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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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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便是重阳。蓝玉坐在庭院中老树下的石桌边,少见的手持一杯清酒,慢慢自酌。夜凉如水,月光衬着薄薄的秋晚凉气,直透入襟。蓝玉仅着一件单服,却也不觉得冷。清酒颇有些寡然无味,月光覆在那修罗面具上,原本狰狞的修罗看着竟是有了些许柔软。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云隐去了微酣的半月,竹林那侧忽有沙沙响动,蓝玉也不在意,仍是自顾自饮酒。片刻后,响声停,蓝玉把酒盏随意扔在一旁,原有些惬意的姿态隐去,沉声问道:“不知何方人士,半夜造访。”
轻佻笑声响起,衣袖翻动,石桌前一人长身而立,恰值云远去,月亮又冒了头。莹白月光映在此人身上,恰似盈盈水波流转,煞是好看。
“李某深夜来访却是唐突。也不知蓝公子,此时未眠,可是有什么心事?”李旭没有撑开他的扇子,只单单是拿着,扇尖点了点蓝玉面前的杯子。
蓝玉淡淡道:“院子外头有阵。”
李旭笑靥如花,却丝毫不阴柔,反而显得疏朗俊逸:“说来惭愧,李某身无长处,只一身功夫还勉强可看。”
“哦?”虽是问句,询问之人却好似一点也不好奇。
李旭亮出方才便一直拎着的酒坛,道:“渝州百日红,前日救命之恩,在下可不敢忘。”
“我不饮酒。”蓝玉拒绝。
李旭挑眉:“蓝公子这可不够意思,”他示意桌上的酒壶和酒盏,“难不成方才蓝公子喝的,都是水不成。”
“正是。”
李旭失笑,自动忽略了蓝玉“不饮酒”之言,顾自摆好酒盏,倒满,说:“百日红,花红需百日,制料需百日,蒸酿需百日,埋土需百日。酒色丹红,是谓百日红。罢!”说完,一饮而尽。蓝玉看着他,酒一入喉,一张白玉似的脸渐渐染红,由内而外,像是桃花乍开的模样。
李旭将酒盏递过去,蓝玉却不接,垂眸道:“李公子,此酒不纯。”
……
静默半晌,忽而风过,撩起李旭几缕如墨黑发,月光映照下,却是微微发蓝。
李旭将蓝玉不接的酒一并喝下,也不顾唇边沾了些许酒液,懒懒笑道:“蓝公子怎知这酒,确实不纯。”
蓝玉不答,只从怀里掏出了那块血玉玦。
李旭接过,轻轻拂了上头并不存在的灰,眼底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却是笑问:“血玉玦可是千年难得的极品,蓝公子好运气。”
蓝玉道:“是难得之物,但也不尽然。”
李旭点头,将玉玦递还:“如此珍贵之物,蓝公子当好好供着,别被人摸了去。”
但蓝玉却是不接:“物归原主。”
李旭色变,却在一瞬间收拾好了情绪:“蓝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李公子,蓝某已乏。”语毕,也不等李旭多言,蓝玉便轻掠回房,剩李旭一人,手里攥着块血玉玦,因喝酒泛红的脸渐渐恢复,乍眼一看,竟是有些惨白。
房里,蓝玉正准备打坐调息,突有破空之声,一物直冲他门面而去。蓝玉左手迅疾如电,堪堪在面前半指处接住此物,一看,却是一张请帖。
只听门外之人朗声道:“重阳佳节,渝州城内大兴菊花会,届时渝州总督和其亲信,并本地豪绅,在帖上所书之地均会到场。”顿了一下,那把声音里却是又充满了闲散笑意,“还望蓝公子赏脸。”
片刻后,门外已空。蓝玉粗粗翻看完手中的请帖,眼里生出些许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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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未时。刺史府后门,不知怎的,守卫突然一阵困意,打了个哈欠,没见一道黑影一闪,从墙上翻了过去。
内院,有人正在“办事”。
袁绍翁此时汗如雨下,正吭哧吭哧地趴在小妾身上,老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只见他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差临门一脚之时,突然被人打断:“哟,袁刺史好兴致!”
袁绍翁一抖,直接吓软了。小妾欲出声呼救,还来不及张嘴,就被人卡住两颊塞了颗药丸,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袁绍翁浑身颤颤,视线内只见得一身红衣,看不清是谁:“来……来……来者何人。”
魏良嗤笑,满脸不屑,声音懒懒散散,像是冬眠的蛇刚睡醒一般:“暗阁,胃主。”
“卫……卫……卫主!”袁绍翁瞪大双眼,像是快要厥过去了。魏良看他这副样子,也没了兴致逗一个半百老头:“啧,七卫属三,不是那个“卫”。”
魏良本是喂了那小妾一颗药之后,便嫌弃地退远了好几步。此刻见那袁绍翁睁着一双牛眼,口微张,流出几丝涎水,快要吓死了似的,想到今日还有要事,只能翻了个白眼,又掏出颗药丸,也不上手了,就那么远远地抛进了袁绍翁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没被那颗药丸呛死的袁绍翁才回过神来,先是看清了眼前这美貌的红衣青年,虽然带些妖气,但别有一番风流滋味。袁绍翁老脸一红,也不急着穿衣,眼里慢慢有了些别的意味,却是忘了刚刚魏良的称呼:“敢问这位少侠,是何来历?”
魏良见他一副老色鬼模样,干脆利落地骂道:“看什么看,你个为老不尊的色鬼!”
还不等袁绍翁出声反驳,他便接着说:“暗阁七卫,我属第三,你说,我是谁?”
袁绍翁一听“暗阁”二字,面露惊惧,立刻手忙脚乱下床来穿起衣服,慌道:“袁某竟不识胃主,实在是失敬!”
魏良不耐,也不等他整好衣服,便从怀里拿出拜帖,扔到袁绍翁身上,说:“看看吧,我家主子给你的。”
袁绍翁粗略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如鬼,拿着拜帖的双手簌簌发抖,冲着魏良竟是跪下了:“袁某……袁某实在是不知啊,胃主!”
“哦?”魏良站了许久,有些累了,便寻了张椅子坐下,懒洋洋的出声问道:“袁大人有何不知?我可听说,总督府内夜夜笙歌啊。”
“胃主,袁某这也是权宜之计。那宋云理心有七窍,狡诈如狐。袁某若不彻底打入内部,怕是取不了宋云理的信任,还望胃主明察!”袁绍翁额角冒汗,心里不住打突。面前青年虽是年纪不大,但从面上看,却是猜不透心思。
魏良一笑,道:“所以,袁大人这是在表忠心么。”
“自然如此!袁某生为朝廷之人,必定为朝廷效犬马之力!”
“既是这样,不如……”魏良微微凑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袁绍翁浑浊的眼底精光一现,回道:“袁某定然不负胃主之望!”
魏良面容带着些许高深莫测,说:“那我就等着袁大人的好消息了。”说罢,红衣一展,消失在了夜幕中。
袁绍翁大松口气,等了片刻,心想魏良已经走远,脸色一变,大步走到门口,见躺了一地的护卫,面露狰狞,拎起最近的护卫,拽住他的衣领,猛力扇了十几下,见他转醒,咬牙切齿道:“废物!快给我起来!去,叫人准备轿子,我要去总督府!”
不解气似的,他又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一群废物!”