无表情,用依旧灰暗的眼睛回视。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读懂这双眼睛,就像其他许多我不懂的东西一样。可是我知道婆婆懂了,我决定离开。
但是终究,她没有对我说一句话。
没有道别。
我随着那女子走上马车,车轮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中转动起来,漫天的尘土飞扬,一如来时。我闭了眼,静默在摇荡的马车中。
远方,似是苍穹尽处,白昼下的圣斗星泛出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