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第十节 与众不同 ...
-
当晚,南风信守承诺来看云出岫,可惜后面跟了个不识趣的杉和雅人。
云出岫躺在医疗仓里想皱眉。杉和雅人是不是离南风有点太近了。
杉和君明显还不到能出医疗仓的时间,他身上的皮肤恢复得斑斑驳驳,腿上皮肤烧伤尤甚,走路也不便捷,但在中二青年的眼里,这完全不是阻碍。
他和他的战友云出岫虽然前期互相看不起对方,但在一路并肩作战的过程中,他们凭借着彼此的勇气和智慧一同死里逃生,而后,在胜利的喜悦中,他们一笑泯恩仇,成为了生死之交。
他被自己的想象中的场面感动地热泪盈眶,忍不住来找场面中的另一个主角云出岫冰释前嫌。
云出岫压根没怎么关注过他,所以也没理解杉和雅人为什么一脸情深意切地向他道歉,之后又豪气冲天地对他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毕竟我们是生死之交”云云。
这世界怎么了?一个个争着找他做同盟和朋友,他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炙手可热了?
但云出岫有个好习惯,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情,不会轻易地评判。他一时也不好打断杉和雅人的自我剖析,只得眼巴巴地望着南风,希望南风能把这个自我意识过剩的中二病拉走。
南风成功地接收了云出岫眼中的讯号,然而大脑处理器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于是决定袖手旁观,在一旁抿唇偷笑。
云出岫真正的盟友阿苏那跨入病房时,冷不丁地被杉和雅人这幅尊容吓得花容失色:“呦,哥们,哪儿捡的人皮啊,怎么还打补丁呢?行行好,赶快回你的医疗仓里躺着吧。”
杉和雅人缓缓转过身去,一脸严肃地道:“男人,生来就是要承受痛苦的,怎么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病痛,而放弃了对自己的锤炼呢?”
南风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苏那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你那副尊容明明是让我们更痛苦好吗?”
阿苏那前脚刚到,许娉姈后脚就跟来了。她叼着烟斗,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张长长的军备耗资申请单,拍给阿苏那:“到处找你呢,溜到这里来了。下一批物资我要这些。你去向军需处申请吧。”
阿苏那扫了一眼军备单,龇牙咧嘴:“许娉姈,你一个上校职位,开口开的比人家少将都大,宝贝,你当我是吉祥物吗?招招手大家抢着给我钱?”
许娉姈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阿苏那一眼,红唇中吐出一个烟圈:“不然呢,我要你个废物点心有什么用?匡扶残障人士?”
云出岫公正地为盟友发言:“阿苏那的体能不错,至少有我们部中间水准。”
娉姈部的中间水准,放到整个军方,就是优秀水平了。
许娉姈靠着门边,扣了扣烟灰,闻言哈哈大笑:“成,下次打仗的时候,就让他和星际海盗死磕绕圈跑,谁先趴下算谁输,怎么样?”
她的声音由于长期抽烟,有些沙哑,她自己也不注意,事情越多,抽得越凶。阿苏那一把夺过她的烟斗:“注意点影响行不行,这里是病房,还有病号在呢,你让人家闻你的二手烟啊?”
“谁有病?你?”许娉姈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倒是没再点燃:“阳痿?”
阿苏那知道,至少在这个病房里,她不会再抽烟了。他挑了挑眉:“宝贝儿,你昨晚哭着求我再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互掐,正义的小伙伴杉和雅人大声咳嗽两句:“你们嘴巴能不能干净点,这里还有未成年人!”
刚刚还在互掐的阿苏那和许娉姈迅速结成统一战线:
许娉姈冷言冷语:“军方十五岁就能上战场了,怎么,贵院这年龄还没断奶吗?”
阿苏那和蔼可亲:“孩子,科学院是不是教你们亲个嘴就能生孩子?哎呦呦,这愁人的教育啊……”
又兼任病人又兼任未成年人的云出岫都还没开口,已经被心怀鬼胎的成年人们拎着当了一圈的借口。他着实有点心累:“你们难道是来探病的?”
他都还没跟南风说上话呢。
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阿苏那迅速get到了他的意思。他对许娉姈道:“走了走了,都散了散了。”他笑眯眯道:“南小姐是吧?我听说你是医学部的,我们云小岫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了。”
杉和雅人道:“我也……”
阿苏那路过杉和雅人的时候,“一不小心地”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杉和雅人弯下腰,痛苦地哀嚎一声。阿苏那凉凉地道:“哎呀,真不好意思,不过男人嘛,生来就是要承受痛苦的,也不枉你来人间走一趟嘛。”
脆皮的科学院男人被心狠手辣的阿苏那一脚踹成了腓骨骨折,又被抬着送回了医疗仓。
天地间终于安静了。
南风原本一直倚在了医疗仓旁看戏,就差没拎出一把瓜子来应景。人都走光了后,她没开口,云出岫也不说话,这里安静地只剩医疗仓器械运转的声音。
语言这个东西十分神奇,它有声的时候,可以承载情感,而在它沉默时,也可以是一种情感表达。
云出岫从早上南风说“我晚上再来看你”后就一直数秒等着夜幕降临。但真正到了的时候,他反而却有了一种近乡情怯般的不安。他真正呆在她身边的时间其实没有超过两个月,但他们已经分隔了两年,“南风”这个名字已经他心里揣摩了太多遍,早已经糅杂了太多东西。和这个名字摆在一起储存在脑海里的,有安全和温饱,有梦想和自由,还有被尊重和被信任,以及女人对男人最原始的神秘吸引。
对于云出岫而言,所有与“美好”这个词相关的联想,都与她有关。
但他脑海里的她,究竟是她本人,还是他经过无数美化过后的意象?
在逃亡时期,他没有空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而在等待的煎熬中,他却忍不住开始想。
若她不是“她”呢?
她是现实中的南风,却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南风”呢?
南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朝医疗仓里的云出岫浅浅一笑,道:“现在人都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接话:“你伤好些了吗?”
南风叹了一声:“一点都不好。疼得要命。”
他一怔,不由紧张起来,挣扎地想从医疗仓里出来看看她。她没让他起身,而是半跪在医疗仓面前,和他平视。
“为什么把防护服让给我?”她轻轻叹了一声:“阿岫,怎么两年过去了,还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呢。”
他一愣。
他没有想到她会对他说这个。“爱惜自己”对他而言是个新鲜词汇。在娉姈部没有人会说这个,军令与任务面前,性命都是不重要的,更何况仅仅只是受伤。
但有人关心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他小声地对她解释道:“我知道不会死。但是当时我们速度太快了,被捕捞时会产生大量热能。我怕你疼。”
“所以我很不好,疼得要命。”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淡淡笑着:“看到你这么严重的伤,感觉自己也很疼。”
云出岫低头浅浅一笑,他的眼睛亮若星辰:“我是男人,不怕疼的。”
南风接话,学着杉和雅人的语调:“因为男人生来就是要承受痛苦的?”
云出岫一愣,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她的面孔一如两年前美丽。他回忆里她的样子渐渐和现实叠在一起。
他语气既轻快,又有些委屈:“你那天……为什么没有认出我?”
南风轻轻地笑了起来。
“因为没想到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变成一个这么可靠的男人了。”她轻轻一笑:“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云出岫浑身一震,脑中嗡的一声,耳朵里只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心跳愈演愈烈似的,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云出岫短暂的人生走到这里,没有听过什么好话。在娉姈部,优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不会因为战友可靠而特意夸赞二句。
但对一个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男人而言,如果要对他最想听的话排个榜,前几位一定有这样一句话。
他抬眼看向她,就看到她正专注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很大,瞳仁饱满,好像将天地间的光彩收入眼中。而她微微垂下眼看他时,又异常温柔。世界的光彩都敛为背景,她的眼中只有他的倒影。
全世界的男人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各有各的特点,但唯有一点相同。
他们都希望她眼中的自己,是与众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