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僧一》云也

7、欺负人

　　梁萧十一月才到京里，昭明太子果然不大好。僧一给把了脉，也明白申不害为何不愿来了。顽疾，只能靠养着，生死由命。拿了御医开的药方来看，添了几味药，方子的药性更温和点，其他的他也无能无力。
　　梁帝自她回来，只对着她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责骂。她自小被梁帝当成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摔了。梁帝捏了捏他的脸，梁萧讨好的蹭了蹭梁帝的手掌心。梁帝一个月来担心的要死，生怕她吃了什么亏。如今看人无恙的回来了，心疼还来不及，哪舍得再责怪她，赏赐了一堆东西。
　　梁萧皮起来无法无天，静下来耐心也惊人，最近都不怎么出乾元殿了。斐儿身子弱的很,只能在床上躺着，她怕他闷，整天想着法子逗他，偶尔带着斐儿去御花园晒晒太阳。
　　豫王的书信来时，梁萧正在御书房忙着给她皇叔父研磨。昭明太子在一侧捧着本书，时不时的翻一页。他最近气色好了许多，总是在殿里待着没意思，跟着梁萧来找皇帝陛下蹭午饭。可惜皇帝陛下太忙了，他们俩可劲儿催也没办法，只能伺候好皇帝陛下，叫他赶紧把折子批完。
　　刘瑾端了个描金的小托盘，行了个礼，笑眯眯的启禀陛下，西北来了信。
　　梁萧一听，当下扔了手里正在研的墨，火急火燎的抢了信封，三两下拆了，只扫了几眼就开始皱眉头。斐儿也放下了手里的书，“今年也不回来了？”
　　梁萧万分不开心，“不回来，早知道在邺城的时候就拐去玉门关看看了”
　　梁帝瞧她一眼不说话，心想你在邺城少年无畏的斩了柔然二殿下，柔然若不是今冬遭了雪灾，只怕早就闹起来了。豫王怎么回京，只怕这边刚回京，那边西北边境就要打起来。
　　除夕夜梁帝大宴群臣，她跟昭明太子陪侍左右。斐儿待了一会便示意受不住，行了礼，梁萧便陪着人回了宫。
　　路上斐儿执意捂了他的眼，到了宫门口才给睁开眼。乾元殿门口一左一右堆了两大雪娃娃，红鼻子特别明显。斐儿得意洋洋的指给她看，“喏，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你可别跟我说是你堆的，”
　　“小德子堆的，你放心，这么冷的天儿，我才不会碰呢，不过鼻子是我按上去的。”
　　说完拉着梁萧往里跑，“走走走，咱们放烟火去”
　　院子里摆了一溜的烟火，他俩兴冲冲的放起来。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绚烂而夺目。
　　休了几天沐，梁帝天天带着他们吃火锅。窗外飘起了飞雪，屋里热气腾腾，梁萧瞧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就想起来那个浑身仙气的小和尚。也不知道他在护国寺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火锅吃。
　　僧一当然没有火锅吃，他过的很不好。
　　给昭明太子看完病，梁帝想着护国寺里大能多，僧一大概也想去切磋切磋。便下了旨，把人送去了护国寺。刚巧是年节，寺里法事众多，京里的高门豪族听说给太子殿下诊脉的僧一师父来了护国寺，纷纷表示要见一见。僧一一气儿忙到了年后，每天寅时起，亥时睡，端坐在大殿上给信众洒符水，勤快的不得了。
　　上元节那天，梁萧跟斐儿乔装一番，偷偷的溜出宫，准备去体察体察民情。
　　玄武大街上热闹非凡，他俩一路从西市吃到东市。最后在一个馄饨摊上停了脚，两人捡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馄饨。斐儿把刚刚搜罗来的新奇玩意儿在桌子上摆了一长串，挨个儿给起名字。他指着一个竹枝蚂蚱，“这个是谢长泽”又指着一个面捏的肥猪“这个是小德子”
　　梁萧瞧着好笑，你这是骂小德子呢还是骂谢长泽呢？
　　斐儿瞪大了眼，“我干嘛要骂小德子，他那么好。”
　　梁萧拿根筷子戳了戳那个面人儿猪，“你都说人家是猪了”
　　斐儿挥掉她乱戳的筷子，“小德子那么能吃，根本就是头猪嘛，你看他都多胖了”
　　远在宫里的小德子......
　　“我在骂谢长泽，他那眼睛大的跟这个蚂蚱一样。”
　　镇国公世子魏长泽，长了一双桃花眼，眉目灵动，顾盼神飞。
　　梁萧笑不可支，狂捶桌子，引得隔壁桌纷纷朝他们瞧过来。
　　“谢长泽怎么着你了，你这么说人家？”
　　“说的是呢，本世子怎么着你了？你这么骂本世子？”
　　谢家小世子提溜着一盏荷花灯，长身玉立，亭亭站在他们身后。
　　梁萧跟斐儿齐齐扭头，眼含嫌弃。梁萧嫌弃他更甚：“你名字就挺怎么着我的！”
　　谢长泽也不生气，把手里的荷花灯往身后的长随手里一塞，一撩衣摆坐在了对面，敲着筷子要老板再上一碗馄饨。
　　老板娘端了碗热腾腾的馄饨送过来，“这位公子稍等，马上来。”
　　梁萧不理他，另取了碗碟，拨了两只馄饨，又倒了些热汤，推到斐儿面前，“赶紧吃，吃完回宫”
　　斐儿一向身子弱，梁萧不敢给他多吃，尝尝鲜得了。
　　谢长泽两手撑着下巴，盯着梁萧瞧，见她夹了一只馄饨鼓起腮帮子吹热气，也鼓起腮帮子帮她吹，梁萧被恶心的不行，端了碗离他远远的。“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宫？我想进宫去瞧瞧你，被这个小崽子拦着进不了乾元殿。”
　　梁萧对着斐儿啊，叫他张嘴，把吹凉的馄饨塞到他嘴里，“斐儿好样的！”
　　大梁国的太子殿下一边嚼着馄饨一边笑眯了眼。
　　这一代的镇国公夫人，谢长泽他娘亲，跟故去的先皇后都是已故太后娘娘的内侄女，彼此还是堂姐妹。镇国公夫人性子温和，水做的人一般。先皇后端方高贵，是个冷美人。第一代镇国公是个勇夫，战功得来的爵位。大梁开国后，朝堂上总被那些个文臣呛得没话说。立志要教出个文采绝艳的儿子，将来进翰林院！他成功了，自谢长泽他爷爷起，镇国公一家都是文臣，没一个武将。到了谢长泽这一代，简直登峰造极。镇国公自己在翰林院当个闲散的编修，每日里舞文弄墨，镇国公夫人性子温柔，字却是一绝，京里多少贵家子弟以得她启蒙为傲。谢家三代单传，只得谢长泽一根独苗，平日里小霸王一般养着。镇国公夫妇都不是能对着儿子严厉起来的人，谢长泽又长的讨喜，太夫人又整天心肝宝贝的护着。是以洛阳城的贵族子弟里，谢长泽总是带着头挑事的那一个。不过要论搞事情，梁萧自小在边关长大，又是梁帝调教出来的。谢长泽顶多看着哪家高门子弟不顺眼了揍一顿，梁萧却是敢在别国使臣递国书时当着面揭人家短。梁萧是腹黑，谢长泽顶多算淘气。每每两人对上，谢长泽总是吃了亏还不自知，事后气的跳脚。但他不长记性，下次见了还往梁萧跟前贴。
　　梁萧实在是烦他，在她看来，谢长泽就跟个讨人厌的弟弟一样，还不如斐儿乖巧可爱。是以她无意中听到梁帝跟礼部的大人商议她的及笄礼，言及谢长泽与她的婚约，吓的赶紧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