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爱》亲亲爱

15、谭小雨

　　拖着箱子和疲惫的身体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身边的人形形色色步伐匆匆，走过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们都是在人生的路上奋斗吧，这样坚定地，向着目标的方向前进着。我在这里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拖着箱子，步履艰难。完全没有目的地地游走。接近中中午，路边各式的快餐店开始人潮涌动。我本来觉得自己也需要吃点什么补充点能量，可是因为失眠和感情上的打击让我闻到油腻的菜香居然开始干呕起来。扶着路边的光秃的梧桐，弓着腰，胃里的不适一直翻搅着折磨着我。头很晕，寒冷的日光白晃晃地刺着酸痛的眼睛。我真的。。。好像回家。回家。。。
　　鬼使神差的，我已经站在了小区的门口。
　　那么熟悉的地方，我却开始懦弱地犹豫是不是应该走进去。房子应该还没有转手吧，我也该去整理下东西，把需要的都带在身边，毕竟那是我最后能保留下来的纪念了。脚步沉重，精神疲惫，现在的我一定很落魄。左拐，经过中心花园，向右经过两栋房子。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路，今天我却走的那么认真。一步一步，就像要把这里狠狠刻进心里。
　　沉重地走上楼梯，前面出现的深红色大门就是我那么熟悉的家。眼眶不觉湿润了，脚步莫名就停了下来。
　　门突然开了。我一怔。看着陌生的面孔从自己家里走出来的感觉，还是真。。。不好受。我就那么在楼梯上站着，就像是在看连续剧一样置身事外。
　　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首先映入眼帘。个子中等，体态保持的很好，平头，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有威严而慈祥的表情。这让我突然想起了爸爸。爸爸也是这样讨人喜欢，“讨人喜欢的老头”。我以前老爱这样称呼他。他也不会生气，只是笑着对我妈说，你看着丫头，越大越没规矩了。我知道他是疼我的，所以连责怪我的话听起来都是宠溺的语气。我用力地抓着箱子的拉杆，手指僵硬冰冷。
　　没多久从屋里出来两个女人。一个体态雍容，约莫40岁的妇人。绛红色丝绒连衣长裙，披着紫色皮草披肩，黑色的绒面高跟鞋踩的地板“噔噔”作响。我很想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但是徒劳无功。她习惯性向上翘起的嘴角，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面无表情来的确切。
　　“爸！”妇人旁边的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娇嗔地喊了一声。我心头一紧，像是被人捶了一帮子，头晕目眩。“虽然装修不错，但是又不是新房子，能抵100万么？真是狮子大开口。。。”听到这样的评价，我几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斜斜地半靠在箱子上。真好笑，这个箱子，成了此刻的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
　　“小雨，你懂什么！”男人低声制止了自己的女儿，意味深长地向屋里看了一眼，“韩程在这里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所房子，所以不论值不值100万，我都会收下。毕竟。。。他走到这一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对这个男人心里升起一丝感激。虽然不曾知道父亲有这样一位故交，可是对他并没有讨厌的感觉。
　　“切。。。欠了那么多钱就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爸你还对他有感情呢。。。人家这是在变相伸手问你要钱！”这个被叫做“小雨”的女生小声嘀咕，被她妈妈轻轻扯了下袖子，悻悻地把脸别了过去。我头顶“轰”地一下裂开。欠债？逃跑？为什么和我知道的真相相差那么大？。。。我的父母，现在正在忍受的是怎样痛苦的煎熬？！眼泪滚烫地顺着脸颊淌下，我没有力气用手去擦。
　　“好了，我们走吧。等过些时日再来接收好了。东西都还没理过呢。”妇人温和地对男人说，然后拉着她女儿转身面对楼梯，冷淡的目光与我不期而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收回目光。“小姑娘，你有事？”她眼里的恍惚只闪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到先前的镇定。她身边的女孩挑着眉毛看我，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插在皮草背心的口袋里。被妇人的话一提醒，原本还在打量屋里情况的男人也转过身，带着询问的眼光看向我。
　　我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嘴唇干燥得像要裂开。我用酸胀的眼睛继而望向那扇门：“这里，是我家。”是我家。我以为我会继续流泪，但是在他们注视我的那刻起，心头的倔强不允许自己让别人看到我的懦弱。虽然它就快要不属于我，可是现在，此刻，这里，依旧还是我家！
　　显然我的话出乎他们的意料，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咳咳。。。”男人刻意的咳嗽声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你是。。。韩程的女儿？”
　　此时的我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同情。他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路边挨饿受冻瑟瑟发抖的小狗。我身体离开依靠已久的箱子，站了站直，以一种不被不吭的态度挤出一个微笑：“对，我是。我来回家看看，顺便收拾下东西。”我特意把家说的很重，好让他们知道，现在他们的行为是擅闯民宅。
　　男人的表情显然有些尴尬：“恩。我姓谭，是你爸爸的朋友。”他的怜悯并没有得到我感激的回应，应该是觉得一鼻子灰。我不理睬这三个人复杂的面孔，用尽全力拎起箱子走上楼梯，站到门口。因为靠的太近，我能闻到妇人身上清淡的香水味。正当我要旁若无人地走进门，一双白嫩纤细的手按在了我的箱子上，我警觉地看向手的主人——修长的眉毛，灵动的眸子，精致小巧的鼻尖。如果是在平时，我一定会惊叹怎么会有比子琳还要像洋娃娃的女生啊。可是现在的我心里想的却是，她究竟要干什么。
　　我停下来看着她。
　　她收回那只按住我箱子的手，在衣服上轻轻掸了掸，像是刚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反感地皱起眉头，想要看看她究竟唱的哪出戏。“喂，你可要快点收拾好。还有啊，别弄得太乱，不然。。。这里就更不值100万了。”说完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并不畏惧我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
　　最终，低头的那个人，是我。真的，是我。我知道那些钱对爸妈来说有多重要。而我的那点自尊，一点用都没有。如果我可以用放弃这样的自尊来换来这重要的100万，那么，我愿意去做。
　　男人有些不满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小雨，该走了。”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我，“慢慢收拾，不急。”他的语调突然变得柔和，让我的自尊心更彻底地被摧毁。我一直咬着嘴唇，右手紧紧握着拳头：“恩，知道了。谭叔叔再见。”
　　我背靠着门一直往下滑，双腿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我的身体，胃部又开始痉挛，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让我呼吸困难。我听到他们走下楼梯的脚步声，还有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小雨，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能那么没有礼貌。”
　　“谁让她态度那么嚣张！你看她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欠债的是我们，而不是她呢！”尖锐的声音不服气地顶撞起来。
　　“小雨！”妇人愠怒的呵斥结束了这段简短的对话。而把这一切都听地一清二楚的我，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这个新登场的人物。。。感觉很纠结。。。想了一整天才决定添加的，总觉得男主角的形象不够饱满，所以就想用多一点人事来衬托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