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千山》甜橙仙君

6、洛镇

　　酒童带来一件粗布花裙子。
　　苏席雪手里捏着裙子，俯身看向唐千山小萝莉，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小唐，师姐帮你换上？”唐千山扯动嘴角：“不用了，谢谢师姐，我自己来。”说着拽走小裙子就进了内室。
　　酒童鄙夷地看着苏席雪：“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像奇怪的大姐姐了。”苏席雪笑嘻嘻用剑鞘拨动他的衣襟：“你这么可爱，在我面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哦。”酒童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神经病，整理好衣服就推门出去了。
　　唐千山换好衣服拉了拉苏席雪的衣摆：“师姐，我好了。”她看着苏席雪散发着奇怪气味的粗布袍子，忍不住问：“师姐，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苏席雪挠了挠头：“我就这一件下山的衣服，你说味道？大概是上次吃饭的酱汁蹭在衣服上了吧，反正我回来就扔柜子里，平时又不穿，懒得洗了。”
　　唐千山：“……师姐，你回来我帮你洗吧。”
　　“哈哈哈哈那就多谢师妹了。”
　　两人一路遛下山，摸到山门口。看门的言老抽着水烟坐在山门口的大石头上，悠悠然看着远处。他闻声转头，一看两人，慢悠悠道：“下山干什么去？”苏席雪笑眯眯地回话：“替云越师叔采买。您老看，我们可有牌子的。”言老对苏席雪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他吐出一口烟圈：“去吧去吧。”
　　苏席雪弯着眉眼道谢，扯起唐千山一溜烟往山门外跑。言老看着她跑远，在她身后笑骂了句小兔崽子，便继续凝神抽烟了。
　　长生观处在西京城外岐山上，山脚下有个镇子，叫洛镇。因为距离西京很近，洛镇相比起其他镇子很是繁华，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三十六行的手艺人走街串巷，吆喝之声不断。因为是饭点，到处都冒着炊烟。
　　苏席雪带着唐千山熟门熟路去了一家面馆，叫了两碗素面，她咬着筷子对唐千山介绍道：“这家素面里头花样可多呢，这里头搁了三种蔬菜三种菌菇三种调料，所以又叫九鲜素面，小唐你等会儿尝尝就知道可好吃了。”
　　唐千山默默点头。
　　这时候对面突然热闹起来，原来是戏台子那边来了个说书人。苏席雪和唐千山看过去，这时面也上了，店小二看她们俩面露好奇之色，笑呵呵介绍道：“那位啊，是西京最好的女先生，但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赶出西京，后来就来我们这儿说书了，她啊每次来都能给我们这一带的店铺招揽好些生意。”
　　那女先生眉眼有些呆板，闭着眼睛，佝偻着腰，怀里抱着三弦，右腿绑着快板。几个小童尖叫着“女瞎子，女瞎子”，从她身边跑过去。她也不急不恼，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地拨动三弦唱道：“诸位明公仔细听……”
　　那声音如黄鹂啼鸣，极其悦耳，与她那普通的外表很不相称。众人听她一人分饰多角，将赵青天破案的故事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故事轻重缓急拿捏得十分到位，叫人不禁听得入迷。
　　等她讲完散场，众人才如梦初醒。苏席雪瞥见唐千山迷迷糊糊的表情，捏了捏小萝莉的脸：“回神，小师妹，” 她撑着下巴看唐千山，“这么喜欢听说书，下次师姐再带你来听好不好？”唐千山不语，她刚才晃神是因为回想起一件事情。
　　当年唐千山在病榻上曾经听身边的小丫鬟闲聊，说起洛镇一个女先生告御状的事，如今一看，倒有些像刚刚那位女先生。那件事情发生在苏席雪被锁后山之后没多久。
　　似乎是那女先生被贵人赶出西京后，因为记恨那位贵人，便去告御状，结果告的内容令人啼笑皆非。众人皆知告御状需要先受一百棍的棍刑，那女先生好不容易撑住没死，竟然状告那位贵人残害花魁，却拿不出什么证据，只道赵棠赵青天手里有证据。可那时赵大人早被打成谋逆一党，再加上那女先生以唱赵青天破案出的名，于是索性被当成谋逆余孽，一同被处死了。
　　苏席雪见她毫无反应，伸出两根手指在唐千山眼前晃了晃，她喂喂两声，忍不住嘀咕道：“就这么喜欢吗？”唐千山叹气，不是喜欢，而是看到了重生前听说过的人，那种感觉很难用一两个词说清楚。
　　吃过饭，苏席雪拉着唐千山去药铺买朱砂等东西。药铺门口围了一群人，在争吵不休。苏席雪摸着下巴啧啧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进去才看到，那是两个小姑娘在争一个钱袋。左边那个青衣小姑娘梳着两条辫子，一脸忿忿，右边那个却令人眼前一亮，虽然看不清面纱下的脸，但那小姑娘身材妙曼，一身衣裙满是繁复的花朵刺绣。
　　苏席雪兴致勃勃拉着一个看客打听：“这是在吵什么呢？”看客谈性很高：“地上掉了一个钱袋子，两个小妹妹都说是自己的。那钱袋子看起来有些破旧，和那青衣小姑娘更相配，但右边那个小妹妹穿着不俗，也不像是贪这么点钱财的人。看不透，看不透啊。”
　　青色衣服的小姑娘气急败坏：“我说这位姐姐，光天化日空口白话抢人钱财，这钱袋的布料与我身上衣服明明是一样的，明眼人都看得清，你倒是不怕丢脸。”
　　花裙子小姑娘在面纱后看不清神色，却听到她低声一笑：“这是我家丫鬟的钱袋，装着我们主仆二人的随身银子。我们主仆二人出行到这里，我的丫鬟不幸病倒，我来替她买些药材。我倒是不知这位姑娘衣服布料为何与我家丫鬟的钱袋布料一样了。”
　　苏席雪全当看戏。她拉着唐千山，随口问：“小唐，你说这两人谁是骗子？”唐千山面无表情道：“与我们何干，师姐，咱们还是赶紧买完走吧。”
　　苏席雪“哦”了一声，点点头，就打算进门。走过那两人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折返回来，唐千山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苏席雪也不解释，径直走到花裙子小姑娘身边，在她身上嗅了嗅。
　　众人莫名其妙。唐千山皱眉拉着苏席雪的衣角：“师姐，你……”苏席雪对着那安静站在原地的花裙子小姑娘说：“这钱袋不是你的。”花裙子语气微妙：“你这人真是古怪，你有什么证据？”
　　苏席雪从她手里拿过钱袋，又低头嗅了嗅：“这钱袋的味道，不是你的，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气，像是很多种花混合在一起，这钱袋的味道和那位姑娘很像，有一股很淡的醋味。”
　　她转头看向青衣服小姑娘。那姑娘见苏席雪视线转过来，面色一红：“我家隔壁就是酿醋的，”她突然又气势上来，对着花裙子道，“你听到没有，快还给我。”
　　苏席雪却没再管她俩，突然又转身，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走过去。拥挤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在偷偷摸摸向外溜，他一见苏席雪向他而来，立马拔腿就跑，苏席雪轻轻一跳到他背后，抓住他的领子，右手从他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和刚刚那个钱袋一模一样。
　　“是小偷！”
　　“居然这么巧。”
　　“抓小偷了！”
　　小偷被义愤填膺的群众扭送官府。青衣小姑娘和花裙子站在原地，苏席雪把钱袋放在花裙子手里：“这才是你钱袋的味道，很香。”
　　花裙子水盈盈的眼睛盯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少侠莫非是个狗鼻子？”苏席雪也笑了，她点点头：“是啊，多亏这狗鼻子，才免去两位姑娘的误会，这不是很好吗，”她见花裙子要走过来，连忙退后一步，不好意思道，“姑娘止步，姑娘身上气味馥郁，还是别靠近我这身八大菜系齐全的衣服。”
　　花裙子停了步子，她站在那里，微微侧身一万福：“那小女子就多谢少侠解围了，少侠一路顺风。”她随即转身离开。
　　剩下那个青衣小姑娘突然开口：“少侠，你是要买药材吗，你跟我来，”她转身见苏席雪还站在原地，于是跺了跺脚，“少侠，快跟上。”
　　苏席雪和唐千山对视一眼，只好无可奈何地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